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臟拼
遲請青跟江今序說想去逛逛,遂走出了球場。 他的理由仔細道來可能有不少矯情的成分在內——因為江今序在這里待過三年,保不準遲請青自由探索過的,機緣巧合之下就是照著過去的江今序影子走。 過去的江今序興許會在某個夏日的中午,獨自掐點去喂校園里的流浪貓,別人馬不停蹄狂奔,尚在顧慮趕不上飯的后果,可他倒好,生怕給貓餓著了。 過去的江今序估計還是圖書館的常駐客,如果遲請青要給江今序畫Q版的話,那必須得是個文質彬彬的小人兒,畢竟他真的精通很多。 只是和江今序待在一塊兒,就會產生強烈的幸福感。關于這點,遲請青頗為清楚。 但遲請青不會知道,江今序最常蹭的,其實當屬音院的課。授課的老師喜歡挑著他打趣,問起他來的原因,無論坐在教室哪里,江今序都很難不因樣貌和個頭出眾,他甚至完全不輸于在場校樂團的主唱。 被點名的江今序死抿著嘴,看架勢應該是想到了高興的事,卻又因想起他的“青春”總與江約珂密不可分,使得那唇角彎彎的月牙鉤兒沒落,變得沉默不言。 可惜,即便大學過完了,江今序都沒如愿得到遲請青的吻。 所以,于現在,命運向來是很公平的,讓二十多歲的遲請青也不被允許親他心心念念的江今序。 現在的江今序身上淡去了那份少年青澀,但保持著天生俱來的干凈,一如他沾著洗衣粉味道的衣服。 人的一生要屬少年心動最為珍貴純粹。 大學的江今序喜歡遲請青到發瘋,遲請青是他的白月光,也是意難平,江今序非他不可。 可時間推進了,江今序面對的是二十多歲的歌手遲請青,他已不再是當初孓然一身傻傻付出的模樣,退縮才是屢屢碰壁后的人之常情。 遲請青很怕江今序瀟灑的把喜歡扔還給了過去,再也不肯拾撿了。 球場外的地上還瀝著前幾天屯積起的小雨潭,有一半水被蒸發了,于是它變成了個不怎么規則的形狀。 偶爾有幾個車技不怎么精湛的學生駛過,輪子給雨潭連烙幾陣漣漪,仿佛要把人間繪制成另一個天堂。 遲請青前面站著對被風撓亂發型的情侶,兩人手拉著手,嘰嘰喳喳商量著等下了課,要去校外吃哪家關東煮。 怪只怪情侶途徑的雨潭是個徹頭徹尾的叛徒,女孩輕輕撩眼,便從倒影里瞥見了男生藏在背后包好了的花束。 隔著將球場圍了一周的綠色鐵絲網,遲請青再去看站在其內的江今序。 他想,以后送花還是要引以為鑒的,絕不能讓驚喜不打自招。 球場那頭,正值體育課的學生分外激動,一個抬臂,把球打出了界。 球悠悠滾到了江今序腳邊。 打球的學生絲毫不忌黑乎乎的手,他隨意抹了把臉,而后扯著嗓子,遙遙沖江今序喊道:“喂——!哥們兒,幫忙把球打過來!” 遲請青朝鐵絲網挪著步子。 只見江今序規規矩矩的抱起了球,他微微歪了下頭,應當在腦海里回放那些學生打球的姿勢。 沒記錯的話….是….先跳再拋? 江今序抬了抬后腳跟,在別人看不見、遲請青看得見的地方偷偷蓄力。 影子跟著江今序的動作開始起跳。 球迅速脫離了江今序的手。 只不過,江今序發的實在是太偏激了,球遠脫于正確的航向,砸中了與目標相反的欄桿。 一時間,江今序變得手足無措,他笨笨的對學生們道了個歉,最后老老實實選擇了走過去送球。 遲請青情不自禁用手抓了下鐵網。他感慨這樣的江今序充斥著滿滿的可愛。 遲請青暗自埋怨自己怎么不再早一點對江今序心動。 他想他應該去逞個風頭,使著現學現賣的招式,在江今序拋球的第一時間趕到江今序身前,反手把球扣住,這姑且算場別有情調的英雄救美,如果運氣好的話,遲請青還可以順勢揩油捏捏江今序的腰。 兩人間像是橫著無形的漏斗,傾倒途中經層層過濾,最終用曖昧代替了腥甜。 遲請青感覺自己好像提前走進了立夏,他只是隔著鐵網,靜靜站在外圈覬覦江今序,就催生種難以言喻的渴,這渴弄得他整個人都在發燥,無論這會兒按頭往嘴巴灌幾桶水,遲請青恐怕都難清楚的刷新到已然麻木了的舌頭的存在。 遲請青只好大口大口悶著水,讓它們于口腔內流個暢快。 只好目不轉睛的盯著江今序。 可能在更早的時候,遲請青就變成了停在名為江今序的枝頭上的鳥。 江今序送完球后,回到了原來的場地,他半靠不靠的倚在球網上,數天空中的云朵消遣。 他倒在地面的影子離遲請青頗為近。 遲請青盡可能把手縮到最小,試探著從網里鉆了過去?!″e雜繁多的網脈將江今序的影子一片片分割成了拼圖。 遲請青越過鐵網的那只手在努力的抓弄,即使頻頻的動作使手腕被鐵網磨出紅痕,他還不打消想觸碰江今序心臟那塊“拼圖”的念頭。 如同還沒鐵網三分之一高的小孩兒,對鎖在櫥窗里的玩具念念不忘。 遲請青大可以不那么費勁——眼下,但凡他肯喊喊江今序的名字,或許抱住的就不止是團虛渺的影子了。 可遲請青仍保留著稱得上是固執的儀式感,磨磨蹭蹭想親手湊去,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必須跨過這扎人的網,才可能軟化尖銳的刺,徹底換回江今序。 數云朵數到第三片的江今序把視線挪回陸地,他咂咂有些干了的唇,余光無意瞥到了球網后蠢蠢欲動的小白手。 小白手還在自以為天衣無縫的繼續。 江今序失笑,他裝作為進一步統計云朵的樣子,邊報數邊主動朝遲請青方向后退。 雙向奔赴是看透后,不露聲色的縱容。 ….. 鑒于頭頂的陽光正盛,他們待在這兒又實在沒有用武之處,兩人識趣的走出球場,在附近的長椅上歇息。 遲請青眼尖,不僅察覺到江今序不間斷重復著舔嘴,時而巡查的虎牙幾乎快把那可憐兮兮掛在唇珠處的嫩皮給撕咬爛了,他還看到,原先兩手空空的學生趁課間轉去學校小門,后都掂著瓶飲料回到球場。 體育老師的肺活量可觀,他那用于提醒上課的口哨聲震得遲請青耳根一麻。 遲請青起身,他十分想用指腹拈拈正與江今序斗智斗勇的嘴皮,手都繞江今序下巴了,結果迎上江今序警覺的目光,他還是不敢亂來:“我去給你買汽水喝?!?/br> 沒出遲請青所料,步行一段路的小門側,藏著個自動販售機。 販售機為了與時俱進,故時髦的改造翻新,以前的老式投幣孔雖在,卻被用油漆圖了個大大的紅叉,表示不可使用。取而代之的是普遍的掃碼支付,販售機頂端變得高級不少,嵌在商品上的液晶屏幕每隔幾分鐘,就投放段促銷廣告。 遲請青掃了瓶經典的原味,販售機叮咚一聲,汽水便滾了下來。 因是校慶,再加上受邀的人畢業也有些年月,校方怕給記性差的路癡再添麻煩,索性把小門也開放了。 不過跟正門比起來,選擇走小門的人寥寥無幾。 坐在輪椅上,同樣參與了這場校慶的曲迎應是為避免惹人注目,走了小門。 說來也是某種心理作祟,腿傷前在聚光燈下巴不得所有人把目光投向自己的曲迎,如今竟期盼能少遇到些關注他腿的人。 “嘿!那不是曲迎嗎?”一男人撞了撞他哥們兒的肩,擠眉弄眼好一陣子,“聽說那次頒獎出事后,他收了個蠻機靈的學生,教得可盡心盡力了?!?/br> 哥們兒也是個粗枝大葉的人,他不顧男人的阻攔,偏還專門回頭去看眼曲迎的腿,惋惜道:“可惜了一身本領便宜給外人,你說,他學生以后這不肯定在原有的基礎上超過他?” 見曲迎的目光有意飄到這邊,男人恨鐵不成鋼的捶了拳哥們兒,趕忙把人拖走:“那叫繼承夢想,你不懂就別亂瞎歪曲?!?/br> 輪椅上的曲迎垂了垂眼,這話被他聽去了,心里不是很舒服。 好心幫學生撿球的沈檐淇氣喘吁吁的跑回曲迎身邊,他喚了曲迎好幾聲,輪椅上的人都出神不語。 “老師?” 第四遍出,曲迎才眨了下眼,堪堪回了沈檐淇句“嗯”。 前三遍沒能得到回復的“曲迎”碎在了風中,沈檐淇想說些什么,最終化成了閉口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