踏馬醉行35、返程
此時一家環境清幽宅子里,幾名身高腿長的青年或抱臂而站或蹲坐在廊下,或走來走去,都是面色沉重,一會兒房門打開,小廝又端出一盆血水,與門口剛快步而至的侍女交換了銅盆。 屋內,秋葉白年輕的臉龐上透著疲憊和蒼白,床邊丟著一大堆浸飽了血的棉布,他包上最后一圈繃帶才吁了口氣,將被子輕輕覆蓋上去,這持續了四天的搶救才算告捷。 床上的人散著頭發,面如蠟紙,白的不似活人。嘴唇蒼白干裂,眼瞼下面是重重的青色陰影,誰還能看得出來他是一年前打馬回京民眾夾道歡迎的東胤戰神靖王殿下呢,那時候何等的俊美非凡意氣風發,如今卻靜靜地躺在床上連呼吸都不可聞。 “王爺如何了?”坐在一側的陸榮不敢放開與東方靖相抵的手,他的面色也很差,額頭布滿了汗珠,雄厚的內力源源不斷輸入持續了兩天也有些難以為繼,丹田在隱隱作痛。 “燒降了,大約今晚能醒。只是這次內傷委實太重,還要很長一段時間的精心調養,否則……恐會傷及壽數?!?/br> “……老夫不在,你們就是這般照看王爺的!”陸榮氣的青筋暴突。 王爺這段時間接二連三地遇險受傷,偏他都不在身旁,而且,靖王這幾次三番的,竟然都是為了那個低等的暗衛,如果不是東方靖長到這么大鮮有的這么看重一個人,他早就暗下殺手,先把那小子捏死,挫骨揚灰了,省的引得王爺這般千里奔波地追尋。 “是屬下等無能……請大人責罰?!边吷系氖绦l立即跪伏在地,王爺昏迷,統領也是重傷未醒,陸榮是一手調教鷹衛的人,他們這些鷹衛的人自小領教他的調教手段,一想到那些酷刑只覺得靈魂都要戰栗恐懼。 不屬于鷹衛的秋葉白眼觀鼻鼻觀心,全當沒聽到陸榮的質問。 他心說,人家一個冷峻昂藏的男子之身連罵一句狐媚惑主都沒法罵,還是自家主子巴巴追著人家跑,叫他們這群底下的人怎么做?難不成他以為他們能做棒打鴛鴦的王母不成? 別人他是不知道,羅統領是肯定想幫王爺把那小子綁了洗干凈送入羅維的。 到了傍晚,東方靖終于睜開眼睛,他看了看周圍,剛想開口就胸腔癢的低咳一聲,引起的痛楚令他霎時冒出冷汗,他想起他硬接下宿炎的劍招,雖然偏開心臟的要害,但是因為宿炎內力的加成,那把斷刃的刀口還是扎進了他的胸口。 “王爺!”耳邊傳來陸榮驚喜的聲音。 “陸伯?你怎么來了?”東方靖喘了口氣,聲音微弱地說。 “王爺,是老仆來晚了!” “無礙,本王還活著不是嗎?”東方靖師承陸榮,跟他的感情不比其他下屬,見他自責不已的模樣,只得先安慰,不想他這般說,反而讓陸榮更為酸楚,一把年紀了竟然紅了眼眶。 “羅鴻怎樣了?”東方靖只得轉過話題。 “羅統領傷勢已經脫離危險,傷口已經收合?!鼻锶~白說。 “嗯。秦……二一呢?有消息了嗎?”東方靖眼睛看向邊上的侍衛。 “回稟王爺,還無二一的消息?!笔绦l頭埋得更低了。 “找?!睎|方靖閉了閉眼,疲憊地吐出一個字。 “是!”侍衛鄭重地應道。 確定信物已交托后,秦朗反而沒有按照東方靖計劃好的路線走,他一個人目標不大,西寧官家和皇后暗地里派出截殺的人全在地毯式地搜尋東方靖一行,他反而很安全。 去了喬裝后恢復自己原本的模樣,原路返回地走,橫穿了大半個西寧回到東胤的邊關已經是一個月后了。 東胤與西寧畢竟沒有開戰,近年都在友好通商,入關很順利,秦朗考慮了一下,沒有急著回瑞陽,拐道去了永寧郡,原先他就與寧小郭約定了永寧郡匯合,雖然晚了四個月,但是他相信寧小郭會在永寧郡等著他。 從西寧一路到東胤的永寧郡,秦朗也不是個會虧待自己的人,打著馬半游覽心態地走,順道了解一下西南地區的民風民俗也不錯,到達永寧郡時口袋的銀子也花的差不多了,看來必須得賺點錢,不論是在現代還是古代,沒錢絕對是寸步難行。 永寧郡算是一個比較繁華的大郡了,街道縱橫交錯十分有序,兩旁的商鋪已具規模,有不少裝修比較氣派的店,這里的富商多,酒家也多,秦朗在現代什么高檔酒店特色美食沒吃過,但是他也只是個會吃的而已,讓他倒騰出什么好吃的他還真沒這個本事,因此在這里做美食反而并不是最佳路子,看來得找到寧小鍋了解一些更多的消息了。 當初他曾與寧小鍋說過他的計劃,寧小鍋并不擅長經商,而且作為外鄉人沒有幫手在這里也難混開,因此他給寧小鍋的任務就是收集消息,如果有好的店鋪位置就盤下,至少得地段好,有兩到三間門面的鋪子。 走在永寧郡的街上一路瀏覽著兩旁的店鋪,在古代這種社會,大概兩種鋪子最令穿越男性感興趣,一個是青樓,另一個就是賭坊了。一個是逍遙找樂子的場所,一個是來錢最快的地方。 在經過一家建的十分豪華的樓子的時候,秦朗臉上露出興味的神色。 這家賭坊名稱起的十分典雅,叫月來賭坊。在現代,他們的產業自然是有地下賭場的,里面什么玩法都有,他自小混跡這類場所,賭博的技巧雖談不上精通,但是也不算差。 拋了拋僅剩的十兩銀子,他勾起唇角邁步走了進去。 秦朗的裝扮不算打眼,還帶著風塵,因此也沒有引起他人的注意。月來賭坊不愧是西南一帶最大的賭場,秦朗一路行來也就這個能入他的眼,現代寸土寸金的城市里哪里能像這個時空一樣可以這么大面積的造一個有后花園又有精美樓臺的賭場,說它是賭場都埋沒了它,他跟著東方靖也去過不少地方,作為身份尊貴的王爺,他的別院也是美輪美奐的,這個賭坊面積都堪比皇家別院了。 他先是逛了一圈,直到走到后花園入口才被制止,里面都是持有特制玉牌的人才能進入,秦朗大概也能猜到,達官顯貴哪里會喜歡跟平頭百姓擠在前院悶熱的屋子里下注,越是自持身份越喜歡在這種有格調私密的環境里玩。 秦朗也不覺遺憾,本也只是為了暫時賺點小錢在找到寧小鍋之前能過得去日子,他又繞回前廳,經過中間小院的走廊的時候,被一紫衣女子撞了一下肩膀,他皺了皺眉,回頭看了一眼那女子飛快消失在拐角的背影,摸了摸自己僅有的那塊碎銀,眼中閃過異樣地笑意隨后歸于平靜,轉身進入前廳,另一頭,那紫衣女子在拐角后一臉不爽地忒了口低聲罵了句‘窮鬼’,揉了揉自己反而撞疼的胸悻悻地往內走去。 ‘買大買小~買定離手啊——’悶熱的環境里人聲鼎沸,幾桌擠滿人的牌桌前甩著篩子的莊家粗啞的聲音吆喝著。 人群里不乏穿著邋遢落拓的人,頭發花白胡亂地扎在頭頂,秦朗也不嫌臭,饒有興致地擠進去看著賭桌。 古代的玩法比較少,也就賭大小,葉子牌之類的,在平頭百姓中,賭大小是最簡單最通俗好懂的玩法,因此前廳幾乎全是賭大小的。 賭桌上大小兩邊都是一堆的碎銀子銀票之類,那搖著篩子的莊家一頭的汗,熱的把粗布棉衣脫了半件堪堪掛在胳膊上,他眼神透著狡猾的精光,掃了一眼周圍,笑的狐貍似的,“還沒下的快咯??!要開了開了開了~~~~” 秦朗伸手扶著賭桌,目光不著痕跡地看著周圍緊張激動的賭客們,在某個人臉上頓了頓,了然一笑。 “開——?。?!喔~~~大?。?!” “咿——”周圍響起一陣唏噓聲,小范圍的喝彩聲,很快分完了銀子,開啟了第二輪。 秦朗看了一會兒,又換了個賭桌,他算是摸索出來了一點這個賭坊的門道。如果沒有肥羊只是一群散客,一般莊家是不會出老千的,大部分人都是跟風買,有些有點小聰明的就覺得應該買押注少的那邊,這樣莊家為了不賠很可能會讓少的那方贏。然而實際上,若是這么容易被摸到規律,那這個莊也就沒什么難度了。因此散客多的時候,莊家也會隨機地擲骰子,贏面全看運氣。 當然若是莊家運氣差一點,也會人為干預一點賠率了。而若是有出現多次贏顯少輸的,這個時候坐莊的就會開始出老千。秦朗自從摸到身體的內力后,每天也會抽時間運行內力修行內功,如今也算小有所得,只要摸著賭桌,在篩子落桌的瞬間,那分毫不同尋常的震顫就很清晰地通過他的指尖告訴他。 這個時代的老千無非就是在篩子內灌水銀,但是這種方法卻不能百分百的讓骰子按莊的意思轉,只有磁鐵才是最穩妥的,這家莊子用的就是這個時代比較稀有的磁石。 作為來賭錢的人,揭穿出千是最傻叉的做法,秦朗表示,莊家能通過出千來穩住自己的贏面,他同樣也能抓住這個機會,因此在觀察了幾局后,他就把身上僅有的十兩銀子扔進了賭桌。 因為這桌有個冤大頭出現,莊開始認真了。 一般賭場喜歡的做法就是釣魚法,先給賭徒一點甜頭,再一舉讓他輸光褲衩。 秦朗就抓著這個規律,頭兩回跟著這個人傻錢多的崽買,果然,等到兩局后莊家的眼神朝一面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這也是秦朗先前就已經捕捉到的,這個莊只要打算動手,他會跟另一個托示意,果然那托馬上起哄說是跟著人家手氣好的老板買,秦朗將贏得四十兩一起壓在了另一頭。 “大!大!大!——”震耳欲聾的起哄聲把這樣的賭局氣氛推向了高潮,有些沒下定決心得,也咬咬牙把老本都壓在了大上。 “開咯!——大還是???是?。。?!”莊家假裝遺憾地說,又掃了一眼那托,周圍一啞,有些甚至都不相信,有的就開始罵那個人,托也跟著罵了一句:“呸,小爺不信了,再開!下一把,下一把絕對中,再來!” 秦朗取了銀子低頭擠出人群,他換了一桌,將贏得百八十兩取出了一部分,隨便壓了幾把,果然輸面開始多起來。 等到夜幕降臨,賭客陸續都離開,秦朗順著人流也擠出了大門,此時他的口袋里只剩八十兩,但是夠了,一個外鄉人若是一次贏得多了,準被賭坊的人盯上。如今他單槍匹馬的,接下去還要在這里做點事若不想自找麻煩就得適可而止。 銀子么夠用就好。 頭一個晚上,他住進了一家不大不小的客棧里。 另一頭,東方靖一邊向東胤進發,一邊等待秦朗的消息,時過月余,再重的傷口也已經愈合了大半,原本他打算折返西寧去找秦朗,但是皇帝兄長的旨意卻到了,不得已他只能留下養傷的羅鴻原地等待消息,自己由陸榮護送回東胤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