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燕北悄無聲息的回到鎮遠侯府，顏良在宮墻上負手而立站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滿朝文武起大早趕來上早朝，卻發現每日都要遲到的皇帝陛下今天竟然早早的坐在龍椅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他們。

    以為是發生了什么大事兒，所有人心里都打起了鼓，說話更是小心翼翼生怕哪個字說錯觸了上面那位瘋批的逆鱗。

    從排頭望到排尾，又從排尾巡視到排頭，顏良的臉色漸漸陰沉下來。

    “鎮遠侯為何不來上朝？”

    一句話激起千層浪，大殿上傳來一陣竊竊私語，大臣們神情微妙，甚至還有偷偷遞眼神的。

    “看吧，我就說鎮遠侯和陛下之間是那種關系……”

    “先頭宮里那位說不定就是鎮遠侯本人……”

    “這鎮遠侯自從回京后就沒上過朝，陛下先前不聞不問，現在怎么突然提起了？”

    “那還用說，鬧別扭了唄！”

    “陛下心，海底針??！”

    “……”

    自從王直、劉夢陽被定罪抄家，朝堂里大大小小的官換了好幾輪，這些人和沈燕北并不熟識，甚至連面都沒有見過，自然沒有人知道鎮遠侯為什么不來上早朝。

    大殿內陷入了詭異的寂靜，顏良的眼神逐漸不滿起來。

    “傳旨給鎮遠侯，他的病要是養的差不多了就按時來上朝，年紀輕輕總窩在家里像什么話？”

    撂下一句話，顏良起身便走，“退朝！”

    大臣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點兒摸不著頭緒，這一大早除了鎮遠侯上朝的事兒啥也沒說。

    聰明的出了宮就去找關系準備到鎮遠侯府拜訪。

    沈燕北剛起床吃了個早飯，家里的大門已經被人堵得嚴嚴實實。

    老管家一邊擦汗一邊往屋里跑，他已經好幾年沒有應付過這種場面了。

    “侯爺，外面十幾位大人來探病，還有幾家人沒來送了不少補品的，都在大門口堆著?！?/br>
    “把人打發走，就說我身體不適不方便見人?！?/br>
    “那東西……”

    “不收！”

    “是！”

    老管家匆匆忙忙跑出去攔人，一時之間鎮遠侯府前門庭若市，熱鬧非凡。

    ……

    “真是咸魚翻身死灰復燃，看來鎮遠侯盛寵不衰的傳聞是真的。趙大人，你我二人要不要也去湊湊熱鬧？”

    “哼，一群蒼蠅見著腥味就嗡嗡亂叫，陛下不過是問了一句鎮遠侯上朝的事，哪里看得出盛寵來？”被稱為趙大人的中年男人輕蔑道。

    “我也納悶呢，那鎮遠侯我也曾遠遠看過一眼，長得不算驚艷，陛下什么美人沒見過，不至于在一個大男人身上……”

    話未說完，不遠處走來十幾輛馬車，領頭的正是大內總管元寶公公。

    只見元寶熟絡的和鎮遠侯府的老管家寒暄，隨行的太監進進出出，十幾輛馬車上裝的各樣禮品堆成了小山。

    兩相對比，自己手里這點兒東西就格外寒酸。

    大臣們紛紛紅著臉告退，一個個神情恍惚，看樣子是遭受到了不小的打擊。

    茶樓上趙大人面色變得難看起來，偏偏他身邊的人沒發現，還在一旁添油加醋的說：“看來傳言是真的沒錯了?！?/br>
    “欸，趙大人以后可要多加小心，當初鎮遠侯被貶青州你可沒少出力，別哪天被一股枕邊風吹沒了腦袋?！?/br>
    “不勞李大人費心！”趙大人咬牙說道，扔下茶杯揮袖離去。

    ……

    鎮遠侯府

    金鱗下馬直奔書房，推開門，沈燕北負手立在窗前，望著窗外的枯枝不知在想什么。

    “侯爺，我回來了……”

    “事情辦得如何？”

    “屬下走訪漠北，同人打聽，也問過軍中的人，呼延灼確實已經死了?！?/br>
    金鱗偷偷瞥了沈燕北一眼，見他神情不變才繼續說道：“呼延灼身中數箭，當晚就沒熬過去，臨死前他把汗位傳給了侄子伊稚邪?！?/br>
    “伊稚邪？”

    沈燕北皺眉，呼延灼怎么會選了這么一個繼承人？

    “沒錯，就是那個以懦弱著稱的親王，私底下大家都在談論，說呼延灼一世英名，沒想到臨死前會犯糊涂，把汗位傳給一個廢物，估計不出五年伊稚邪就得被韃靼那群餓狼生吞活剝?！?/br>
    沈燕北抿了抿嘴沒說話，他總覺得這件事情透著怪異，可能在他的內心深處，始終不愿意承認呼延灼已經死了。

    那樣一個天之驕子，怎么會說沒就沒了？

    見沈燕北靜默不語，金鱗小心翼翼的勸道：“侯爺，你……節哀順變！”

    “哀？”

    沈燕北突然咧嘴笑了，“我高興還來不及！”

    金鱗默默撇了撇嘴，心想你臉上那笑比哭還難看，愛過就是愛過，遮遮掩掩的多沒意思。要是對呼延灼真沒感情，當初也不會冒著風險偷偷從宮里給他送信，讓他親自去漠北調查清楚。

    金鱗在身上翻了翻，拿出一枚戒指遞給沈燕北。

    瞬間，沈燕北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您和呼延灼之前畢竟有過那么一段，我就想著拿回點東西來給您留個念想，結果就找到了這枚戒指……”

    沈燕北伸手接過戒指，低聲說道：“謝謝，一路車馬勞頓辛苦你了，下去休息吧！”

    金鱗應聲退下，關門轉身的那一刻，他分明看見了一雙通紅的眼睛。

    沈燕北輕輕撫摸著戒指上的雄鷹，指尖顫抖……

    “都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在你這怎么就不靈了呢？”

    “你死就死，也不知道把鎖鏈的鑰匙留下來，難不成你真想鎖我一輩子？”

    沈燕北對著戒指喃喃自語，眼角滾下一滴清淚。

    這些天壓抑的悲痛傾瀉而出，沈燕北捂著胸口緩緩跪坐在地上，喉嚨深處發出沙啞的悲鳴。

    那樣刻骨銘心的感情，讓他如何不傷心？恨是真的恨，可愛也不曾摻過半分假。

    沈燕北在書房待了整整一夜，沒有掌燈，不吃不喝，掌心攥著那枚戒指，在黑暗中一個人獨自祭奠故人……

    ……

    皇宮

    顏良看完暗衛傳回來的密信，臉上綻開一個噬人的微笑，像毒蛇吐出的信子，危險且充滿了殺氣……

    沈大寶正在地上打滾兒抗議顏良不讓他出宮找爹爹，不經意間看見自家父皇臉上危險的笑，沈大寶被嚇得愣在原地不敢動彈。

    爹爹，皇宮險惡他好害怕啊啊啊??！

    沈大寶蠕動了幾下打算躲在角落里站起來偷偷離開，不成想一扭頭正對上自家父皇放大無數倍的臉。

    “父……父皇……”

    “你想去鎮遠侯府？”

    沈大寶立刻搖頭乖巧道：“不……不想，兒臣只想好好陪著父皇?！?/br>
    顏良臉上的笑意加深，“不，你想！”

    不等沈大寶反應，整個人就被撈起來扔進馬車里。

    “朕帶你去找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