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7 只是塞萊斯提亞和艾希禮(正文完結)
尖頂高塔上空,煙霧正徐徐散開。 幾秒前,那里剛發生過一場爆炸。 溢出的能量被清掃一空,壓迫感蕩然無存。然而,兩位史上最年輕的星環法師,終究沒能逃過被能量席卷的命運…… ——奧夏托斯首席的命運。 蘇伊倔強地仰著頭,始終不肯移開視線。 星辰尚未回應她的質問。這還不是死局……不該是死局。 壓抑著的抽噎從背后傳來,似乎大家在無意間達成共識,只要不哭出聲,悲劇就不會成為悲劇。 占星學家用力眨了眨眼,緩解一遍又一遍叩問星辰帶來的酸痛,也緩解從心底泛起的酸澀。 人群中突然爆開一陣驚呼。 “——掉、掉下來了!” 灰撲撲的影子脫離煙霧,在地面上一陣陣歡呼中,筆直急墜。 米洛克震耳欲聾的大嗓門響徹天際: “清場!所有人后退!” 愈術士掄起手杖插進地面,精神力源源不斷地灌入其中,仿佛一大片蓬松厚實的鵝絨軟墊,一層層減緩那團灰影下墜的沖力。 灰影落到地上,米洛克小心地把兩個炸得滿身灰的家伙分開,各自挪上擔架。 被擔架上真正的約束帶固定住時,自醒來后一直昏昏沉沉的艾希禮忽然強撐起精神,像是回光返照,又像是條件反射:“不行了,真的不行了,一滴都沒有——” 他話音未落,同樣被約束帶綁住的塞萊斯提亞掙扎著彈起身,企圖挽救自己所剩無幾的節cao:“閉嘴——” “人都快散架了還開黃腔?!還亂動?!” 一聲怒吼當場鎮壓兩名不老實的重傷病患。米洛克胡子倒豎,一手一個,往兩張搶著說遺言的嘴里各塞進一團紗布。 “抬走!” 擔架穩穩飄浮,路過已經有條不紊安排上災后重啟的奧夏托斯同僚,又路過正圍著法師協會代表吵架的幾位首席。 蘇伊和奧古斯特的嗓音尤為突出,一個比一個激動—— “本源失守,整個星環都跑不掉。我話放在這里,你們要處分就處分,左右上次就領過了,不差這一次?!?,規定規定,我們能救到人,規定能嗎?” “我早就想說了,‘緊急事態一旦發生,各塔首席必須留守塔內’——這是什么狗屁規定?一群老不死躲得遠遠的,看著年輕人送命,臭不要臉!” 人世的嘈雜在這一刻終于回到耳邊。塞萊斯提亞與艾希禮對望一眼,再也抵抗不住大起大落后的松懈。 一覺無夢。 再度睜開眼,身上傷口全被處理妥當,塞萊斯提亞盯著白森森的天花板,吐出一口長氣。 床簾撥開條縫,探進個笑嘻嘻的紅色腦袋:“久違的正常睡眠,感覺如何?哎、你先別看我,眼睛別亂看……” 藏頭露尾,有古怪。 塞萊斯提亞皺了皺眉,下意識尋找周圍趁手又有點分量的擺件。艾希禮一看她這架勢,不敢再藏,掀了簾子整個人鉆進來。 ——啊。 她現在知道為什么艾希禮叫她別亂看了。 原本及腰的紅發燒掉半截,堪堪過肩,斷口處參差不齊。左邊臉頰貼著一大塊紗布,脖子和手腕都纏了厚厚的繃帶,一路延伸到衣服下面。至于衣服,普普通通的寬松病號服,從頭到腳,和他平時的美學相差十萬八千里。 漂亮還是漂亮的,精致卻一點也沒剩下。 艾希禮先聲奪人:“不準笑,不然我要生氣了?!?/br> 塞萊斯提亞瞄著他,艱難地挑選詞匯,“……那,我,我盡量?” 字縫里漏出的悶笑成功氣到了艾希禮。這落魄美人丟來一個“你給我記住”的眼神,手撐在她頭兩側,動一動就疼得齜牙咧嘴,卻執拗地非要親到她窒息。 開始時,一個存心挑釁,一個蓄意報復,頗有些要把對方舌頭咬斷的狠勁。漸漸地,犬齒不再示威,掌心托住后腦,雙手環住肩背,真真正正唇齒相依。 塞萊斯提亞挪出半個身位,艾希禮便擠上這張并不寬敞的病床,在被子下抱著她。 “我只比你早醒一點點……米洛克說,你睡了三天?!?/br> “你下一句該不會要說,我們在一起九年?” “沒有,”艾希禮失笑,顯然同樣想起夢中的冒牌貨們,“我沒打算求婚,以后也不會?!?/br> 怕這句話產生歧義,他頓了頓:“人世對婚姻的定義,既不能完全容納你對我的意義,也不能準確描述我們的關系。所以,沒必要?!?/br> 不必他解釋,塞萊斯提亞原本就是明白的。然而這一次,她更想從艾希禮口中聽到答案。 “……我們的關系?” “你是你,我是我。不是誰的妻子,也不是誰的丈夫,甚至不用非得是女人和男人?!?/br> “只是塞萊斯提亞和艾希禮?” “只是塞萊斯提亞和艾希禮?!?/br> ——該怎么形容艾希禮這時的神色? 塞萊斯提亞在心里提著筆,從長長的列表上劃去寵溺,劃去溫柔,劃去愛欲,劃去一系列聽起來十分美好的形容詞…… 最終只留下了“輕拿輕放”。 不是對待易碎品的小心翼翼,而是比任何人都知曉她的貴重之處,因此不論被索取什么、得到怎樣的對待,都只會覺得理所當然。 “打住,別替我委屈,”艾希禮捏她鼻尖,“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想要那些東西?” 話說到這里,塞萊斯提亞忽然想起他在夢境里不小心暴露的某件事:“你誤導我?!?/br> 他說每天吃藥,她自然會以為那是臨時避孕…… “那個、那個只是怕你多想,我本來就不打算有后代,以前沒考慮過會和誰……所以才一直……” 一到這種時候,艾希禮就解釋得亂七八糟。塞萊斯提亞對付他也熟練,直接去聽他沒說出的話,聽到的答案便直白得多—— 他對床上的事本身并不熱衷,若非誤打誤撞被夢境纏住,大概一生都不會和誰發生rou體關系,避孕自然是多此一舉。 “……你真的應該學一學有話好好說?!?/br> 她嘆氣,封住他還想再說的嘴。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平地炸開的怒喝,由遠及近—— “屁的有話好好說!艾希禮這小子最好別讓我找到,不然我把他腦袋——” “米洛克、米洛克你小點聲,塞萊斯提亞還沒醒……” 愈術士毫不理會極力勸阻的維吉爾,冷笑一聲。 “早該醒了!有我親自治療,這兩個小鬼身上的傷第一天就進入自愈范圍了,精神也拜他們玩命自爆所賜,一點后遺癥都沒留下。你知道他們最危險的是什么嗎?長期、嚴重睡眠不足——要不是這次被我發現,什么時候猝死了都不知道!我們普洛半環就沒接過這么離譜的病人,要睡回自己家睡去,少在這里占床位!” 話雖這么說,米洛克拉開門時,動作依然很輕。 塞萊斯提亞在這間單人病房睡了三天,床簾垂著,里面只有均勻的呼吸聲。 米洛克掃視一圈,見沒有某個在逃病患的蹤跡,便扭頭往下一個可疑地點走去。維吉爾認命地替他關門,忽然一陣風吹起床簾,露出里面緊緊相擁的身影。 那一頭紅毛不是艾希禮是誰?! 維吉爾迅速捂住險些大叫的嘴,在心里用一萬種方式辱罵某個光天化日不知羞恥的紅毛。 被花式辱罵的人卻安撫地拍了拍病床上被完全擋住的另一人,氣定神閑回過頭來,濕潤的眼角含著來不及收起的風情,十分慷慨地送他一道贊許的目光,然后手指舉到唇邊—— 笑瞇瞇卻飽含威脅意味地,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