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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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氏集團旗下最豪華的五星級酒店在不長的時間內,又熱鬧了一回。門口幫忙泊車的門童抽空偷瞄婀娜多姿的女賓幾眼,摸摸小費鼓鼓的口袋,心中有些小小的遺憾——要是衛董事長再多幾個兒子就好了。 衛董事長的大兒子站在燈火輝煌的大廳里,卻恨不得自己有隱身術。宴會的流程、配置甚至菜色都同慶祝他回國的那一次沒有什么差別。 沒什么感情基礎的親爹和沒見過幾次的弟弟站在臺上,在主持人的引導下說一些父慈子孝的話。那位弟弟嘛,一向喜怒不行于色,并不能看出他的話有多少發自真心。不過親爹的表情看起來倒是實打實的真摯。至少,比歡迎自己回國的時候真摯一些。 衛章耐著性子跟幾個上次見過的人客套,察覺出對方眼里閃爍的探究意味之后,就覺得索然無味。 但是總歸已經來了,面子上的工夫總要做到。他壯膽似的喝了一杯又斟滿,端著酒杯走近前去,客客氣氣地跟衛劭碰一下,說聲“生日快樂”。對方點頭,回了句“謝謝”。衛國遠站在一旁,目光落在衛章袖口的銀杏葉子上,張了張嘴。衛章沒等他說話,就喝凈杯子里的酒走開了。 這酒太難喝了。 衛章又拿了一杯,緩步走到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一邊抿著喝一邊百無聊賴地環視四周。 這種場合,姜家一定是會受到邀請的。姜父姜母礙于章太的顏面,大概不會來,但是姜郁是必須來的。姜家和衛家生意上來往密切,下一代必然也會將這種親密的邦交延續下去。 這些他都懂,可為什么會這么不舒服呢? 那一邊,姜郁正在跟衛劭碰杯。樂隊演奏的聲音很大,他們錯頭交談。兩個賞心悅目的側影,交疊在一起也賞心悅目。不知道說了什么。旁邊衛國遠被逗得指著姜郁大笑,又回身拍拍衛劭的肩膀。 衛章把新拿的酒也一飲而盡,轉身走出大廳,一路進了電梯,按了頂樓。 說來好笑,掛著自己姓氏的酒店,他還是聽肖貝講才知道。 酒店底下幾層都是清清白白的生意,頂層的酒吧倒是追求紈绔子弟,想紅的小明星,奢侈二代追求刺激的好去處。喝酒調情,看對眼了就報上房號,共度春宵。 頂層守著的門衛認出來的是衛家大少爺,哪里還敢問話,連忙讓開路,讓他進去。 里頭是長而曲折的甬道,無端端使衛章想起。不過穿過甬道,可不是什么“芳草鮮美、落英繽紛”的洞天福地。燈光和音樂比肖貝第一次帶他去的那一家夜店還過分些,舞池和簾幕低垂的卡座里都有人纏繞在一起,yin靡的聲音轉瞬就變成了背景音樂的一部分。 衛章緩緩在吧臺邊坐下,只覺得下身隱秘的女xue又開始sao動起來。不知道是因為剛剛幾杯度數不低的酒,還是因為四周似乎含有春藥的濁重空氣。 他不想弄懂了,反正這一回他想徹底降服這該死的不受控制的欲望。 面前的酒排成隊列,在閃爍的燈光下變換色彩。衛章也分不清哪杯是自己點的,哪杯來自哪一個盯著自己看的人。他隨手解開幾顆襯衫紐扣,點點豆豆,挑出一杯握在手心里,一口喝掉。 姜郁踏進酒吧的時候正看到這一幕。 他跟衛邵說話就已經看到衛章了。一個人冷冷清清地站在角落里,跟周遭的虛偽的歡樂氣氛有層隔膜,轉頭往他們這邊瞥了一眼,就面無表情地轉身走了。等到自己結束場面話追出來,電梯門早就關上了。 他沒想到衛章竟然上了頂樓。 生意往來,姜郁難免也踏足過幾次。但底下的齷齪勾當他絲毫不想碰。他心尖尖上的人倒是性質頗高,像只小貓要往泥潭里伸它雪白的小爪子。 他站在門口,一眼就看見那團曖昧的燈光里,衛章坐在高腳凳上,長腿攀靠著支柱,西裝褲管提起來,露出細細的腳踝。即便是酒過了幾旬,衛家的大少爺也仍然不肯沒坐相,背脊挺拔。他脫了外套,抬手飲酒時襯衫收緊,腰到臀的一段弧好像博物館里的瓷瓶。 酒吧里不知道多少人在盯著看。偏偏他丁點兒不收斂,握著空酒杯不知道轉頭跟誰致意,眼睛跟嘴唇都被酒潤得濕漉漉的。 姜郁追出去的時候情緒是疼惜,追到這地方卻忽然一股火起。他不想判斷這無名火是從下腹還是心頭,只想沖過去把人帶離這個地方,不讓一絲黏糊濁重的目光在落在衛章身上。 可惜,他剛走了兩步就被人搶了先。 衛章醉眼朦朧地看著突然挨近自己的男人,認出他是今晚請了自己幾杯好酒的人,笑著道謝:“挺好喝的”。 男人頗受鼓舞,從錢包里摸出房卡,反手扣在他面前。 衛章回想起肖貝說過的話,知道這是邀約的信號。模模糊糊覺得這人兩只眼睛一張嘴,長得還行功能應該齊全,便伸手把卡摸過來。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湊到他耳邊:“不要開燈?!?/br> 男人沒料到初次在這里見到的高嶺之花這么容易便上了手,大喜過望說句房間等你,就轉頭往通向酒店特殊套房的通道走去。嘴上小曲哼著,腳下舞步生風,結果剛拐彎就被斜刺里殺出來的人擋住了去路。 也在各種場合里見過幾面的姜家少董站在面前,一改往常溫文爾雅的做派,似乎在極力鎮壓著焦躁的情緒,眉梢眼角浮著隱隱的戾氣:“他跟你說什么了?” 衛章小心翼翼地拿著門卡刷開房間,踏了進去。 對方倒是順了他的意思,只留著一盞昏暗的地燈,勉強打個光不至于撞墻。 浴室有水聲,邀請他的來的人似乎已經在洗澡了。 衛章扶著墻慢慢坐在大床一角,覺得心跳大如擂鼓,酒醒了大半,勇氣也泄得像被針扎過的氣球。 他甚至不敢確定這種突然的,自暴自棄一般沖動是哪里來的。是因為一層的那場筵席沒錯,可是源頭呢?并未奢望的來自父親的愛或期待,過于優秀的同父異母兄弟,從來不曾貪圖的權柄,似乎都不足以讓他那么難過。 衛章在黑暗里輕輕地嘆了口氣。 他早該承認的,他在乎姜郁太多太多了。 早在那個夏日,眼睛像小狗狗一樣黑亮誠摯的弟弟,握著手說不管怎么都陪著你的時候,一顆奇異的種子就被夏天的風吹進他心底,飄飄搖搖的長出嫩葉。跟姜郁接觸一次,就長大一點兒,葉尖兒戳得他又癢又怕,怕總有一天這植株生出孽根,怕再也沒法坦蕩蕩做姜郁的朋友。終于央求父母同意,不回頭地出了國。 衛章以為這樣就能把它連根拔掉了。 可和姜郁重逢的瞬間,那不爭氣的種子立刻破圖而出扶搖直上,“?!钡亻_出一朵小花。剛剛看到姜郁跟衛劭挨近說話,心里酸雨傾盆,幾乎要把它澆死了。 衛章站起身來,艱難地挪動仍然有些虛浮的腳步,走到浴室門口。 他該去和姜郁說清楚,而不是隨便找個人上床來降服因他而起的愛欲。 這個房間本來就用途特殊,裝潢也頗為情趣。水朦朧霧朦朧的浴室玻璃,隱隱映出里頭的人肌膚的顏色。 這讓衛章緊張起來。他張了張嘴,感覺喉頭干澀,半天才組織出一句開場白:“那個……你來得真早……” 里頭沒有應聲,但水聲驟然而止,似乎在聽他說。 怎么才能把“我反悔了不想跟你上床”說得委婉不傷人呢……衛章囁嚅了片刻,低聲說:“我、我是第一次來這里……所以……”所以不懂規矩準備臨陣脫逃。 后面的那些話還沒來得及說完,里頭的人說話了:“沒事,我也是第一次?!?/br> 衛章剛剛思考了一下這個聲音為什么這么熟悉,門把擰動。 上身赤裸,下身只裹著毛巾的姜郁出現在他面前,水珠順著發梢落到胸口,再順著腹肌隱沒到毛巾遮住的地方去,表情危險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