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開始故意不配合他進行訓練，比如在他叫我時裝聾作啞，對我做出指令手勢時視而不見……

    我不知道這是怎么了，好像周期性心情不暢似的，以前只聽說過人類女性每月會有那么幾天比較敏感，可是我一只雄性虎鯨，為何也會有這莫名的情緒呢？難道是因為物種的差別？唉……不知不知。

    明明……明明我對他真的不再那么排斥了，即使我很不愿意承認，但卻無法否認，這是事實。

    那個夢仿佛編織出了一幅畫卷，而色彩卻是黑白。

    敏感如他，很快便發現了我的情緒。

    他以為是最近的訓練太過密集，導致我身體疲憊而心情不佳，變著法兒似地討好我，不斷壓縮訓練時間，反而用大把的時間和我玩鬧。

    可我卻是“恃寵而驕”，他越是這樣，我越是變本加厲，對他不理不睬，看著他在我身上吃癟的樣子，心底竟滋生出一股變態的快感，心底燃著詭異的快樂。

    淦，這樣的自己，連我都有些唾棄。

    可是這感覺卻像毒品一般，明知不該，卻忍不住一再品嘗——明知我故意裝出的冷漠會讓他傷心，可我卻耽溺于他因我而情緒波動的樣子。

    或許我溺得太深，竟忘了，即使是兔子，也有咬人的時候。

    距離海洋館的表演沒剩多少時間了，他第一次登臺，想必是極為重視，何況，我們的表演是壓軸，定是被寄予了厚望，他的壓力之大，可想而知。

    在如此緊要關頭，原本訓練出色的我，卻一反常態，拒絕配合，甚至拒絕交流，任他千般討好，我也裝作無動于衷。

    一邊是越來越近的表演，一邊是“油鹽不進”的我，在我又一次拒絕他向我拋來的水球并無視他的指令時，他終于爆發了。

    堅硬的拳頭砸向水面，雨點般的水花擊中我的眉心，手臂上的青筋在猙獰，我聽見了他的低吼。

    他用力攥了一下濡濕的劉海，轉身離去，池水瞬間冰冷。

    這是他第一次在我的面前生氣，不知道他究竟是在氣我，還是在氣自己。

    我看著他頹然的背影，我知道自己這次玩過頭了。

    夕陽的余暉從海洋館上方那幾扇小小的玻璃窗口斜跨進來，水池的一角變成了黃水晶般透亮。

    我搖尾游了過去，將身體泡在那一處光亮，夕陽的光不似早晨那樣冷漠，也沒有正午那樣尖銳，它深沉而溫柔，撫慰著白晝的疲憊。

    我不由自主地閉上眼睛，眼皮被染成了陽橙色，恍惚中，有人撫上了我的背脊，那熟悉的溫度，比夕陽還要高一些。

    他把頭靠在我的身上，過了好一會兒，悶悶地說道：“德里亞斯，對不起，我知道，這不是你的家，你的家在大海，那里才是你的天地，強迫你做表演，我很抱歉，做這工作久了，竟然忘了，“不會表演”才是真正的你，但是，請你相信，禁錮你不是我的本意，如果可以，我愿意幫助你回去你的天地。沒關系，做你自己吧，至于表演……去他媽的！”

    他嘰哩咕嚕說了一堆，可是我的語言系統里根本無法識別，所以，很抱歉，在我眼里，他完全是在自言自語。

    但是，我從他半垂的眼眸里感受到了憂愁，我的直覺告訴我，他的憂愁，是為了我，而不是他自己。

    我的心瞬間脹滿，他掌心的溫度一波波傳來，在最后一絲余暉消失的那一霎那，我的大腦在我還未反應過來時便條件反射似地做出了一個決定：我要幫他，完成一次精彩的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