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敏
阮凈琳沒給他們倆太多鬧騰的功夫,便催遲請青過去補妝。 “姐,你親自給他化?” 與這場華麗升級的施展無關的江今序愜意杵在門邊,他原本噘著嘴,大抵是想吹口哨,但奈于第一個音就不幸吹崩,發出聲有氣無力的長“噓”。 江今序只好盡可能裝成個沒事人,用手遮了遮嘴,好糊弄過去,掩飾尷尬。 他半耷拉著眼皮,看阮凈琳拿著側影刷在遲請青臉上飛快鋪散。 “嗯,”阮凈琳又沾了點兒亮片,將其均勻的敷在遲請青眼皮上,“以前,有過一次因化妝師大意,使小遲嚴重過敏。所以我現在對外人擺弄小遲的臉,不太放心?!?/br> 江今序透過鏡子反射,打量正緊閉著眼,等待阮凈琳上妝的遲請青。 “是定妝粉過敏?” 江今序終于舍得從門邊挪步,他把手撐在化妝臺前,大致掃了眼敞開的化妝包,隨后精準報出了當初遲請青過敏的定妝粉的牌子。 梳妝臺上擺著的老式播放器還在有條不紊的轉動著,卡在凹槽里的唱片卻沒有再奏出音樂了。 旁邊合嚴的墨汁悉數耗盡,瓶子見了底。那舒展平坦的紙張寫到了“愛”字,輪到“你”時,怎么都劃不出水了。 無奈之下,鋼筆被泄氣的丟到別處。 阮凈琳趁收拾刷子的功夫,瞄了瞄雙臂交疊的江今序,笑得意味深長。 江今序回過神來,恍然大悟自己對遲請青一直未斷的關注似有暴露,他偏要裝一副神態自若,講道他只是聽說對這個牌子過敏的人很多。 “確實,”阮凈琳用濕巾擦了擦手,轉而對著鏡子去揪那縷叛逃了皮筋的發絲,“況且xx牌子下的定妝粉分的種類很細,估計你對這方面,也不是太了解?!?/br> “N—10pr,粉色?!?/br> 江今序在阮凈琳話音落后,一時嘴快反駁,再次精準的報出了當初遲請青過敏的那款定妝粉編號,以及顏色。 據理力爭的愛意不愿悶聲,它讓江今序不打自招。說罷,江今序憤憤咬了咬舌頭,責備自己因著急引發的失誤。 遲請青在聽到江今序說出的編號跟顏色后,心里壓著的弦猛得繃了一下。他為適應亮片兒,動了動上完妝后變得有些沉甸甸的眼皮。 遲請青睜開眼,第一個有幸出現在視線內的,是江今序。 他望著江今序,里面投出的盡是局促,渴望江今序能承認對他的關心。 遲請青再轉頭看向其他事物,方才還情緒波動劇烈的眼睛又恢復了一往如初的淡漠,仿佛眾生皆為過客,難激起分毫興致。 “我先去趟樓下接人,”阮凈琳這才一會兒沒盯手機,消息彈窗便被99+占領,她急匆匆拎好小包,走之前特意加了句叮囑,“江先生,麻煩你先替我看著他?!?/br> 阮凈琳順手帶上了門。 江今序才朝遲請青靠近幾步,遲請青便主動過去環住了他的腰。 遲請青像放學時路過蛋糕店的小孩,眼巴巴的覬覦里面裝扮精美的點心,可快翻爛了的兜里卻掏不出一分錢,饞之觀之,唯獨不可觸之。 江今序不由感到好笑,他掂了掂遲請青的卷發,隨口問道:“是讓我看著你,還是你反過來看著我?” “我看你,”遲請青松開環在江今序腰身上的手,后想到什么,遂端端正正的挺直腰桿,“如果你想,也可以看我?!?/br> 這屋里的側邊有個小更衣間,江今序默默盤算好時間,一把挑開了更衣間的簾子,推著遲請青一同進去。 也不知江今序從哪順來了根削尖了的眉筆,他按住遲請青的后腦勺,在更衣間的燈光下,對著遲請青的眉毛,輕輕描摹。 他從遲請青的眉頭,一筆畫到了遲請青眉尾的小痣。 江今序頓了頓筆,故意把遲請青的痣點大一圈。而后他拔開眉筆的另一頭,將遲請青的眉毛挑得豎直,好讓遲請青顯得更銳氣凌厲。 “你打腮紅了?”江今序抬手戳了戳遲請青泛紅的臉,倘若再惡劣些,他大可以對遲請青的臉吹口氣,好全方面在線觀察害羞升級的模樣。 “沒….我沒….”一向伶牙俐齒的遲請青竟難得結巴起來,甚至連著好幾個音吐露不清晰,像平白含了塊兒泡泡糖。 眉筆如同把短匕首,在江今序的cao控下,剔去了遲請青身上多余的荊棘,讓遲請青成為了朵溫順的玫瑰。 而江今序在整個過程中,握筆穩妥,沒有傷到遲請青分毫。 晃晃的聚光燈下,遲請青變得躁動不安。 相撞出火花的目光徒手撕碎了介懷,足以燙灼靈魂的熱吻將全部曖昧拉滿到位。 有的人徹底軟了身子,要在更衣間內融化了。 于忙碌市井中遺失的珍寶回家了。 是遲請青尋回的,也是珍寶自愿的。 “匕首”挑動著兩人交疊虛渺的影子,他想剜出些什么,好證明自己不是一廂情愿。 光波纂刻,輕而易舉就把愛人變得神圣。 外面的唱片繼續播放著未知名的調子,輾轉悠揚著,飄了進來。 江今序是遲請青一生中,迎來的最重要的專屬提名獎項。 從更衣間內出來,遲請青平復了好一會兒氣息,后忽然探頭,讓江今序正視自己,小聲拋出句:“我這一身好看嗎?” 江今序抬眼,盯著遲請青那被衣擺束得正緊的小腹。 他莫名想到灌滿了水而鼓起來的氣球,如同昨晚的手感,遲請青挺起個渾圓的弧度,憋漲得快要撐破開來。 “昨晚更好看?!苯裥蛘\實的作答。 ….. 未等阮凈琳回來交接班,倒是江今序先來了事忙。 實習的學員在偌大的走廊里躥得活像條指南針失靈了的游艇,學員跑得快要斷氣,也終算柳暗花明摸對了門,開口就跟連珠炮似的,道有份文件需要江今序現在去簽字。 “好,”江今序悄悄把眉筆歸位,他說得一臉風輕云淡,仿佛板書完道數學大題,拍拍沾在指腹的粉筆灰,就要下講臺,“辛苦你了?!?/br> “我想….我得跟著你,”在江今序踏出這扇門前,遲請青及時抓住了他的手,“況且,你要是把我弄丟了,也沒法跟姐交差?!?/br> 這乍一聽去竟還真有些歪理,如果不假思索就被繞了進去,恐怕要反過來夸遲請青想法周到。 只有江今序清楚,這是遲請青用粘人計為他量身定制的鎖鏈,使得頗為得心應手。 實習學員萬分顧慮自己的考核,正欲排除一切阻攔江今序的因素,沒料迎上遲請青投來的眼刀,學員一個哆嗦,瞬間噤聲。 “隨你?!?/br> 江今序撩眼,原先還在對學員逞兇的遲請青立刻變臉,人畜無害的聳了聳肩。 邁過漫漫長廊,經幾輪變幻不重樣燈光替他們開路,天花板對地上的磚面投影了座鵲橋。 遲請青走得很慢很穩,盡可能不發出丁點兒聲音,他低頭瞧著磚面,私自定格了他們共同奔赴的美好。 橋尾的人把整顆心都牽掛到了橋頭人身上。 旅歸公園的橋不如人意,那么,遲請青就為江今序鑄一座鵲橋來彌補。 他們不必苦苦守望于一年一度的七月初七,遲請青會把江今序追回來。然后,他們每個七天都可以黏糊在一起,再重復下段固定的、永遠不會膩的循環。 江今序背對著他關上了門,遲請青也自知分寸,不去打擾公事,就乖乖的貼著墻,站在外面邊數羊邊等候。 與方才他們一路自覺保持安靜截然不同的是,拐角那頭走來的人絲毫不忌場合,這尚未見到人影,那足以穿透一層樓的震耳笑聲就先抵達。 一個頭發稀疏的中年男人頂著不知裝了多少油水的大肚腩,在擦肩而過之際,他斜著雙猥/瑣的眼,把遲請青從頭到腳瞄了個遍。 遲請青頓時涌出到陣惡寒,盡管室內空調開得很足,但依舊擋不住這露骨油膩的視線,讓他落了身雞皮疙瘩,下意識想離這人遠些。 “呦,這不是當年因故拒絕了與我共進晚餐的小遲嗎,”中年男人伸手捏了捏掛在遲請青外套上的嘉賓銘牌,反光的名牌面兒把中年男人不加掩飾的意圖照得格外透徹,“想來我們可真有緣,天涯何處不相逢?!?/br> 遲請青當即認出了這是江約珂曾要給他介紹的王總。 王總咂了咂嘴,下排微微發黃的牙齒在參差不平的牙槽中磨來磨去。 他凝視著遲請青風衣里裹著的吊帶。 中年男人粗糙的手從后攀上遲請青的脊梁骨,他步步緊逼,頻頻發力想要控制遲請青,沿著薄風衣下突出的紋路,去拈搓那兩條吊帶。 王總現在異常后悔當初沒在遲請青不火的時候就把他吃定,上午著手處理完那幾個被鎖在地下室里、哭哭啼啼的爛貨,把他氣得頭疼,這會兒肆意撥弄纖細脆弱的吊帶,竟產生種在光天化日下凌虐美人的快感。 他越看越覺得遲請青在床上的風韻不輸于任何一個他精心調教過的玩物。 再者...王總在飯局上聽人談起過,遲請青的嗓子需要依靠藥物調理發聲??刂坪玫脑?,他完全可以把人打造成個只能在床上叫/sao,結束后連簡單音節都喊不出的省心杰作。 王總繼續色瞇瞇的揩油,而他另一只丑陋的手,伸進了口袋,去摸那條吸飽了迷藥的方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