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等待

    滿場射燈的光輝，照得江霖眼睛都看不清了。

    他托著獎杯，定了定心神，說道：“謝謝大家對我的認可，我真的非常高興。我要感謝所有劇組成員的辛勤付出……”中規中矩地發表了一番獲獎感言，便在熱烈的掌聲中走下舞臺。

    頒獎禮結束以后，還有一場酒宴。華服盛裝的人們端著酒杯，在宴會廳中隨意地走來走去，歡聲笑語不絕于耳。

    陳知行最近工作太忙，沒法來陪江霖領獎，今天就在網上看了直播。

    江霖正在冷餐桌旁拿東西吃，陳知行估摸著他空閑下來了，便打電話向他道喜，兩個人都很高興。

    江霖說道：“你是我的經紀人，我一直沒有好好謝過你。這個獎杯，我回頭帶回S市，以后放在你的辦公室好了?！?/br>
    陳知行笑道：“那怎么好意思呢？你當初出演的機會，也不是我給你爭取來的，我只不過給你做好后勤工作罷了?！?/br>
    江霖心道：“難道讓我送給顧先生？他看得上嗎？”

    陳知行問道：“你什么時候回S市？”

    江霖答道：“明天?！?/br>
    陳知行說道：“嗯，你有空就到公司一趟，我們聊一聊接下來的行程。我看中了一個現代懸疑劇的本子，我覺得很適合你?！?/br>
    江霖笑道：“那太好了?！?/br>
    陳知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說道：“對了，若冬已經回國了，你知不知道？”

    江霖一怔，陳知行接著說道：“不過，你這段時間可能見不到他，他上次在澳洲酒精中毒，不是送進醫院急救了嗎？雖說人沒什么大事，但是留下了一個胃潰瘍的后遺癥。他自己又逞強不肯說，前兩天回國來了，一家人熱熱鬧鬧吃了火鍋，大舅高興過頭，還拉著他喝白酒，結果就犯毛病了?！?/br>
    江霖覺得很可笑，說道：“韓總怎么這么傻？”

    陳知行說道：“我是沒空管他的，我媽去他們家探過病了?；貋硪院蟾艺f，若冬看起來跟以前一樣，人也很有精神，就是躺在床上起不來。大舅被舅媽罵得狗血淋頭，舅媽還叫人把家里的酒窖給砸了，不許他們再沾一滴酒?！?/br>
    江霖說道：“我不知道他回國了，他沒有聯系過我?！?/br>
    陳知行說道：“他可能是不好意思見你吧。你過得越來越好了，他卻過得一團糟?！?/br>
    江霖說道：“你覺得我過得越來越好了？”

    陳知行頓了頓，說道：“你比他堅強許多?！?/br>
    江霖心中一陣悵然，遠遠看見任琦等人走過來，便道：“等我回去再聊吧?！本蛼鞌嗔穗娫?。

    任琦雙手插在褲兜里，闊步走到江霖身邊，他的助理們都跟在旁邊。

    江霖手里端著盤子，用銀叉子叉起一小塊培根塞進嘴里，慢慢咀嚼著。

    任琦沉吟道：“你最近怎么樣？”

    江霖咽下食物，說道：“還行?！?/br>
    任琦轉身使了個眼色，助理們心領神會，走到不遠處吃東西去了。

    任琦這才靠到江霖身邊，低聲說道：“我仔細想過了，你那天說的話雖然很有道理，但我不能答應你?！?/br>
    江霖低著頭說道：“為什么？”

    任琦從他盤子里拿起一塊小番茄丟進嘴里，說道：“反正在你心里，我這個人是從來不講道理的，那我就任性到底好了?！?/br>
    江霖給他指出那一條最理智最穩妥的路，他終究是拒絕了。

    江霖無奈一笑。大約是因為他低著頭的緣故，睫毛的影子覆著一對清亮的眼睛，顯得沉靜又俊秀。

    任琦輕輕拉住他袖子，說道：“但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幫到你，你得告訴我?！?/br>
    江霖從他手里抽出衣袖，說道：“有你這句話就夠了?！?/br>
    任琦不高興了，說道：“你要是不說，我就只能自己想辦法了。不如你直接說出來，到底是誰纏著你不放，我才能思考該怎么辦?！?/br>
    江霖心中本來涌起一股暖流，但聽到他躍躍欲試的語氣，又有些擔心：顧先生不可能叫他查出來的吧？他不會惹出什么亂子吧？

    江霖忙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你別再摻和這件事了，你查得出來算你厲害?！?/br>
    任琦說道：“好，我已經問過你了，是你自己不說的，要是事情搞大了，你可別后悔?！迸e步要走，又扭頭看著他，低聲說道：“我給你的那幅畫，你還留著嗎？”

    江霖把頭轉到一邊去，說道：“我忘了?！?/br>
    任琦嗤的一笑，說道：“口是心非?！卑菏淄π刈哌h了。

    那幾個助理連忙拋下吃的跟上去，歡歡姐則獨自從人群中走過來，先跟江霖打了個招呼，又斟酌著說道：“江先生，如果你方便的話，我想問一問你，你和我們琦哥……這段時間鬧不愉快了嗎？”

    江霖說道：“他跟你說什么了嗎？”

    歡歡姐說道：“他什么都沒說，但我能感覺得到。大約就是那次觀影見面會之后吧，他好像有了心事，整個人特別煩惱，脾氣變得很壞，比他平時還要壞——你想想，那有多可怕？我們團隊的氣氛簡直就不用提了，所有人都戰戰兢兢的，在他面前大氣都不敢出一下?！?/br>
    歡歡姐恐怕是隱約猜到他們的關系，才會跟他說這些的。

    江霖謹慎地說道：“我今天看他倒是很好，對人也很有禮貌?！?/br>
    歡歡姐繼續說道：“是啊，后來不知怎么了，他自己忽然想通了，好像一夜之間長大成人了。我們私下里都求神拜佛的，希望他能維持得久一點。但不知為什么，我……我有時候，覺得有些傷感，他‘長大’的樣子讓我覺得很可憐?！?/br>
    江霖沒答話。

    歡歡姐說道：“我帶任琦已經帶了好些年，我是在他身邊做得最長的經紀人。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好可憐，別家都是經紀人管著藝人，我倒像是他的老媽子。

    “我也想過離開他，在他身邊工作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前幾年我懷孕了，趁機跟公司申請換崗。離開他之后，我確實輕松了一段時間，但是再后來……我發覺我居然放心不下他，結果又調回來繼續做他的經紀人了。

    “其實只要給他一些時間，他也是會慢慢改變的呀，我們總要給他一個機會?！?/br>
    她似乎是以為江霖受不了任琦的性格，才會提出分手。

    作為經紀人，當然希望藝人私生活簡單一點，但想必任琦分手之后，把身邊的人折磨得苦不堪言，她才來委婉地勸他們復合，江霖何嘗聽不出來這個意思？

    可惜，江霖的問題更加復雜，不是他自己能決定的。

    第二天，江霖準備回到S市，和陳知行約好了下午在公司見面。沒想到去機場路上，突然收到顧庭靜發來的短信，原來他也在B市，要見一見江霖。

    江霖只好下車，戴著口罩等在路邊的咖啡廳里。很快就有車子來接他，一路來到那座古色古香、庭院深深的顧家大宅。

    女管家迎出來，笑道：“江先生，您來了，請先坐一會兒，顧先生有事出去了，馬上就回來?！?/br>
    江霖隨著她來到內院的屋舍里。沒想到一坐就坐到了下午，左等右等，顧先生都不回來。

    女管家也覺得很抱歉，給江霖張羅了一桌子茶水點心，又問他要不要到花園里轉一轉。

    江霖只想一個人待一會兒，便婉言謝絕了。

    宅子里十分清幽寧靜，江霖想到自己以前從不關心時政，第一次見到顧先生的時候，甚至都不知道他是誰，現在卻不知道花了多少時間等這個人，不免有些造化弄人的感慨。

    他起身推開窗戶，外面池塘里兩只鴛鴦在游水，羽毛鮮亮，文彩美麗。

    柳樹抽出青綠的嫩芽，朦朦朧朧，如一團綠霧浮在池上。

    近處一株桃花含苞待放，粉紅嬌俏，鮮嫩欲滴。

    縱然春寒料峭，但比起一派肅殺的寒冬，總是生機盎然的。

    一直等到天黑，顧先生都沒回來。

    江霖獨自吃了晚飯，洗澡換過衣服，在小廳里看電視，看著看著，疲乏倦意涌遍全身，便臥在沙發上睡著了。

    沉沉睡了半個多小時，外面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江霖勉強睜開眼睛，只見窗外一群人簇擁著顧庭靜走進屋里。

    從長廊經過小廳門口時，顧庭靜說道：“你們先去書房?！?/br>
    那些人答應著往前走，顧庭靜一個人推門進來，看見江霖蜷縮在沙發上打瞌睡，不由得微笑道：“怎么不去床上睡？”

    江霖坐起身體，揉了揉眼睛，神態還帶著nongnong睡意，低聲說道：“你來了?！?/br>
    顧庭靜見他白皙的臉上睡出幾道紅痕，頭發也翹起來了，穿著一件粗棒針雪白毛衣，質地看起來柔軟而溫暖，便走過去，伸手擰住了他的臉頰。

    江霖冷嘶一聲，皺著眉毛不動彈。

    顧庭靜擰了他幾下才松開手，微笑說道：“等我?！庇挚觳诫x開了。

    江霖重新躺下去閉上眼睛，但知道顧先生已經回來了，人就在相隔不遠的書房里，他漸漸的就睡不著了。

    過了好一會兒，那群人匆匆離去，顧庭靜才回到小廳。

    江霖半躺在沙發上，屈起雙腿給他讓出位置，他就順勢坐在江霖身邊。

    傭人送上一席夜宵，知道顧先生忙碌一天，特意做得十分豐盛。

    顧庭靜卻道：“太膩了，看了就沒胃口?！敝怀粤诵“胪媵~片粥就讓他們撤掉了。

    飯后，顧庭靜抬臂搭著沙發背，左腿架在右腿上，沖江霖說道：“我看見你拿獎了，恭喜你啊?！?/br>
    江霖抱著膝蓋說道：“是你給我的機會，我該謝謝你?！?/br>
    顧庭靜說道：“瞧你這話說得言不由衷的，你心里一定覺得，跟著我這么久，畢竟還是吃虧吃得多?！?/br>
    江霖笑了笑，說道：“我可沒說，是你自己說的?！?/br>
    顧庭靜說道：“從前你不要我的錢，是不是不想落到你父親手里？現在你改主意了嗎？恐怕你自己不好意思提出來，所以我來問問你?！?/br>
    江霖說道：“我能有那些機會就很感恩了，至于錢么……以后我手頭會寬裕很多?！?/br>
    顧庭靜說道：“好吧?！眴緛韨蛉?，吩咐道：“把我書桌左上角那個盒子拿過來?！?/br>
    傭人把盒子拿過來了，他卻不接，指著江霖說道：“給他?！?/br>
    江霖只好接過來，那盒子沉甸甸的分量很重，絲絨外殼摸起來細膩又光滑，搭扣黃澄澄的像是黃金。

    江霖一頭霧水，問道：“這是什么？”

    顧庭靜微笑道：“獎勵給你的?！?/br>
    江霖打開盒子一看，不禁呆了一呆，盒中躺著那塊“登樓觀星”V家珠寶腕表。

    表盤上灑滿了熠熠生輝的鉆石，如同夜幕銀河般幻麗神秘，右下角一顆方形紅鉆石切割精美，鮮紅如血，仿佛擁有魔力一般，叫人的眼神一秒都移不開。

    江霖不解，說道：“這塊表不是在意大利嗎？因為太貴重了，V家總部都不愿意冒險把它空運過來拍攝?！?/br>
    顧庭靜好笑道：“買都買下來了，當然得給我送過來啊。你拿去玩好了，尺寸不合適的話，再叫人過來改?！?/br>
    他頓了頓，又道：“但你要是跟人家扭手扭腳、親來親去的時候，把表磕碰壞了，別來找我，我不管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