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綠茶學長淵源暴露)
平言言到的時候,差一點便沒有認出來眼前那個頭發凌亂、衣襟半敞的酒鬼,是她那個記憶中光風霽月的莫泉學長。 她坐下來,把他搖搖晃晃捏在手上的酒杯拿到一邊,面露不忍:“你怎么了呢?” “什么?”如酒保所言,這家伙的確是早就醉得不清,誰也不認得了。 平言言原本也是這樣認為的,可下一秒,他就大著舌頭望向她:“言言?平…言言?” 男人墨色的發絲耷拉下來遮住泛著淚光紅腫的雙眼:“言言,你怎么來找我了?” “你喝醉了,酒保聯系不上你的家人,就拿你的手機就打給我了?!?/br> “原來是這樣啊…”他笑起來,像是笑得有些諷刺:“我應該知道的,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你又怎么會主動來這里呢?你男朋友沒有跟過來嗎?”他撐著故意往她身后看了一下,并沒有那個熟悉的令人作嘔的身影。 “沒有?!?/br> “怎么沒有呢?他不是一天防著我跟防賊一樣嗎?這么晚了他怎么放心讓你一個人來找我?!?/br> 平言言目光冷淡地看著眼前這個怨氣纏身的男人,他喝了酒之后,像是撕脫了某層迷惑人心的偽裝,從前的那個記憶中高高在上的人忽然就從神壇跌落了下來。 他現在的樣子實在是過于失意,緩緩向著曾經的師妹訴說著自己為什么會到這里的來龍去脈。 “他沒來更好,言言,你知道嗎?我剛剛去電視臺的時候,還真是以為他們看中了我的才華,TMD!又哪里想象得到我這樣一個在C城毫無根基的大學生,去了那里又怎么可能有什么前途可言呢!” “我還沒跟你提過那個地方的事吧?”他迷迷糊糊道。 平言言點點頭。 一個下午不見,男人消瘦的臉龐與下巴已經長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胡茬:“C城那個地方啊,寸土寸金,舉目無親,說是在電視臺當什么主持人,剛剛去的半年的確如此,后面臺長的侄子來了,我杵在那里也就變得雞肋了?!?/br> 他吸了吸鼻涕,豆大的淚珠沿著挺拔的鼻梁滑落在玻璃的吧臺上,似乎想要把那段時間受的所有委屈全部傾吐而出。 莫泉胡亂地用手想要去抓住什么,平言言不動聲色地把手收了回去,最后握住一個空的酒杯。 “我想要辭職,想要回我的家鄉,無時不刻不在想這些,今年年初的時候他們說你這個單位缺一個有經驗的記者崗,我提交了簡歷,打算跳槽?!?/br> “但是跳槽這件事,又怎么是那么好跳的呢?A城暫且不說,可C城那邊若要他們放人就得付一大筆違約金,我不想告訴父母,所以就去貸了款,現在這個工作資薪雖然也不低,但是還完了貸款,我也沒剩多少錢了?!?/br> 他胡亂地抹開眼淚,勉強憋出一個笑容:“這件事我沒跟別人提過,你能幫我保守秘密么?” 平言言依舊點了點頭,她問:“既然這么困難,為什么不能再堅持兩年,把勞務合同的期熬完了再回來呢?” 他勾起一抹苦澀的笑:“你就當我從小順風順水慣了,接受不了那種落差吧?!闭f完這件事,他猛地喝完手中那剩下的半口酒。 “我原本以為我已經掩飾得很好了言言,我們第一次見面你還記得是什么時候嗎?” 平言言:“我們班第一節課吧,你抱著一撻資料和50個棒棒糖走進來?!?/br> 她說完,眼前似乎又浮現起那個戴著眼鏡言笑晏晏的年輕男孩,既緊張又不得不故作穩重的樣子。 “那個時候,我還真不知道你是大三的,我還以為你是我們班哪個老師呢?!?/br> 他卻搖了搖頭:“不是的,我第一次見到你在更久之前。迎新的那天魏成東是帶隊老師,而我是志愿者的隊長,你那個時候坐在客車的最后一排角落,我坐在你前面那個位置,有好幾次我都想跟你說話,但是一直到下車,也沒有找到機會?!?/br> 有些話一旦開了個頭,接下來出口也就順暢了:“我當年去C城的時候,等過你,我曾希望從你的嘴里聽到一句…一句你不希望我走得太遠的話?!?/br> “但是等了很久很久,一直都沒有聽到?!?/br> “我一直一直,很喜歡你?!彼跣踹哆兜卣f起往事:“我要走之前原本是想告訴你的,薄順不知道從哪兒聽說了,就提前去你們宿舍樓下找到了你,我沒有辦法,只好把手上的花隨便遞給了路過的馮錚憐,事后我跟她也說清楚了這件事?!?/br> 似乎是很難過,他的眼淚接連往下掉,平言言一時分不清他的這種情緒到底是源自于對青春的遺憾,還是這兩年日子過的實在不舒心。 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柔和:“可在那個時候,我早就已經跟薄荷在一起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不是薄順提前去找了我,制止了一場尷尬的發生,你我現在也許早就不可能也不會這樣平靜的坐在一起聊天了?!?/br> 酒鬼莫泉如夢初醒般看著她淡然如初的眼睛,近乎絕望的發問。:“我就真的一點希望都沒有嗎?” 平言言沒有回答,只是微蹙著秀氣的眉頭,盡管沒有說話但莫泉還是看出了她的意思?!氵@不是在明知故問嗎? 他點了點頭,笑著低下了蒼白的唇,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似的。平言言目睹他的神色從悲傷到絕望,然后又轉為欲撕碎一切的憤怒。 盡管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她仍然忍不住為對方的變化感到一種由衷的無力感。 眼前這個人,畢竟是她人生很多年的指向標,她對莫泉的感情,說起來不單僅僅是一個感激二字可以概括的,他帶著她參加學校的社團,鍛煉了心志,在她為未來搖擺不定之際給予她準確的目標方向,專業上也可以說是傾囊相授。 他大了她兩歲,從剛剛進學校的時候就一直照顧她,從學業到生活,她這個小學妹幾乎有任何不會都會問他,一度之下她甚至懷疑自己對其產生了某種重度依賴癥。 這些事情,又怎么可以用一句簡簡單單的‘感激’二字囊括呢?他在她的心目中甚至處于一種介于師長與兄長間絕高的地位,直到她與薄順在一起后,莫泉也畢了業,兩個人才漸行漸遠。 他終于開口:“你跟他在一起這么多年,沒有真正上過床吧?” 見她不說話。他得逞般勾起了不懷好意的唇角:“你知道為什么這些年來他都一直避著你、不愿意跟你走到最后那一步嗎?” 他說:“因為他根本就不能人道?!?/br> “?。?!” 看著平言言震驚的眼神,男人由衷的升起了一股子報復后的快意,隨后又不知道是因為悲傷,還是因為什么其他的緣故,他雙目赤紅、涕泗橫流。 “你一直以為我跟薄順萍水相逢,根本就不認識他,對不對?但是你不知道的是我其實早就認識他了,高中的時候,我跟他在同一個學校,你也知道的,薄順長相出挑討人喜歡?!?/br> 似乎是自嘲般,他勾起了一個古怪的笑:“那時候學校追他的女生基本可以從明德樓排到崇德樓,我當時在?;@球隊,我們那兒有個同學他追了一個女生三年,始終沒有追到手,從前沒什么可能就是那個女孩兒單純不喜歡他,所以屢屢拒絕,可自從薄順來了之后,他就發現自己喜歡的女孩兒天天望著這個家伙的背影?!?/br> “我并沒有給你男朋友上眼藥的意思,在這么受歡迎的情況下,薄順毫無動搖地孤身一人,我那個同學覺得奇怪,便想著要去查查他到底為什么如此,結果果然就讓他查到了?!?/br> 他壓低嗓音,這一刻,平言言徹底不認識眼前這個人了,只覺得他甚至比電影里爬在地上蠕動人形蜈蚣還惡心萬倍:“他身體不行,高中的時候時常因為壓低過大而休假,校醫那里有他的病歷,我看到過,那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他有勃起障礙?!比缤粋€勝利者般,他揚起眉毛,志得意滿地望向對面的女孩兒,心里也不知是過度的悲愴還是什么其他感情,他疼得甚至有了些許快意。 “你找了一個這樣的男人做男朋友,你把我放在哪里?”這句話,他憋了許多年,打心底來說他一直覺得平言言跟薄順長不了,那家伙身體有異不說,脾氣還古怪異常,盡管不厚道,但他的確是從他們倆在一起的那天就開始無限期地等待二人分手,在他看來,薄順這么一個古怪陰柔的男人,何德何能可以跟平言言在一起?他可以接受平言言圖一時新鮮,貪戀他惑人的外表被鬼迷了心竅,可早晚,平言言會看透他的本質,隨后分手。 可是,他等啊等,卻一直沒等來平言言分手的消息,反而兩個人越走越近,他此次辭職的確有著仕途不利的緣故,但更多的則是他聽到了他們同居的消息。 可是怎么能這樣呢?既然已經同居,平言言可以說便已經清楚地知道了他的真實樣子。 怎么還這樣呢?怎么還能這樣愛他呢? 他無法相信,尤其是這些日子接觸以來,平言言愛著薄順這個事實無一日不在折磨著他,每次看到她跟那個家伙走在一起的時候,天知道他有多么想揉碎對方的腦袋,又有多么想把對方擠走,自己站在她的身邊。 “我是個男人?!彼t著眼睛,重申道:“我好歹是個正常的男人吧,就連最基本的他都無法給你,你為什么要選擇他而不選擇我呢????”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平言言松了一口氣。 她從方才的憤怒與無措中分離了出了,神色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平靜到令人膽寒:“以前我總是敬重你,敬重你是我的學長,一直不愿意讓我們倆的關系顯得太過難看,可現在我懂了,所謂的莫泉學長,那個我一直認識、一直以為正直的學長頭到尾都是不存在的,你根本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垃圾?!?/br> 這話太重了,對面發絲凌亂的失意男人幾乎是一瞬間便握緊了拳頭,表情甚至可以稱得上是迷茫,他無法相信平言言會說出這種話。 “薄荷的確不是一個完美的人,但他至少敢作敢當,從來都不會把自己缺點藏起來,藏頭露尾地告訴別人,強調自己是一個所謂‘真正’的男子漢?!彼淖齑秸f不上薄,是豐潤而小巧的那種唇形,哪怕不笑嘴角也是微微上揚的,她平時笑起來特別好看,可此時那么好看的嘴里卻諷刺地吐出刻薄而絕情的話來, “我所認為真正的男人,從來都不需要在一個女人面前刻意強調這一點的人,因為無法獲取一個女人的真心,而把使用手段把另一個人的傷疤活生生地剝落于人前,這就是你的愛嗎?我能看到的只是一個無能的家伙可悲地在使用自己最后一點兒手段。我知道你不是真醉,今晚之所以會來找你,除了念著往日一點兒情分,也是給我和你兩年來的師兄妹之前最后一個機會,我對薄荷的情感不會變,我喜歡他,希望你能夠清楚不僅僅是因為他是不是個正常的男性,只是在于我喜歡他這個人,剛才問我自己到底哪里比不上他?我現在可以告訴你,你哪里都比比不上他!至少他不會吧別人不堪回首的曾經血淋淋地剝開讓世人去說是非!” 她說完,便站起來撥打了守在外頭停車的李平的電話,剛剛接通,就看到一個孤單的身影杵在酒吧的隧道出口那里,這個點兒人漸漸多了起來,可到底還沒到高峰期。 他形單影只的身影在那兒實在是過于明顯。 “薄荷?!?/br> “誒,小平啊,接到小莫了嗎?” “李哥,可能得麻煩您進來一趟了,他喝得太醉了我搭不動?!彼龓缀跏菞l件反射地垂下頭應道,心卻像被冰封住了一樣。 她不知道剛才的話他到底聽到了多少。 “哦哦哦,行行,那你就站在門口接我一下,我馬上來!” 顧不得背后莫泉意圖伸手的挽留,她提著自己的手提包連忙朝著薄順的方向跑過去,這段距離其實不長,只是她走得如履薄冰。 “薄……薄荷……” 好在青年的面色如初,并沒有什么異樣,李平很快就過來了,平言言幫他把人抬到了車上。 他是見過平言言男朋友的,一想著小年輕之間的那點兒彎彎繞繞,怕她一個女孩兒夾在中間為難,便說:“小平啊,你先跟你男朋友回去吧,莫泉家的位置我熟,你就別擔心了?!?/br> 或許是那個年輕男人的臉色實在不太正常嚇著了他,李平罕見地多了句嘴:“這男人吶,是挺在意這些事的,以后再有這種事,你就把莫泉交給我,你再跟他私交好呢?一個女孩兒這么大半夜萬一出了點事,這怎么了得?” 平言言感激地看著他:“是,我知道了,多謝李哥?!?/br> 他坐在車里朝她揮了揮手,毫不在意道:“都是小事,先回家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