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弄潮兒
霎時間,御書房被可怕的沉寂所包圍。溫昀景的眼簾還在垂著,誰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但,按照蘇流瑾對于溫昀景的了解。 無外乎,安南王這個人,是斬還是留著繼續利用! “這星象不是還不明朗么,國師回去再觀測一番,朕要一個明確的答案?!?/br> 良久,溫昀景緩緩將手上的書信放下,輕嘆一口氣之后,揮手讓蘇流瑾先行離去。而至于張畔,則是被他留了下來。 此處本就是是非之地,蘇流瑾并未打算多留。 如今溫昀景開口,她立馬便將其命令應了下來,拱手往外退去。 呂安不愧是跟在溫昀景身邊時間最長的人,即便前世呂安已經將整個恒思京師的地圖都送到貪狼手上,溫昀景知道后也只是沉默,暗中安排人手繼續查驗。及到幾日后,如流水一般的證據不斷涌現出來,他這才放棄了最后一絲希望,派人將呂安壓入地牢。 這一世,雖然呂安的罪名被揭露的早了些許,但溫昀景的反應依舊。 即便他們沒有把那本賬冊從一疊奏折中抽出來,一時半會兒那一疊奏折可能也根本不會被溫昀景再臨幸了。 溫昀景把張畔留下的理由很簡單——他要利用青云樓的探子去查探呂安的行蹤,順便把能證明呂安那些罪名的證據都給他放到御書房里。 他對張畔的接觸終歸過少,看到的只是張畔想要讓他看到的那一面。 更何況,任憑溫昀景想破了自己的腦袋,恐怕也根本想不到,丞相家原本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會對他有那么大的恨意,甚至在暗中早已將這京城之中的勢力收攬麾下。 溫昀景那邊的事情已經辦妥,接下來,就是從呂安這里下手。 張畔這雙面細作的身份可不是白當的。 剛從宮里出來,張畔便立馬著急忙慌地跑到了呂安面前,一五一十地將方才御書房中發生的事情給說了個一清二楚。 當然,還帶了點藝術加工。 原本是從他手中遞到溫昀景面前的信件,到了此時卻成了蘇流瑾胡編亂造的東西。張畔聲聲詆毀蘇流瑾胡編亂造栽贓陷害的罪名,真情實感地為安南王打抱不平,卻在眼看著安南王的臉色愈發陰沉之后,停住了自己喋喋不休的抱怨。 “她說的是真的?!?/br> 安南王說這話的時候,指甲都已經掐進了rou里。 他原本也以為新任國師就是個抓住了機會一飛升天的神棍罷了,沒想到,這神棍還真有幾分能耐! 國師能知道他與貪狼私下聯系,那會不會,連他本是貪狼細作的事情也知道? 聞言,張畔的臉上立馬被震驚占據。 他像是才剛剛知道這個消息一樣,看向安南王的眸中都是震驚。而至于安南王自己,則是眼簾微垂,目光之中也帶上了憤恨。 “去國師府一趟!” 蘇流瑾拋出來的這個消息很可能就是為了引他過去,順便趁機利用她所知道的那些秘密威脅他一番,好從中牟利。 如若不然,他也想不到對方不把事實全部透露給溫昀景的原因。 “國師從御書房離開的時候,皇上已經下令,沒有圣諭,任何人不得與國師見面。順便,還禁了您的足?!?/br> 說是給大眾的命令,實際上,可不就是單獨為安南王而設的限么? 阻止他與國師見面,讓他沒了與國師私下聯系的機會,顯然溫昀景也想到了這背后的某種可能,將他們繼續進行下一步交易的途徑扼殺在搖籃之中。 而他,也被困在這王府之中…… . 早在蘇流瑾從皇宮出來的時候,她就立馬回去修書兩封,將自己這半年來的行動和計劃寫的明明白白,也言透了溫昀景上一世對他們抄家滅門的血海深仇。 最終,以一句“圣意難違,既然都已經說了蘇家功高蓋主,有謀反之意,我們若是不從,豈不是讓圣言落空了?” 兩張紙,言簡意賅,字字珠璣。 墨跡干涸后,一封飛往丞相歸去的老家,一封飛往蘇流佩所在的邊境。 她一直不曾在軍權上下手,不是因為忘了謀反的必要條件就是掌握軍權,而是——早在她還是蘇家小姐的時候,就已經讓蘇丞相給蘇流佩安排了一個大權在握的位置。 駐邊將士有著最為雄厚和忠心的隊伍,平日里是不能無詔歸京的。 但,若是這下詔書的人已經不在了呢? 自她當了國師之后,京城里的那些世家早已被她滲入了個七七八八。將所有可能對自己不利的因素全部鏟除,最終剩下的,就是一個被迫安穩的局面。 皇帝雖說了不讓她與安南王見面,但…… 有張畔這個中間人在,這限制形同虛設! 徐文漢那邊早已聯系了黑市的頭領,只是蘇流瑾此時也顧不得親自拜訪,只是讓徐文漢代她從黑市頭領那里重金購得了無色無味,見血封喉的毒藥,就這么大大咧咧讓張畔拿去送到了安南王府上。 此時此刻安南王對于她的怨恨只怕已經到了一定的頂峰,即便沒有,也可以讓張畔前去給她拉一下仇恨值。 她不怕安南王的暗殺。 相反,她倒是害怕安南王不出手! 果不其然,當張畔將那無色無味的毒藥送上去之后,安南王立馬向皇上請旨,無論如何也一定要見上國師一面。 而至于蘇流瑾,則是碰巧遇到了一次安南王的請旨的時候。 “皇上為了微臣的安危cao心良多,但安南王屢次上疏,而皇上又不曾將安南王被禁足的理由昭告天下……長此以往,難免會失了皇上的威信?!?/br> 蘇流瑾這話說的勤勤懇懇,全然就是為了溫昀景考慮的架勢。 而這話,又恰好說進了溫昀景的心里。 先前他送到安南王手上的權利那么多,朝中自然不可能沒有依附在安南王麾下的朝臣。如今安南王莫名其妙被禁足,這些朝臣早就忍不住心中的猜忌,一個接一個往他這御書房而來。 與其說是御書房,倒不如說是菜市場! “那依照愛卿之意,可有什么好法子?” 蘇流瑾現如今給了他一個臺階,他自然不會再繼續糾結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恨不得直接將自己的這個爛攤子直接甩到蘇流瑾身上。 既然她這話語中有要換個方法處理的意思,他又何樂而不為? 就知道他必然會順坡下驢! 聽到溫昀景這象征性詢問的架勢,蘇流瑾的眸中都盡是笑意。只不過,當她給溫昀景回話的時候,卻又帶上了小心翼翼的感覺。 “依微臣之見,不如由皇上起這個頭?!?/br> 蘇流瑾往前緩行一步,作勢確定周圍沒有其他人之后,這才壓低聲音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安南王不是想要見上微臣一面么?便由皇上您主持,將我們三人一同聚集在一起。即便安南王真的想要對微臣意圖不軌,也不能當著皇上的面下手不是么?” 這個法子, 溫昀景完全就是個工具人。 但,這也是現如今最為保險的方法。 溫昀景垂眸在蘇流瑾身上掃視一周,確定對方應該真的沒有什么其他意圖,這才微微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這個說辭。 “既如此,三日后,讓安南王和國師與朕一同赴宴?!?/br> 沒想到國師這三言兩語便把皇帝給哄好了,身邊給安南王傳話的人甚為震驚。只不過,他的關注點很快便被溫昀景的安排給奪去。 現在還不是探究國師在皇帝面前有多受寵的時候。 當務之急,先行回去稟告王爺,讓王爺為這次赴宴做好全面準備便可。 至于這個看起來甚為得寵的國師…… 只要王爺此舉直截了當地斷了國師的后路,那么任憑國師在皇帝面前再怎么得寵,那也只是生人的事情了,與那么一具尸體何干? “謹遵圣命?!?/br> 沖著溫昀景行禮之后,雙方的人各自散去。 為安南王跑腿的人急著回去讓安南王做好全部準備,而至于蘇流瑾,則是回去繼續等待自己父兄的消息。 她之所以提出這樣的要求,是因為她相信已經收到自己信件的父兄必然會配合自己的行動,以至于,她連個回信都不要,就這么直接按照計劃實行下去。 當蘇流瑾邁入屋門的時候,便看到了靜靜躺在幾案上的信件。 她父兄不愧是能坐在高位上的人,在她表明了自己的意思之后,立馬便得出了最為有利的結論,按照蘇流瑾早就已經制定好的計劃實行起來。 不僅如此,蘇幕遮給蘇流瑾送來的信中還包含了他那些現在依舊在朝堂上的學生的名單,意思很明顯——倘若有必要的時候,這些人都是他們的黨羽。 有資源不用從來都不是蘇流瑾的風格,當下,蘇流瑾便按照名單上的列表逐個送去信件。 除了幾個早已對于這個京城灰心,不想再卷入這些紛爭的人之外,嘗試大部分人都及時給蘇流瑾送回來了回復。 忠義之士,無不有一顆救世之心。 這恒思之中暗流洶涌,表面看起來風平浪靜,只要有那么一小點動靜,立馬便會掀起萬丈波濤。 與其在別人制造風浪之后隨波逐流,不如由他們當這個弄潮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