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街風云(3)
又是淺眸低語,又是匆匆來見,北仔全看在眼里,心想,如若沒有看上飛哥有拍拖的心思,又怎么會有女仔肯冒著生命危險替他們運槍,這么豁的出去,不知這索女做不做成阿嫂。 “閉眼?!崩浔Z氣,聽不出喜怒,命令的語氣像阿Sir突襲查場的命令,北仔沒反應過來,卻已經照做。 少女背過身,解下纏在大腿上的槍支,心下卻驚異于男人觀察力和縝密心思,未也開口便早猜到她如何帶槍,染著體溫的槍被她小心翼翼取下。 偷偷瞥一眼男人闔起的狹長眼眸,英挺的側臉隱匿在陰影里卻依舊生出凌冽之感,像淬盡烈火后浸過寒泉水最終煉得的一把清光流溢的劍,太過鋒利所以特意劍鞘加身只為收斂隱藏鋒芒。 男人似有所察覺,突然睜眼,看向她,眼神依舊清冷, “你沒有遇到什么危險吧?!?/br> “Vivian……今天的事真的謝謝你了,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幫忙的事盡管開口,我會盡我所能……” 點到為止的關心,恰到其份的疏離。 溫薇安搖搖頭,笑笑,“那天飛哥你肯替我解圍,我真的很感激?!?/br> “看場不讓人鬧事是我的職責所在,但今天的事,我會記得?!?/br> 男人說著,低頭拿起槍仔細拆卸檢查又重裝,金屬碰撞發出卡卡的聲音,眼神卻一恍,想起那日夜總會被一臉狎昵的客人當做小姐強行摟在懷里,淚光漣漣搖著頭無力掙扎,猶如被野獸撕咬住后頸的弱兔。 七八分相似的五官,卻是完全不同的神情性格,她雖然會掩藏爪牙討巧賣乖,但卻是個睚眥必報的暗地叫囂謀劃的小獸,永遠不會淪為別人手下的獵物,她不是她,他一直清楚……出手幫溫薇安只是對自己當初無能為力的補償。 溫薇安眼神微黯,點了點頭,“那人一會會到這間隔壁……我會盡量配合的?!闭f罷開門離去。 …… 兩人站在窗邊,靜靜等待隔壁溫薇安給他們行動信號——待到時機成熟,溫薇安會打開隔壁的窗戶,按照趙奕飛的計劃,兩人從這里的窗戶爬過隔壁,不必驚動守在門外的爛仔,就可以成功刺殺。 這幾天兩人一直都在廟街周圍從早流連到晚,只為提前踩點跟蹤,盡量多的搜集有關陳威情報信息,反復修正核對計劃,過程中趙奕飛展現出來的縝密簡直讓北仔有一種他們是以打擊黑幫勢力為己任的O記差佬。 其實這樣來說他應該慶幸這次行動有很大成功概率才對,可事實恰好相反,他怕趙奕飛在關鍵時刻下不了手,因為他知道趙奕飛進社團來手上還未曾沾過血,此時也不得不給他做起心理工作。 “飛哥,今天的行動沒什么好留手的,合勝的陳威是做買賣人口的營生起家,清清白白的女仔自大陸拐騙到紅港做北姑,性子烈的送去東南亞紅燈區被人來來回回折磨基本活不過三十歲,他現在的一切可不是靠著壓榨女人得來的,否則廟街的皮rou生意憑什么他一家獨大?” 趙奕飛沒有說什么,吸一口煙,吐出的煙霧遮擋了他的眼睛,只聽見淡淡答了句,“我跟你說過,我想扎職,是認真的……潮汕佬那次之后周宏山同我說,一將功成萬骨枯,我早都明白了……” 又嗤笑一聲,“興義安毒品,軍火哪樣不沾?誰知道哪天又有其他社團的爛仔像我們今天這樣,自詡黑道里自己所占立場的所謂正義大殺四方?” “不過利子當頭,哪有那么道理?!?/br> 其實對于趙奕飛的身手北仔從來不會懷疑,當初趙奕飛剛來時就做了周宏山的近身,自然引來一眾爛仔的不服,可看不慣是一方面,干不過又是另一方面,在他鮮有幾次出手教訓挑釁的爛仔的情況來看,這人必定是受過訓練。 做古惑仔,械斗火拼是家常便飯,比得就是誰更兇狠誰更不要命,對敵人手軟就是對自己殘忍,可黎耀北發現趙奕飛卻不是。 混社團的,說話得算話,要它全家死就讓它全家死,周宏山之前派人去砍與他爭賭場生意的潮汕佬一家,亞荃帶頭,連躺在嬰兒床里的bebe也不放過,捏著脖子直直從別墅二樓直直扔下,面團一樣軟,貓一樣弱的生命就這么變為一團血rou模糊的爛泥。 而潮汕佬不過八九歲的細女卻在沒人察覺中不知不覺被逃了出去,當時其他古惑仔都以為是綁那女仔的繩沒系好,才拋開的,但只有北仔知道,是趙奕飛故意放了那女仔。 可最后仍被抓了回去,雖然最后的確抱住了性命,但卻被周宏山用來討好社團里有戀童和性虐待癖好的叔公而轉手松了過去,每天都接受非人的虐待,真真生不如死。 而趙奕飛也被莫名其妙上了家法,雖然周宏山沒有向眾人說明原因,但北仔知道周宏山絕對是知悉了趙奕飛的小動作,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警告和敲打他。 …… 明明說好三年,可三年之后又是三年,等你快潛伏成大佬,還要硬頭皮撐下去,每天睡覺都不敢說夢話,怕嘴里跑出什么詞,睜眼黑洞洞的槍口頂在腦門,所以各位未來的阿Sir,做警察謹慎去當臥底…… 警校教員扶了扶帽沿,同階梯教室里神采奕奕的少年們開玩笑,趙奕飛突然想起那時的他也是坐在下面的其中之一,只覺得偽裝潛伏好困難。 卻沒有體會到一個臥底在社團最難的并不是隱藏身份,而是為了目的眼睜睜看著一些事發生卻只能隱忍,努力把自己也變成見不得光地下一員,冷眼旁觀一些事的發生,無可避免心靈日日遭受自我質問折磨,長此以往,分不清自己是警還是匪,好在他們還能一遍遍堅定信仰才不至于迷失自我。 更可悲的是他,行尸走rou般活著,警與匪兩面都不沾,不人不鬼不知道以什么立場活下去…… 這時的周宏山猶如撒旦對他展開逼誘,他仍然忘不了那天周宏山對他的懲戒。 那日一直對他設防的周宏山卻罕見的帶他去和社團幾位高層談事,中途卻突然拿槍頂著他的腦袋逼著他來到那個叔公房間門口,聽在那畜牲一遍遍凌虐那個他救下的女孩,欣賞著他的怨毒仇恨,痛苦崩潰。 然后又在他耳邊惡狠狠的說,“是你,都是你,多可愛的女仔,她本來可以走的輕松體面,是你讓她活下來,天天忍受這些生不如死的折磨,知道嗎……” 說完又語重心長教誨,一點點麻痹摧毀的防線, “阿飛,你還不明白嗎,無論是黑道還是白道,只有上位者才能制定規則,掌握別人的生死,你當初讓你老豆做線人假意合作,卻被吳達華反應過來滅了門,你難道認為一切都是因為黑道做的惡?” “如果不是你動了那些警署內部甚至還要上層的人的利益,那些計劃會輕易被吳達華知悉嗎?記住,黑道和白道不是對立,而是白道的伴生品?!?/br> “手無寸力者盲目追求正義是最愚蠢的,你自己都被牢牢掌握在別人手里,還想拯救別人,潮汕佬的細女可是為了報答你生動的為你上了一課,你怎么還不明白?!?/br> “你好好想想如果等你掌了權,自然有構建新的秩序,審判他們的權力,都是為了一樣的善惡有報的結果,何必拘泥于過程?!?/br> 那天周宏山陰惻惻的笑和女孩的凄烈地慘叫聲成為他深深烙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夢魘。 他終于承認了那個改變不了的事實,他已經身陷這個泥潭無法逃離了,不遵守這里的規則,他只能變成滋養黑暗的肥料。 善惡有報的結果,何必拘泥于過程…… 他冷漠的將行動和思想割裂開來 可在他獨自一人時總會想起那個人對他嚴厲的聵問:正義分明是明確的!它怎么會任你扭曲?它是永遠不會以任何形式屈從的。 …… 兩人各懷心事等待行動的訊號,時間的流逝似溫水慢沸,一點點加熱暗流使之不斷洶涌,表面卻未掀起一絲波瀾。 隔壁窗戶吱呀作響的聲音在靜謐的房間里,那樣明顯。 守在門外的幾個爛仔還在暗里討論做注,賭陳威今天不用壯陽藥,交代在那個索女身上的時間超不超得過5分鐘,卻不知就在陳威色心大動的下一秒,卻是交代在兩個男人手里,全過程總共不超過一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