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別笑話我,我試著手yin,感覺挺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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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去爭取主動,在黑暗中展開想像,挑逗自己的激動,他甚至摩 挲著自己的身體去想像,但每次的想像卻總是那些虛擬的女人幻化成了天頡和酷 肖天頡的虛幻中的同性,……不知善解人意的妻子是不是也查覺了他的異樣,竟 三天兩天去值夜班,或者回娘家。 林政很愧疚,他努力使自己排解那索然,像個用功的小學生完成老師布置的 家庭作業一樣,去為妻子做個女人所要的丈夫那樣的男人。 本來,林政想,自己會這樣一天天地平穩地過下去,他想,只要再有個孩子, 妻子的心必然會大半放到孩子身上,自己也就能放松一大塊地應付了。 豈料,事情卻急轉直下。 (6) 一天,他值夜班,他去裝了大量人體解剖標本的地下室庫房去取什麼東西。 那庫房外是個方廳,有一個乒乓球臺,平時休息時,人們常到這里打乒乓。 那天,深秋季節,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夜風已經攜帶著有些襲人的寒意。 林政裹了件醫院的紫色棉睡袍,在走出樓門時,還是被撲面而來的寒意打了 個寒噤。 他走進地下室,一眼看到,迎門的乒乓球臺上,竟蜷縮著一個也只裹了件病 人穿的睡袍的男孩。 那男孩也被驚醒,一骨碌翻身坐起。 「林老師,……」那男孩怯怯地招呼他。 他認出,這是「文革」運動爆發前被分配到醫院實習的一群醫大學生里的一 個。因為不是在外科,所以,認識,卻不熟悉。 「怎麼睡在這里?」林政問他。 他卻低著頭,沉悶不語。 在一盞昏暗的燈下,林政看他的臉現出這個年齡不該有的蒼白,身子在微微 發抖。 林政看出,在臃腫的棉睡袍包裹中的,是一具碩長優雅的男孩子的身體,他 有著一雙深藏憂郁的大眼楮,而且,令林政怦然心動的,是他有著一副天頡那樣 的鼻梁,……一股憐愛在林政胸膛里奔突沖撞。 「你怎麼睡在這里?多冷啊,……」 在林政的不住追問下,那實習生囁嚅地告訴他,家里被「紅衛兵」查抄了, 而且「紅衛兵」把他們當成了駐扎的據點,把幾十家形形色色的「牛鬼蛇神」集 中在他家,開批斗會、游行、請罪,頭一天,他也被罰,跪了一夜,好容易允許 他回醫院,他不敢再回家,……林政的心一陣陣絞痛。 他擁著這實習生的肩頭:「到我值班室去擠一擠吧,凍病了,更不好辦?!?/br> 實習生眼楮里閃動著淚光,卻執意謝絕。 「走吧,走吧,說什麼你還是個學生,在思想上和家庭劃清界限就是了。不 應該受這樣的罪,黨的政策也沒有這一條,……」 他勸著,哄著,把這實習生帶到了值班室。 房間里只有一架單人床。林政要他安穩地睡在床上,他說自己在值班,不睡 也罷,誰知夜里會發生什麼事呢? 實習生卻把自己縮到床的里側,強要他躺下,歇歇也好。 他躺下了,床太窄,兩人只好反向擠在一起打通腳。 林政熄了燈。 有陣陣凄慘的呻吟襲來,是樓下內科病房里一個患了晚期肝癌的病人,那病 人才三十多歲,他總要mama守著他,他被劇痛和絕望折磨得神志有些失常了,只 要mama不在身邊,他就拼命哭喊:「mama,mama,mama你不管我了!」 這喊聲漸漸停了,不知是那病人終于耗盡了生命,還是為他打了止痛安眠的 藥針。 林政翻了個身,那實習生又往里縮了縮。 林政把胳膊搭在實習生蓋了被子的腿上,他的手臂接受了一陣不易覺察的顫 栗。 「這孩子嚇壞了,也凍壞了,……」 他的手伸到了被下,摸到了實習生雙腳的冰涼。他用手握住了那雙腳,他把 臉貼到了被上。他本想就這樣睡著,但是,隔著被子,他卻嗅到似乎一陣強似一 陣的那種久違的男孩子的體味,他被這體味沖擊得心旌神搖。 他不自禁地拉了拉被子,讓實習生的腳露到被邊,把臉貼了上去。 「臭!」那實習生想縮回腳,并怯怯說。 他拉住了,他說:「睡吧!」卻把臉貼得更緊。 那實習生一動不動。 他貪婪地嗅著這實習生真實的體味。 他聽到這實習生在強壓著啜泣。 猛獸出籠般的掙扎和被刀刺般的心痛使林政身上復燃著和天頡曾經共同焚燒的 孽火。他的腦子變成了一片空白,只有這火舌一下下舔著他那顆劇烈悸動的 心。 一夜就這樣過去了。 因妻子「送醫下鄉」,那時家里只他一個。第二天,他主動去找了那實習生, 要他隨自己去家里睡幾天,等到他家的「紅衛兵」撤離了,他就可以正常地每天 回家了。 其實,林政沒有非份的奢望,他愛憐這個比他小六歲,還屬于兄弟的實習生。 他發現這男孩有引他愛憐的美,也有引他酸楚的不該遭受的折磨——他見不 得這樣。他看過曹禺的那部名劇,對別人的毀滅,他能接受,對那個二 少爺周沖的死,他卻難受得多日不能安寧,他不能接受那樣的男性生命的毀滅。 雖然視林政為「老師」,到底是同齡人,而且自己確實沒有別的辦法可想, 那個實習生在表示了謝意後,接受了林政的安排。 林政陷于一種亢奮,為他做飯,為他燒熱水,為他鋪床,拿了自己的背心內 褲要他換。 睡下,靜謐的黑暗籠罩了他們。 實習生順從地讓他攥緊自己的手,漸漸把自己的身子繞到了林政身邊,他把 臉偎在林政的胸前,聲音發顫地說:「林老師,你真好?!?/br> 呼地,林政全身燒旺了自己本以為已經完全熄滅了那股孽火,他什麼也不想 說,什麼也不愿說,只感到擁有這樣一個同性的生命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滿足…… 從此,他有了第二個「天頡」。 然而,災難降臨了。 一個笨得出奇的實習生嫉妒林政對他這個同學的偏愛,竟因此發難。他悄悄 觀察追縱了許久(在當時,這個在功課上蠢笨的學生如何在二十多歲的年齡卻對 當時的人們極少能想到的這種事情觸發敏感,是林政後來感到很微妙的一個謎)。 終于,在一個刮著大風的夜里,他帶人把在值班室里全裸相擁入睡的林政和 那個實習生捉了「jian」。 林政被打發到了這個農村衛生院,那個實習生被打發回了貧困的淮北老家, 他們的人事檔案里,裝進了他們要終身背負的沉重的十字架——「道德敗壞的流 氓」。 妻子平靜地和林政分手。 當面對憔悴了許多的妻子時,林政什麼都沒說。而妻子卻也沒像別的女人那 樣,向他傾瀉污辱和咒罵,妻子只是說,她已經早有察覺,卻一廂情愿地不往壞 處想。妻子痛楚萬分地問他:「你哪個方面都是杰出的,你為什麼偏要這樣?一 個男人怎麼會比一個女人還能動搖你?你身為男人,怎麼會為了也是個男人的人 葬送自己的前程?難道,以前你向我表現的一切都是虛偽的嗎?你能不能給我個 明白……」 林政不能給她個明白,林政連對自己都不能給個明白,…… (7) 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了。 林政那顆曾為天頡死過一半的心全死了。 好在,這里只是個農村的衛生院,半封閉的環境,半封閉的人,林政除去上 班應診,就是回到自己的宿舍,日常物品不用總去買,他也懶得去買,除去些必 需的食物,他覺不出什麼還是必需的,十多年,他就穿那些早就過時的藍滌卡制 服,藍棉布大衣,戴那頂灰舊的呢制帽,他沒有打扮自己的興趣,也沒有布置房 間的興趣,他不養花草魚蟲,唯一的消遣是一臺半導體收音機和後來又使用了十 幾年的一臺九寸黑白小電視,……他就這樣過了二十多年。 他不去爭著長工資,不去爭著評職稱,什麼也不爭,什麼也不要,他只是認 真地給病人治病,只有沒有病人時,他才感到自己心里的悵惘——一個在這個世 界上感到什麼都多余的人的悵惘。 歲月刷洗著他,也刷洗著周圍——他居然被評上過兩次最基層的「先進」, 領回過一張獎狀,一面鏡心刻個「獎」字的鏡子。 他對此也很平靜。好像這平靜也使別人對他殞滅了熱情,後來就再也沒評選 過他。 他覺得能被別人無視存在般淡漠著挺好。 豈料,這個無意中出現的少年病人秦陽,竟又觸發了他情感世界,就像當年 發現那個睡在地下室乒乓球臺上的實習生那樣,而且那副酷肖天頡的鼻梁,竟把 他這個年齡不難理解的愛憐迅速加溫,向自己那種說不明白的情感推進,……原 來,自己追逐的心并沒死??! *** ?。 。 。?/br> 桌上的鬧鐘急驟地響了。 他的思緒被打斷,才發覺已經中午十一點了。鬧鐘是他昨晚對好的,他不想 做午飯,又怕值夜班後睡過醫院小食堂的開飯時間。食堂太小了,只有一個雇來 的老太婆臨時做十來個人的飯,錯過了時間,就沒得東西吃。 他拿起飯盒趕緊去打飯。出門,心里一驚,他又想起了秦陽。早晨,他慌亂 中匆匆回來,忘了向秦陽那些伙伴們囑咐,秦陽這些天要絕對禁食。此刻,秦陽 該醒來了,護士們該吃飯去了,林政真怕無知的打工仔會好心地喂秦陽東西吃, ……他顧不得打飯,幾乎是小跑著趕到了病房,……秦陽果然醒了,沒有那些伙 伴,一個人孤伶伶地盯著天花板。 他見了林政,勉強地作出許笑意。 「痛嗎?」林政仔細查看了他身上的輸液管、導尿管、負壓管,……「不痛?!?/br> 秦陽微弱地說。 「餓嗎?記住,沒有我說該吃東西和吃什麼,你一口東西也不要吃??梢院?/br> 一口水潤潤口腔,……」林政說著,卻發現秦陽床頭的小柜上什麼也沒有:「哦, 讓你的同伴把水杯、毛巾、牙膏牙刷什麼的送來,……等會兒,我先給你拿個水 杯來,再拿個吸管,你自己能夠著,就吸一口水,不要大口喝,只為了潤嗓子, ……」 「林大夫,就讓他用這個吧?!骨仃柵赃呉粋€老病人,向林政討好地送個玻 璃罐頭瓶。 林政謝過,仍絮絮囑咐秦陽,卻見秦陽的淚水奪眶而出,……「怎麼啦?別 難過,誰都有生病的時候,再有幾天,你就不用受苦了,……」 「這孩子,心思重?!鼓莻€老病人嘆息。 林政彎腰用指頭刮了刮秦陽的鼻子:「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是不是?有什 麼難處盡管說,我們會幫你,……」 秦卻卻咬著嘴唇,忍著淚。 「好了,好了,……」林政又勸慰他一番,轉身要去打飯。 「林大夫,……」秦陽卻又喚住他:「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我…… 我不能騙您,……」 「騙?騙什麼騙?」 「他們……不會再來了……」 「他們?誰?」 「我……我沒有錢,我只能拿出一千二百元錢,我這場病要花很多錢吧?我 聽說,住院的押金就要四千元,我拿不出,……」 「哦,……」林政聽明白了他的潛臺詞,那些打工仔害怕醫院向他們要錢, 不敢再露面了。 他在心里苦笑了。莫非,冥冥中的上天不肯放過自己,非要讓自己重陷和一 個同性少年的糾葛,一種說不清、理還亂的糾葛嗎? 顯然,秦陽在剛剛做完手術,還需要大量的治療和護理的情況下,向自己吐 露真情,是鼓足了勇氣的,甚至是將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的。秦陽可以想到,因 為他說了實情,極有可能引出草草治療,被匆匆送出醫院的結果??! 林政的心里不平靜了。 他幾乎是陷于陶醉地看著秦陽,半晌,他才說:「謝謝你這麼信任我。錢, 你不要去想,放心,自己只管安心養病,……」 「林大夫,我……我只要出院後不會被老板炒魷魚,欠醫院的錢,我一 定還,……」 「放心!我說過了,錢的事情,你不用想?!?/br> 「唉,……」那個老病人又嘆氣,對林政說:「離鄉背井的打工,不容易, 他是怕被老板辭退,他們……打工,沒有保障啊,……」 林政心里刀割樣作痛了。他已經掂量出,病痛中的秦陽背負著多麼深重的人 生苦難,而讓一個這樣坦誠的少年遭受這麼多苦難的煎熬,觸發的是林政心里的 隱痛,柔腸百結的隱痛,……林政更感受到了冥冥中的上天的逼視,他不知上天 為他送來這個秦陽,是把他重新投入復燃的孽火,還是讓他分享秦陽承受的苦難, 讓這個少年能得到一些解脫。 他認為是後者。 「安心養病,什麼也別想,哦,不用發愁,讓我看看能想什麼辦法?!沽终?/br> 說著,撫著秦陽有些汗濕的頭發,拭去秦陽臉上的淚。 () 他走出病房,心里很沉重。 「老林,怎麼,沒打上飯?我還沒吃呢,走,外邊小餐館啖一頓去,我 請客,……」 同在外科的趙大夫見林政愁眉苦臉拿著個空飯盒,就熱情地招呼他。 林政剛到衛生院時,小他十二歲的趙大夫不過是托門路進了醫院在藥房幫著 取藥的孩子。趙大夫很好學,有心計,見衛生院來了個名牌醫學院出身,又在市 里一流醫院「掌刀」的正宗外科大夫,就和林政故意接近,把他引為老師學習技 術。林政也用心教他,兩人的關系在醫院里格外親近。 趙大夫瘦小枯乾,精明鉆營。林政和他,竟從沒在感情上出現過和天頡那樣 的波動。 見趙大夫要請吃飯,林政謝絕,但趙大夫一百個不干,趙大夫就是這麼個人, 他的熱情有很高的黏稠度,尤其是請人吃飯——他在餐館吃飯從來要收據,然後 逮住個什麼做頭頭腦腦的病人,一番熱情接待,包括做人家根本沒必要做的體格 檢查、開些與治病無關的滋補藥,那收據也就讓人家替他報銷了。他總能擠出一 臉的苦相:「就這麼點薪水,沒辦法,朋友多,應酬多,沒辦法,因為這個,老 婆都鬧離婚了!」 見林政謝絕,他拉起林政就走:「老林,你就是這麼個死心眼,這年頭,不 吃白不吃,白吃誰不吃。走,走,……」 在醫院門前,住院部的主任見了林政,提醒他說,那個叫秦陽的病人昨晚只 交了五百元錢,他讓林政催病人快交上押金。 「哦,我忘了,他們把錢交給我了,下午我去交上?!沽终?,他想,下 午就去銀行取自己的存款,四千元,對自己還不至于傷筋動骨,花給秦陽,似乎 是一種格外的安慰。 在飯桌上,他向趙大夫提出了秦陽怕被老板因病「炒魷魚」的事。 趙大夫漠不經心地搖頭:「這年頭,爹死娘嫁人,各人顧各人,誰能管這麼 多,吃,……」 可是,林政固執地盯住他的眼楮:「不過,這件事,我想管,……」 「哦……」趙大夫稍稍一怔,隨即狡黠地一笑:「你老兄的事,我不能不管, ……那小子,算他有福氣,跌跤跌倒在菩薩跟前,菩薩還以為他是給磕頭呢……」 趙大夫聽到秦陽打工的是一家私人的食品廠,滿面釋然:「你老兄放心,這 事包在我身上,我拉防疫站的老劉去一趟,那老板不但不敢說個不字,往後, 他得把這姓秦的小子當成護身符……」 「也用不著這麼驚動……」 「你甭管了。不過,四十里外的後村有個款爺的媳婦得了類風濕, 那是防疫站老劉的親戚,你老兄哪天抽空去給瞅瞅,……」 「好吧,你安排吧!」林政心里好笑,趙大夫就是這樣,做事像個商人,總 是有所交換。不過,趙大夫對外界是給林政大吹大擂的,每次請林政為他拉的關 系去看病,也一改在醫院里的隨便,畢恭畢敬地一口一個「林老師」、「林先生」 ——趙大夫借此使他的行為增值。 「也別說,這姓秦的小子帶著人緣,長得蠻漂亮嘛,……老林,你是他的救 命恩人,你若喜歡他,收他做你的乾兒子吧,就看他有沒有這份福氣了,……」 趙大夫像開玩笑,說得很隨意。 林政卻在心里打了個寒顫。他猛意識到,趙大夫是從衛生院時期過來的人, 他可能對自己為什麼「發配」到衛生院的原因有所耳聞,不知他這番話是不是對 自己另有所指,……趙大夫卻又大大咧咧說些別的,不住嘴地大吃大嚼。 「是自己太敏感了嗎?」林政不禁嘲笑自己。 他想起,前不久去衛生局開會,竟遇到了已經分手十八年的妻子。他覺得很 尷尬,前妻卻很淡然地對他說:「真快啊,我們都到這個年齡了,都老了,到了 這個年齡,只有多照顧些自己,好自為之地活著吧!」 其實,和他同齡的前妻并不老,滿頭黑發,臉上沒有一道明顯的皺紋,身上 那件絳紅色的披風式的羊絨風衣和頸間飄拂著的那條大朵大朵雜色芍藥花的絲巾, 更洋溢著她身上那不衰的活力和風韻。 林政明白,是前妻看出他是真正衰老了。 他也聽出,前妻的話里不只有安慰,也有感嘆和提醒,只是因為都到了這個 年齡,這些也都浸透了歲月洗泄的悵然和無奈。 是啊,是啊,自己已經是年近花甲的人了,應該是心如枯井,人如槁木般茍 延殘喘活著的人了。俗語說:「德高望重」,而自己從和天頡觸犯了天條的那一 刻起,就注定這一生不論怎樣去做,都不會成為一個道德君子了。何況,又有後 來的暴露,有人事檔案里注定要伴隨著自己被送進火化爐也燒不掉的恥辱的記錄! 如今,秦陽,這個素昧平生卻惹人愛憐的少年闖來了,他像個小精靈,用林 政自己也說不出的感覺撒下了一張網,不是捕捉現在的林政,而是捕捉林政那顆 自以為已死的躁動的心。 這會引出什麼結果呢? 林政暗中長呼一口氣,自己反正是到了這年齡,還會有什麼,既然自己已經 引動了對秦陽的喜歡,就甘愿為他去做吧,只要不會出現那種把可愛踐踏成污穢 的接觸,自己的心就再為這苦難的愛燃燒一次,燒過,恐怕也就永遠是飛揚的灰 燼,再沒有復燃的可能了。 「人還在,心不死?!孤撓肫甬斈辍敢噪A級斗爭為綱」年代總是提醒人們對 「階級敵人」不要放松警惕的這句話,他暗自苦笑。 吃過飯,他趕緊撿點了些必需的物品給秦陽送去,知道秦陽的體溫上升,他 又開處方,讓護士為秦陽加了消炎藥物,然後,匆匆去銀行取錢,為秦陽交了醫 療費……回到自己的小屋,已是暮色朦朧。他才覺出,自己很有些累了。他想歇 一下,卻睡著了,睡到有人來叫他才醒,竟沒做常做的那種亂七八糟的夢。 秦陽的體溫持續高熱。 他忙趕到病房,緊急地驗血、注藥,他親自動手加冰袋,兩三個小時後,藥 物生效,秦陽的體溫下降,安詳地入睡。 林政才想到自己沒吃晚飯。 匆匆泡了兩包方便面,他又找出秦陽的病案記錄,考慮第二天投藥的方案。 一天、兩天、三天,秦陽的病情一天好似一天地恢復著,林政為他買來了飲 料,林政扶他下地走動,林政為他熬了雞湯,……護士們見了林政,第一個匯報 的,也是秦陽的情況。 秦陽打工的那家工廠的老板也帶了禮物來探視,特意來向林政致謝。但他沒 提錢的事,也沒有「助人為樂」的虛無的歌頌。趙大夫去找他時,說秦陽是醫院 里高資歷外科專家林老先生的親戚的小孩,他來看望,是拉關系。 林政感到的,是一種異樣的充實。 尤其在他扶秦陽下地走動時,秦陽不自覺地要依靠他,他就感到一條可愛的 同性少年的生命被自己呵護著的快意。秦陽略顯靦腆和愧疚地笑著致謝時,他看 著秦陽微凹的那雙大眼楮,看著秦陽那動人的高挺的鼻梁,看著秦陽那充滿活力 的笑渦,內心就洋溢著說不出的欣然和安慰。 每次查看秦陽的創口,都給了他一種欣賞秦陽健碩的生命之美的滿足。他感 到了一種異樣的占有的滿足。只是,他克制著自己的一種沖動,他想吻他,想擁 抱他,但他克制著。 (9) 秦陽恢復得很快,已經能下地活動了。 他知道了林政為他所做的一切。但他是個口訥的孩子,他多次想對林政說些 熱烈的感激的話,但一張口就漲紅了臉,語無倫次。 林政就笑著欄住他,他不要聽,他從秦陽的眼楮里讀出了真誠,他感到足夠 了。 那天,林政被趙醫生拉著去給防疫站老劉的親戚看病,去了一整天,回到醫 院,趕著到病房去看秦陽。 秦陽卻坐在走廊里朝門口張望著等他。 秦陽幾乎是不自覺地一把就拉住了他:「我,我想了您一天了,……」說著, 眼楮里竟噙著了淚花,林政心里也熱烘烘地莫名的發軟。 「吃過飯了嗎?」林政問他。 「……」秦陽點了點頭,他若有所思地抓著林政的手,好半天,他才漲紅著 臉抬頭:「林大夫,我……我不知道是不是高攀,我……我想認您做……做我的 叔爹……」 溫流沖蕩著林政,他被興奮陶醉了:「好,好啊,我愿意……」 「可,沒有旁人的時候,我……我想叫您……爸……」 「啊,……」林政被突襲的幸福感擁塞了喉嚨,他什麼也說不出,只是拍著 秦陽的肩。 「爸,以後,我走到天邊,也忘不了您的大恩大德,……」 「好孩子,不要說了,什麼也不要說?!?/br> 是啊,什麼也無需多說。十八年了,林政孤苦地活著,他的愛奄奄一息,現 在,他重又擁有了愛,一條活生生的同性生命對他的真摯的愛,雖然秦陽把他視 為父輩,雖然有著他對自己克制的不可逾越的那道屏障,但他所愛的秦陽也愛著 他,是他不敢去奢望的敬愛,十八年後終于出現了,他感到滿足,……「秦陽, 打針,……」有護士在病房里叫。 秦陽應了,咬著嘴唇笑著走向病房。 林政覺得,世界上最可厭的人就是喊去了秦陽的那個護士。 他又為自己這想法感到可笑。自己是被突然降臨的幸福搞糊涂了。 又是幾天,秦陽在沒有別人的時候,就陶醉般親昵地喚林政:「爸……」。 他沒有別的辦法控制對林政報恩的摯愛,他也沒有別的辦法表達自己在這茫 茫人海中獨自闖蕩生活而不敢奢求的一個陌生長輩賜予的關懷的感受,而且,這 關懷是在他危難無助之際,由一位陌生的可敬長輩賜予的,……他和林政的談話 也無拘束了,他談自己家鄉的貧困,談輟學的苦惱,談外出打工的艱辛。他的疝 氣病已經多次發作了,這一次,他忍著,直到忍不住,一個人孤伶伶在凄清破爛 的工棚里掙扎。開始,他還知道哭,後來,昏昏沉沉,時而奪命的劇痛使他清醒。 他真盼一下子就痛死,省卻了許多活著的麻煩,……一次次,使林政更沸騰起對 他的愛憐。 他清楚自己對秦陽的愛不只是感情的,而且躁動著心靈的,rou體的愛。但他 克制了,他知道自己不是當年的林政,秦陽也不是當年的天頡,他可以和天頡像 戀人那樣去愛,現在,萎縮了十八年的愛復活了,他愿意像父輩樣去愛——無論 如何,能愛自己的所愛;這愛已經關閉了十八年,囚禁了十八年,終于釋放了; 無論如何,十八年沒有愛的日子被秦陽改變了。 這天,又是林政值夜班。 趙大夫和他交班時,似乎不經意地提醒他:「老林,我看,那個秦陽,差不 多該出院了吧,你為他做的,足夠買下他做你的……書僮了!」 「哦,……」林政的心猛一縮:「是,是,你……你就安排他出院吧,……」 「好,那我就安排了。你老兄盡可放心?!?/br> 林政覺得自己被一個響雷炸昏了,他從趙大夫的提醒從趙大夫的笑意中發現 了異樣——自己這一陣確實忽略了曾經有過的從前。 他想再拐到病房,把出院的事告訴秦陽,但他卻覺得背後突然多了監視的眼 楮,他無端畏怯萬分,只得回了自己的宿舍。 他有些神經質地回憶和秦陽的接觸,他竟覺得自己又有什麼非份的舉動被別 人發現了,他在記憶中清理著,沒有,什麼也沒有! 這記憶卻像打翻的一桶水,蔓延開去。 他想起了那個曾睡在地下室的實習生,在出事後被遣返農村,一切美好的前 途付諸東流;他更想起了天頡,一個英俊灑脫、多才多藝的天頡就踟躕在漫無際 涯的大漠荒丘上消磨了自己的生命。 秦陽不應該落個這樣的結果。他眼前交融出一具潤潔如白玉、健美如著名雕 塑「大衛」、神圣如飛天使者的少年人體——他卻辨不清是秦陽還是自己曾愛慕 過的那幾個少年。 秦陽應該活得比他們好。林政想,應該讓秦陽出院,這是明智的。 想著。有人敲門。來的就是秦陽。 他滿面喜色:「趙大夫告訴我,今天我就能出院了,回食品廠上班也沒有問 題?!?/br> 「是,一切都好了,該出院的?!沽终⑴抛?。 秦陽卻又羞澀了,聲音很悄然很神秘:「爸,我……我想問您一件事……」 林政的心為他這羞澀跳亂了,竟覺得秦陽的目光有些灼人,不敢正視:「什 麼事?」 「我……我想問,聽人家說,……我不知道,這種病……會不會影響生育?」 「什麼?什麼?」林政大惑不解。 「聽人家說,這病會……影響生育?!?/br> 林政莫名其妙:「你……有什麼不好的感覺?」 「沒,沒有……」秦陽搖頭,臉色更羞紅:「我只是聽有人這麼說,心里害 怕,一直想問您,不好開口,……其實,這幾天,我試了,挺……挺正常的,… …」 恍惚中林政更感到一派糊涂:「你試了,試什麼?」 秦陽的臉更緋紅了:「您別笑話我,我試著……手yin,感覺挺正常,……」 林政聽明白了,不禁搖頭笑出了聲:「你呀,你呀,本來正常,莫名其妙… …」 秦陽竟突然羞得把臉埋在了林政胸前。 林政擁抱了他,林政感到一種說不出的神圣,像秦陽這樣可愛的生命,應該 活得一切都好,應該這樣! 秦陽愜意地接受了他的擁抱,竟悄悄哭泣了:「您對我太好了,我不知道怎 麼報答您?!?/br> 林政眼里也涌出了淚,他俯下頭,忍不住輕輕吻著秦陽的額頭:「不要報答, 記著有個姓林的老頭就足矣了,……」 秦陽抬起了頭,接受了他的吻,他忍不住又去吻著秦陽那多少次想吻的鼻梁, …… 秦陽在呢喃:「我真不知道該為您做什麼,我永遠忘不了您,您真比我的親 生父母還疼我。我知道,您不愿意正式收我做兒子,老百姓的習慣,您嫌俗氣。 等我有了兒子,他就能正正經經喊您做爺爺了,爸,是吧?……」 「是,是,你一定會活得比我好!一定,……」 林政也呢喃著,他覺得自己在掙脫心里的沉重,他忘情地吻著秦陽,他想, 讓秦陽出院確實是最明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