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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天泉引在線閱讀 -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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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那時的先生,與如今好不相同啊。

    這一句聞榮沒有說出口,只是留下真真假假的笑容,讓人摸不透在天泉堡他究竟看見了什么。

    “那是……”盧薪不能等著對方再發話,先接過來關心,“夏天吧?最辛苦的時節。若是能來堡中與我說一聲,我安排些人送你們,路上還能輕松點?!?/br>
    “那日經過懸河市只是略作補給,不過一個時辰光景,不能拜訪先生,父親與我,都有遺憾?!碧討獙r恭謹謙卑一應俱全,越是這般,越讓人懸吊著心難安。

    賀羅信回程本不必去天泉堡,繞道而行,確是只為補給嗎?

    有可能。至少在這聞榮沒有出現的時候。

    他究竟像個什么人呢?盧薪面上只能守禮只能客氣,眉間的疑惑都皺在心中,細想不得,就覺一團霧氣縈繞在這含章殿上,模糊朦朧。

    “殿下客氣了?!痹挼蒙僬f,如同按兵不動,他端起茶來一藏,結果那邊的目光更亮,是彼竭我盈的拉扯,他暫時伏低。

    太過沉靜,又太過內斂了。天泉堡主坐在聞榮的含章殿中,收起一切光芒,躲過鋒銳之氣。

    那放縱白馬奔出堡中的暢快男子呢?那能與異族同騎笑鬧毫不掩飾的美人呢?聞榮看著盧薪,自指尖到頸側,視線游移在面龐,是那廣袤天地中灑脫的美,換了一種能撐起廟堂威嚴端莊的美,依舊異乎尋常。

    在天泉堡時距離太遠,他不便靠近,不得傾訴,如今終于有機會,將人放在身邊,細細言說。

    聞榮還有好多話語要談,可是直了直肩背再開口,又是開脫自己的解釋:“后來回到邑陽,一直忙碌至今,不曾有空送去問候?!?/br>
    問候些什么呢?二十年前盧薪與賀羅信也不過隨性見過兩面,故人難稱,不言舊。

    還是說監國太子打算重新展開一段因果,撇下父輩往來,只談你我?

    年輕人這克制的好意啊……盧薪放了茶,勾起嘴角,打算照應一番,但還是被聞榮搶先了說道:“等有機會,我還是想去天泉堡附近走走,屆時還要叨擾先生了?!?/br>
    此話入耳,他就要在暗處警醒,生怕監國太子如此說話,是別有深意。

    天泉堡是什么地方,國君儲君這么一走,怕是要帶兵駕臨的。若是兵不走,那就是要奪了堡去,沒他安生之所;若是兵走,說不定就是邊境大噩,黎民難逃戰事波及。

    盧薪坐著,在一片太子營造的溫和假象之中,有些熱又有些冷。他需要看透了摸清了對方的實意,所以,當時聞榮看到的他,到底是什么時候,什么模樣呢?

    周圍都有什么人?他得知道這些,才能揣測賀羅聞榮的打算。

    這一顆心深得很,深得不像賀羅氏自草原走出來的年幼猛獸,而是深林中躲藏著的不見首尾之精怪,伺機而動。

    他到底是誰?

    “殿下等春季,風沙過了,有一段靜謐,可聽沙鳴敲了月夜鐘?!北R薪要不以為意,做一地主,向貴客介紹,不留二心。

    聞榮的目光放遠了,似乎看得見月夜沙海,應聲道:“好,那就待到春末時,我與先生說好了?!?/br>
    月下會有一人一馬,向他奔迎而來嗎?

    他不知此刻堡主的心頭略有所感,眼前隱約一段沙地里,靜佇著一人一馬,鳳目放低,笑容和煦了待他靠近。

    他,到底是誰?

    “父皇不會與大師談得太久,我與先生不能長談,實在可惜。改日拜訪時,請先生不要以為我造次才好?!?/br>
    聞榮的談吐表情,總令他心神不寧,那倦鳥歸林般的自在愜意浮現了,換來他如坐針氈,等待釋靜竹重歸的時候。

    高僧來得及時,他們確實說不久。逐一道別了再回馬車邊時,太子帶人追了出來,原來是擔心天寒,為客人們準備了手爐。

    “國都氣候不比大漠,智容先生多用,以防寒氣侵體之苦?!甭剺s安排了仆從內官為僧人們遞送,而盧薪的這一個,是他親自送上的,更添囑咐。

    最是分別時,一袖覆一袖。

    盧薪托著那暖烘烘的心意,想擱在一邊,又舍不得放開,只得轉過去探問:“大師此番還順利嗎?”

    釋靜竹已是六十左右的年紀,看著精神,光凈的臉面上,慈眉善目:“所談只有百姓安居之事?!?/br>
    這是高僧所想,又非高僧所求。盧薪不再細問,斜眼盯了方才入不了帝王殿的小沙彌,那邊釋真度與他同車死死合了眼,嘴唇翕動宛如無聲念誦。

    他只能想賀羅聞榮。

    但又有什么可想的?這不過是首次交鋒。

    手爐中煙氣似有若無,其間隱有沉香繚繞,伴著他回到驛館,讓安遠迎出來時,不禁退后半步。

    “父親,都置辦好了,等您去看視!”少堡主有擔當,短短一會兒就把事情辦妥,不邀功也要稱贊;盧薪攬過那寬闊的肩頭,忽略了緊盯著手爐的眼神,只低聲說驛館布防之事。

    “我們雖是來者,但這不善之人,可不是我們啊?!?/br>
    沉香產自南方,西域雖有,但用得少,安遠不習慣,也正常。

    曾經看久了的少年,如今面容刻出點堅毅的輪廓,但還是天真的。盧薪見過了聞榮,再對著安遠時,心口陣陣不知名的痛楚,像是好久不犯的郁悒又起,他已生疏。

    他失去過一個孩子,若是造化為弄人能生死rou骨,那現在坐在太子位上的,該是他的嬌兒。

    會不會就是,聞榮呢?盧薪揪緊的胸前皮rou顫了顫又松,所有自以為是的熟悉,終歸會是陌生與無情,年輕人再大的興味,也抵不過權勢加身的日漸消磨。

    盧薪抓穩了安遠,他應當抓穩的孩子。

    方才他不再像是他了。

    全因那個說不清道不明的監國太子聞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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