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

    鈴一打，你就迫不及待地沖向后cao場。沒辦法，你實在太餓了，只能早點解決，好讓這位孟同學請你吃飯。

    后cao場正在翻修，沒什么人路過，中午這會兒正趕上太陽被教學樓擋住，倒是一處摸魚的好去處。

    僅一上午時間，你們要單挑的消息就傳遍學校，有很多好事的學生早早趕來想要圍觀，全都被孟同學的那幫狗腿子屏退了，于是很多人只能退而求其次，站在教學樓的窗口處眺望，期待能看到個零星半點。

    這幫學生都這么閑的嗎？你不由得吐槽。

    一步跨進教學樓的陰影，就好像穿過一道無形的結界，你從炎熱的陽光中來到陰涼的影子里，從整潔的校園來到混亂的施工現場，從好好學習重新做人的學校生活邁入上世紀的港片黑道爭霸現場。

    對面站著的那個人，嘴邊燃燒的煙頭，松垮垮的校服，對學生來說有些夸張的體格，以及秩序陣營的人難以擁有的狠戾表情……

    你覺得自己走錯片場了。

    不過，這樣才有趣啊，世界的魅力不正在于這些現實中無法遇到的事情嗎？這樣的人生才有驚喜??！

    你笑了。

    “喲！孟哥這么早??？”你遠遠地抬手打招呼，熱情的好像你們是多年的好友。

    孟杰的眉毛就沒松開過，這會兒見了你這幅樣子，擰得更緊了。

    “走?！彼D身走了。

    你覺得這位孟同學今天十分冷酷，與那天在奶茶店里熱情的樣子判若兩人。不過你并不關心他在想什么，你只是在想，如何委婉地告訴他你想讓他做你的飯票。

    思考片刻，你決定直球出擊。于是你兩三步上前，緊跟在他身后半步左右，直接說出自己的打算:“孟哥，你看，光打架多沒意思??？要不我們來打賭吧！”

    “賭什么？”他掀了掀眼皮，冷冷地看著你，取下煙頭丟在地上，狠狠碾了碾。

    “如果我贏了，你這個月的午餐你負責，怎么樣？”你笑得和氣。

    “如果我贏了呢？”他終于拿正眼瞧你了，眼中的戾氣幾乎快溢出。

    啊，“如果”，看來他沒有把握。

    也是，他怎么會有把握呢？在你手底下輸過一回，他應該明白你們間的差距有多大，倒是這次，他居然大張旗鼓地來找你單挑，這讓你很意外。

    或許他是有什么后手，但你也不是全無準備——很顯然，他也明白這一點。

    “那你想要什么？”你雖然覺得他贏不了，但你沒想現在刺激他——畢竟，賭約他還沒答應呢。

    “我贏了，我要你做我的狗，跪下舔我的腳！”他露出今天你見到的第一個笑，他的兩條長眉幾乎是倒豎而起，嘴咧得很大，森白銳利的牙齒泛著點點寒光，比那天在奶茶店里的笑更“核善”……也更欠打。

    ……你錯了，他很有把握。

    他看起來很自信，看來他準備的手段很了不得。

    不過你并不在意這個。你喜歡生活有驚喜。

    可如果他這么自信能弄死你，那他之前為什么白白來找你打架呢？連賭約都是你先提出的，總不會他本來只是想打你一頓出氣吧？

    ……到也不是不可能，畢竟你早上讓齊測來接你回班，很可能被傳到他那兒了。

    你記不清這個時間線上他有沒有開始追蘇受，但想來是有好感的，畢竟這樣一個家伙去奶茶店，怎么想怎么違和吧？而齊測恰好很喜歡喝奶茶。

    思緒翩飛間，你們來到地下室門口。

    地下室作為體育生的冬季訓練室，現在是不對學生開放的。

    孟杰掏出一把鑰匙，打開門率先走下去。

    你想起來了，作為自信能和四正牌爭一爭得炮灰，這家伙也有點背景，老爹跟學校也有點關系，妥妥的校園特權階級。

    對了，學校地下室一般是沒有監控的。

    你腳步微頓，拿出翻蓋小手機看了一眼。

    還好，有信號，那就說明他不是打算把你困在地下室。

    雖然這種可能性不大，畢竟那么多同學都知道你們約架，可也不能不防，因為這恰恰是你最害怕的情況，想一想，一個是垃圾混混還是個孤兒，另一個是一個大少爺，在這不講理的世界，你直接被困死然后被他賴掉也不是不可能。

    把齊測的電話設為快捷撥號鍵后，你收回手機，跟上去。

    你看見光線全都被收束進樓梯盡頭一扇窄小的門里，門后是純粹的黑暗，那扇小門好像吞光的獸口。

    你在門口停下腳步，朝里面喊道:“孟哥，開下燈唄？還是說您喜歡黑著玩兒??？”

    兩秒過后，里面傳來電燈滋啦滋啦的響聲，昏暗的白光閃爍著亮起。

    你一打眼便瞅見了一個亮閃閃的東西——鋼管。

    好家伙！

    這幫學生打架真是不知輕重，你不由得在在心里感慨，完全忽視了你現在的身份也是學生。

    “有我的份嗎？”你說著，視線越過他，朝里面瞅。

    很遺憾，并沒有什么可以充當武器的東西，看來這家伙雖然濃眉大眼的，但也是個不講武德的。

    你更多的sao話還沒出口，就見這家伙掄著鋼管沖過來，你心里暗罵一聲，一閃身避過第一下，趁他發力后短暫的僵直期，摜住他的胳膊把他扯得一踉蹌，直接從他身側的縫隙擠進地下場地。

    開玩笑，你瘋了才會站在走廊里讓他打，那不跟活靶子沒什么兩樣？

    孟杰很快穩住身形，轉過身，揮動了兩下手里的短鋼管，小臂長短的鋼管在地下室的暗光中閃過寒星，而他裸露的小臂上隆起的肌rou和鋼管破風聲給人心頭添了些重量。

    他笑了，像融掉了一層面具，又或者破開了什么枷鎖，冥冥中有無形的限制被解除了，他直插入鬢的劍眉像蘸了血，裂開的大嘴像要吃人，身上的煞氣幾乎要溢出來。

    于是你也笑了，沒有露出你的小虎牙，只是瞇起眼，溫和又克制。你慢條斯理地挽起袖子，簡直像個優雅的貴公子。

    “氣勢不錯，看來我要稍微認真一點了?！蹦愕恼Z氣像在說今天的晚餐不錯，但你的身上卻彌漫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冰冷氣息，那是——

    殺氣！

    那是長期在被殺掉的恐懼中，飽含怨憎與憤怒，用血和淚磨煉出的特殊氣質！

    一開始，你只是想活得更好一點罷了。但是后來，你發現，人類遠比你曾經想象的要更貪婪，無論是那對母子抑或是你。

    當單純的驅逐已經無法滿足他們的胃口時，當活著都要成為奢望時，你便開始謀劃自己的復仇，于是，這份殺意便開始了長達十四年的積累，最終融入你的骨血，成為你獨特氣質的一部分。

    只是平常會用正常的皮囊來遮掩罷了，內里你到底是個什么怪物，你自己也說不清。

    孟杰搶先攻來，鋼管割裂空氣，帶起的風直沖面門，額頭上傳來壓迫感。你后跳一步閃開，思考著如何用最小的損失拿下他。

    他的個子比你高，臂展比你長，不論攻防都更占優勢，更何況他手里還有武器，以你現在的身體素質，想無傷拿下他有些困難。

    唯一能寄望的便是速度，可惜，他的速度也不慢。

    那就再試試背刺好了。

    上次奶茶店后的巷戰中，你利用速度優勢連續背刺，使那幫炮灰小弟轉向不及、互相干擾，拉低了他們集體的速度，然后用游擊戰的方法游走在外圍，把那他們幾乎一拳一個都放倒了。

    這次單人作戰，沒有場地和隊友的干擾，他的速度快了不少，再加上攻擊范圍擴大，你沒有信心靠風箏戰術溜死他，不得不采用更危險一些的貼身戰。

    你猛然發力，速度再次提升，繞向他背后，他半側身回防，你卻腳尖半轉，身體半傾，拳頭繞了半個圈，直沖他后脖頸。

    一個漂亮的假動作。

    你的拳頭在觸及他的前一瞬略微下移，攻擊目標由脖頸改為后背，他被你傾半身之力的一拳砸得一踉蹌，手也松了片刻。

    你把握戰機，另一只手像毒蛇一樣向前鉆探，一口咬住他的手腕。

    你略施巧勁，扣住他的麻筋。

    “當啷”一聲，繳械成功。

    你迅速飛起一腳，把這件危險物品踢遠，自身卻出現短暫的遲滯，被回過神來的孟杰強扯住胳膊，眼見就要被摜倒在地。

    你腰部發力，身體騰空，順勢倒地，同時以背部為支點，一道鞭腿直抽向孟杰的臉。

    他急忙偏頭躲過，卻不想這又是個假動作，你長腿一勾，直接卡住他的脖子把他拽倒，翻身騎跨在他身上。

    很好，無損占據主導地位。

    可惜，接下來就是最兇險的rou搏戰了，你的力量明顯處于劣勢，或許短期爆發可以與人高馬大的孟杰抗衡，但如果不能迅速打服他，那你勢必會敗。

    好在，打架你是專業的，知道怎么打人最疼，能讓人迅速失去戰斗力。

    你已起了殺意，雖然不至于直接要他狗命，但也絕對不會讓他好過。上次巷戰里那種和平的小孩子打架的收尾方式不會再出現，他要是不躺個十天半個月，那怎么對得起你學打架流下的汗水、怎么對得起高昂的學費？

    你第一拳砸在他硬朗兇悍的帥臉上，用了八分力。

    江湖規矩，打架先打臉。

    他似乎被你打蒙了，出現兩秒的僵直。

    你乘勝追擊，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對著他的胸腹重拳出擊——避開了臟器，但保證很疼。你的體力迅速流瀉，短短幾秒幾乎喪失大半。但你知道你只有現在這個機會，他的力量比你強，你的體質遠弱于他，他可以受你一頓猛毆再跳起來繼續打，但是你受他兩拳可能就要game　over了。

    耳后突然響起破空聲。

    你心頭一顫，急忙閃避，卻還是被打中了左臂。

    手臂傳來一聲怪異的輕響，你的骨頭斷了。

    冷汗浸濕了后背，你的眼前出現短暫的恍惚。

    你轉過頭，只看見一個瘦弱的男生拿著鋼管，凌亂的黑發被汗浸濕黏在眼鏡上。他的手不住發抖，胸口劇烈起伏，眼神躲閃。

    他是怎么冒出來的？

    為什么沒有聲音？

    巨大的疑惑和震驚充斥你的內心，然而這不過是極短暫的一瞬間，因為，下一刻，校霸便暴起把你掀翻了。

    ……

    ……

    孟杰為這一天做了很多準備。

    自從上次不慎被這小子打敗后，孟杰一直在思考該怎么翻盤。

    他反復告訴自己，這小子不過一時僥幸，雖然是變強一些，但如果單挑依然不是他的對手。

    但他的尊嚴不允許他再一次輸。

    所以他給自己準備了后手。

    他曾無意中發現了林順的秘密。

    林順是這個學校的第一名，他的成績很好，好到與這個腐朽破落的地方格格不入——如果保持下去，他可以上一本。

    這真是太奇怪了，這樣一所很多人連大學都難上的學校，怎么會出現這樣一個人？不過這與孟杰無關，他只要知道這個懦弱的小眼鏡不敢也不能反抗他，只能任由他用這個秘密威脅他。

    他本來沒覺得這個家伙能有什么用處，但是，現在他派上用場了。

    他身邊的小弟陸仁都認識，為了不讓這家伙起疑心，他啟用了林順，讓從未暴露過的林順藏在這里，關鍵時刻給予陸仁這混蛋致命一擊。

    事實證明他的決定是對的。

    這混蛋變強的速度簡直詭異，差一點又陰溝里翻了船。接下來，只要用那個方法，這個刺頭也會和林順一樣，像小羊羔一樣服服帖帖的……

    孟杰笑了。

    慢慢的，他的笑容消失。

    他看見了你的眼神。

    此時，你臉上一直掛著的輕松笑意完全消失，漆黑的瞳仁中似乎有什么東西要破出，本就陰寒的地下室似乎更冷了。

    “這就是你的后手嗎？”你平靜地看著他，像暴風雨來臨前的黑夜，“你就只有這么點本事嗎？”

    孟杰不再猶豫，掄起拳頭便沖著你砸下。

    一點寒光閃過。

    “?。。。。?！”一聲凄厲的慘叫。

    不是你，是孟杰。

    孟杰捂著手跌倒在地，指縫間血如泉涌。

    你的右手不知何時攥住一根鐵扦，扦頭沾滿艷紅的鮮血。

    林順見了血，嚇得丟掉鋼管抱頭尖叫。你搖晃著站起身，用鐵扦抵住孟杰的眼球，聲音里又帶了三分笑意:“不是說好要單挑嗎？你怎么不講信用呢？”

    “沒關系，既然這樣，那我也不用遵守規則了?！?/br>
    孟杰渾身顫抖，看著你的眼神充滿恐懼。

    “瘋子！”他驚懼到破音的嗓音回蕩在空曠的地下。

    你像是受到褒獎一般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臉。

    你看向哭泣不止的林順，說:“小眼鏡，把那邊的鋼管給我?！?/br>
    林順只是不住地搖頭哭泣。

    “不要讓我重復第二遍?！?/br>
    于是，一只顫抖的手將那根有些變形的鋼管遞到你身邊。

    “現在，打斷他的手——”

    林順聽見惡魔溫柔的耳語。

    “——就像你對我做的那樣?！?/br>
    ……

    ……

    當齊測得到消息趕到時，現場只剩下一個哭到屁都放不出一個的好學生林順，以及救護車的尾氣。

    而你，正和這位前校霸坐在醫院的椅子上面面相覷。

    都包著一只胳膊，像照鏡子一樣。

    不對，他還比你多包了一只手。

    而你的口袋里，多了一張存儲卡，上面有面前這位360°無死角的裸照……帶身份證的那種。

    這是這位前校霸本來打算對付你的方法，你從小眼鏡林順那里得知后，原封不動地還給他了。

    “我今天還沒吃午飯?！蹦憧粗?。

    “我現在很餓?！蹦阏Ａ苏Ｑ劬?。

    “別忘了我們的賭約?！蹦阈χf。

    這位前校霸目光躲閃，不敢看你的臉，嘴里低低地罵了一句:“媽的，瘋子！”

    你笑得更開心了。

    順帶一提，從你讓林順架著半身都染上鮮血的孟杰走出地下時，校霸就是你了。

    以及，救護車是你叫的，錢要他來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