淤青
挑明了分手后,遲請青又開始陷入頻頻失眠的循環。 擺在茶幾上的那一大捧花在慢慢枯萎,過幾日,終于到了不得不丟掉的時候。 遲請青頗為不舍的捏了捏干癟如廢紙的花瓣,他想從眼前的“荒蕪”中留點兒什么當作紀念,便小心翼翼摘下了花外包裝紙上纏著的蝴蝶結。 如果提前一天把花送給江今序,江今序會不會就不和他說分手了。 遲請青百無聊賴的捋著被卷彎了的蝴蝶結條帶,在心里設想其他的可能性。 臨近中午,遲請青沖了杯咖啡。 剛開始遲請青還指望溫熱的牛奶能給他捎去個有江今序的好夢,而后牛奶不足以抗衡失眠帶給第二天的困乏,遲請青慢慢開始在牛奶中摻入咖啡。直到今天,提神徹底依賴了咖啡。 他喜歡江今序陪在身邊的日子,江今序對遲請青而言,是最無害的助眠藥物,也只有和江今序同床共枕,遲請青才能睡得安穩。 客廳的煙灰缸里多了很多皺巴巴的煙蒂,底層還裹著未清理干凈的灰。 照常理道,煙灰缸在遲請青家里就虛如擺設——一來他不抽煙,壓根用不上這個,二來就是落下病根后對嗓子的限制。 遲請青試圖營造種江今序還在家的感覺,他學著江今序點火的動作,卻總抽不好,要么被一口未吐出的白霧嗆到,要么就是擦煙頭之際被燎出的火星兒燙到手指。 煙灰缸里記錄了不少因遲請青泄氣而扔掉的煙。 倘若江今序沒和他提過分手,那現在應該是還在他家中住的。興許江今序會因前幾天的放縱,伸著懶腰掐點起床。當江今序看清混亂的煙灰缸,極大可能要控訴一句遲請青的浪費。 遲請青必然用夾著莫名醋意的酸溜溜語氣抱怨江今序把重心全關切在煙上了。 江今序也可能會名正言順的沒收了遲請青的煙,趁深夜影響不到遲請青的情況下,偷跑去陽臺抽一支來。 躺在沙發里的遲請青翻來覆去,怎樣都睡不著。 他只好將那空煙盒一并捏進毛毯,不由自主想了江今序整個中午。 幻想中的江今序聽信遲請青的解釋,還手把手、嘴對嘴的教遲請青如何抽煙。 就在江今序撥出根煙,夾在兩指指縫時—— 遲請青突然對學抽煙不敢興趣了,他按下江今序即將架到嘴邊的手,撲過去給了江今序一個吻。 可現實中,毛毯里,遲請青吻到的,不過是個空了的煙盒。 …. “江經理,”敲開辦公室門的秘書并沒有如江今序所預判的送來一大堆資料,正當江今序掏出手機,準備讓秘書面對面傳給自己時,秘書似有些尷尬的擺了擺手,“之前的那位小明星要見您,在樓下已經等了兩個鐘頭了?!?/br> 失了優先見面特權的遲請青在工作室一宣布下班就趕去江今序那兒蹲點,秘書得了江今序授意,曾多次委婉逐人,但遲請青偏就裝作不懂,雙手合十懇求秘書讓他見一面。 手臂抬弄間,也不知有意無意,翻卷的袖口使遲請青露出了手腕處連片的淤青。 秘書頓時面臨兩難抉擇,而后他咬咬牙,應了遲請青再去看看江今序是否忙完的請求。 時間神奇的令江今序和遲請青的愛意發生等量變換,更準確說是把他們拉均拉滿。如若放在幾年前,那日復一日去工作室的、孤零零的江今序等來的定然是沒有好臉色的遲請青,而當初遲請青一定不信,會有這樣一天,他瘋狂迷戀上了江今序。 “給您爭取到了十分鐘時間,”秘書趕來通知遲請青,“江經理今天是真的很忙,您見諒?!?/br> 在秘書領著遲請青上樓時,沿途路過的員工朝秘書打了個招呼。 “嘿,”員工瞥了眼跟著秘書身后的遲請青,“這是誰???” “江經理的同學?!泵貢纸o員工個別亂打主意的眼神,后督促他繼續干活。 “同學”一詞聽得遲請青瞬間沉了心,他幾番張嘴想要辯解和江今序的關系,卻又因不知這個定位源于江今序授意還是秘書的自行理解而開不了口。 在樓梯拐角處,遲請青走神踩空了一階,樓梯尖兒狠狠懟了下膝蓋,疼得遲請青幾乎麻在了原地,不知道站起。 秘書讓遲請青坐于沙發內,給他倒了杯茶后退出房間繼續忙其他事去。 江今序從小內間兒過來時,遲請青正盯著那杯茶發呆。 直到瞥見江今序的輪廓,那視線才有了鎖定目標。 遲請青撩起袖口,令手腕的淤青統統現出。固定穩袖子,遲請青費了點兒小心思,頻頻用手在江今序面前把盛著水的紙杯端來端去,如此來回折騰,實際上遲請青真正喝下肚的水就寥寥幾口。 但江今序在發現他敲打著的小算盤后,直接不看遲請青了。 辦公室里空調的溫度開得很低,對著風口的遲請青連打了好幾個噴嚏,遲請青半捂著嘴,五官的互通性使鼻子也隱隱發酸。 遲請青想聽江今序說些關心他的話,無論是經傷口角度,還是從這牽引話題的噴嚏。 倘若江今序實在不愿開口,他只需像過去一樣,悄悄調高空調溫度,或者默不作聲的替遲請青披上件外套保暖,遲請青也能暗自高興好久。 但江今序什么都沒做,他從見面開始,就分給遲請青幾個屈指可數的目光,隨即就盯著手機去了。 融入先前被誤認為同學、發疼發燙的傷口得不到垂憐,遲請青的委屈放大數倍,他抹了抹沁出汗的掌心,最后咬咬牙捋起褲腿,放出了于雙腿處比手腕更可怖的密集血痕,其磨破的、快要掉了的嫩皮清晰可見。 江今序撩了撩眼。 “好不了了,”遲請青綿綿的喊著疼,他試圖用指腹蹭掉那層掛在傷口旁的皮,卻被江今序制止,“今天錄節目時威亞壞了,我從上面摔下來,差點兒砸到腦袋?!?/br> 痛感被復述后似乎又加重不少。 “脫掉?!苯裥蜻@才堪堪起身,瞧架勢,應該是要檢查遲請青的傷。 “嗯?!边t請青把大拇指貼進被布料包裹的皮膚,他虎口抵著褲腰,大抵是因身處辦公室的緣故,所以不爭氣的臉紅了。 遲請青準備從上往下將褲子剝離。 但江今序在看清他的動作后皺了眉——他想傳達的是只讓遲請青卷高褲腿的意思。 在把遲請青身上的傷口都探了一遍后,江今序具體沒說什么,就簡單不失禮貌的朝遲請青答句“知道了”,便托秘書把遲請青送走。 吃一塹長一智,第二天,遲請青再來辦公室蹲點兒江今序時,故意穿了清爽的短袖短褲,好讓那手腕腿肚的傷更加晃眼。 成片兒的傷口出現在遲請青身上,就如同給展館中最具鎮店價值的藝術品糊滿了泥巴的不搭。 且遲請青還把傷口繼續放置,壓根沒有處理過的跡象。 江今序不吃他這套,干脆利落的不對遲請青敞開大門,一通電話過去,讓阮凈琳把亂跑的人揪去醫院包扎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