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不予通過

    顧望蘭愕然，追問道：“那你們家現在……”

    江霖說道：“好些年前，我媽就跟另一個男人遠走高飛了，后來再也沒有音訊，我是跟著我爸爸長大的?！?/br>
    在這個故事里，江霖把他自己的遭遇完全隱去了，但可想而知，他母親離開之后，他父親會如何對待一個遺留下來的孩子。

    顧望蘭定定看著江霖，心里十分過意不去，沉默片刻，說道：“對不起，我那天不該說那句話，不該勾起你這些不愉快的回憶?！?/br>
    江霖笑了笑，說道：“你能為此道歉，就說明你和你父親完全不一樣?！?/br>
    顧望蘭說道：“我父親知道你家里的情況嗎？”

    江霖搖搖頭，說道：“這些事情，我從沒有跟任何人說過。有那么一個人……一些人，我很想說給他們聽，但總是開不了口。今天卻偏偏跟你說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真奇怪。也許我說這么多，就是為了告訴你，看面相都是騙人的?！闭f罷，好像被自己逗樂了，輕輕笑了起來。

    顧望蘭卻知道他為什么唯獨說給自己聽，因為他們都是活在父輩陰影下的兒子……

    他看著江霖清清白白、俊秀疏離的一張臉，忽然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江霖笑著笑著，慢慢停住了，神色暗淡下來，低聲說道：“你不必跟我說什么對不起，我才是對不起你的人。顧先生這個主意……真是糟糕透頂，但我這人又笨，又怕惹事，所以沒有好好勸他，結果傷害了你……對不起，我實實在在是做了幫兇的?！闭f到最后，語聲頗為哽咽。

    顧望蘭知道江霖是個演員，他無法確定他此刻是不是在演戲。

    但江霖這樣一種可憐自責的神情，倘若都是假的，那真的又能如何呢？

    所以，顧望蘭把書放在一邊，伸出右手，握住江霖放在膝上的手。

    江霖立即反握住他的手，抬起一雙快要哭出來的眼睛，央求般的看著他，顫聲說道：“你肯原諒我了？”

    顧望蘭搖了搖頭，說道：“我現在還做不到?！?/br>
    江霖眼中滾出大滴大滴的淚來，眼皮和鼻尖都是蒼白里透出的淡紅色。

    顧望蘭捏了捏他的手掌，說道：“——但我可以嘗試?！?/br>
    江霖破涕為笑，點了點頭，溫熱淚水滴落在顧望蘭的手腕上。

    顧望蘭有些不自在，輕輕抽回了手，走到窗前俯視外面的城市景觀，兩只手插在褲兜里。

    江霖問道：“現在我們該怎么辦??？”

    顧望蘭說道：“你也跟我說過，我眼前只有一條路可走，讓我做一下心理準備吧……父親總是會贏的?！?/br>
    被困第三天的早上，顧望蘭打了個電話給他父親。

    他是關起門獨自在臥室通話的，江霖不知道他如何跟顧庭靜妥協認錯，只知道父子倆這通電話僅僅持續了幾分鐘，顧望蘭就出來了，面色很平靜，說道：“我要回洋房了，你可以走了?！?/br>
    江霖安慰了顧望蘭幾句，顧望蘭則像是穿上了一層密閉的鎧甲，淡淡的沒有任何表示。

    在門口看守的人很快就撤了，江霖便回了家。第二天中午，顧庭靜派人來接他。

    江霖念著分手這件事，心里七上八下，當即來到花園洋房。

    顧庭靜獨自坐在餐廳里，旁邊立著幾個傭人，正在布置午飯。

    他氣色非常好，眉梢眼角都染著抹不去的笑意，見了江霖，很親熱地讓他坐到自己身邊，又囑咐傭人添飯添筷子。

    江霖小心翼翼坐下，環顧四周問道：“望蘭呢？”

    顧庭靜說道：“我叫他去外地了，他也要開始學著做事了?！鄙焓謸狭藫辖丶饧獾南掳?，好像在疼愛一只小貓，微笑說道：“你幫我收服了他，總算解決了我心頭一件大事，要我怎么謝你??？”

    江霖看布菜的傭人走來走去，略一遲疑，說道：“等到沒人的時候再說吧?！?/br>
    顧庭靜笑了笑，便跟他聊些的劇本問題，又問他什么時候進劇組。

    江霖說道：“開機時間已經很近了?！?/br>
    顧庭靜隨口答道：“是在J市拍攝對吧？我有空就來看看你?！?/br>
    江霖看他說得漫不經心，也沒往心里去，魂不守舍地吃了飯。

    休息一會兒，顧庭靜照例帶他去樓上臥室。

    一關上門，顧庭靜便把江霖摟在懷里。兩人一起坐在床上，顧庭靜吻了一下他的嘴唇，微笑問道：“你今天怎么看起來悶悶不樂的？誰惹你生氣了？”

    江霖陷入顧庭靜那男性的氣息中，心臟砰砰砰跳得厲害。

    他從他懷里掙開，走到床尾，伸手拉扯帷幔的流蘇，低聲說道：“我生你的氣?！?/br>
    顧庭靜心情實在很好，很樂意放下身段，哄一哄這個小情人。所以走到江霖背后站定，兩條胳膊環繞上他窄窄的腰，說道：“我是怕望蘭亂跑，所以讓人把門鎖了，并不是故意要把你關起來的，你這次又被他拖累了。你們倆關在一起，他肯定把火都發在你身上了，對不對？”

    江霖說道：“你不知道，他差點把我弄死了?！?/br>
    顧庭靜笑著問道：“真的？怎么弄的??？”

    江霖臉色一紅，答道：“我不知道?！?/br>
    顧庭靜笑了笑，側頭吻他白膩晶瑩的耳朵，右手漸漸往他下身摸去。

    江霖連忙轉頭避開他的吻，又松松扣住他的手腕，不許他再亂摸。

    顧庭靜挑了挑長眉，放開他的身體，打量著他問道：“你到底怎么了？”

    江霖低著頭不敢看他，咽了一口唾沫，神色十分緊張不安。

    顧庭靜在床沿坐下，把江霖拉到自己身前，仰頭看著他問道：“你想要什么？現在沒人了，快點兒說吧?！闭Z氣倒是十分和善溫柔。

    江霖終于下定了決心，對著顧庭靜的眼睛說道：“顧先生，我要分手?！?/br>
    顧庭靜奇道：“嗯？和誰分手？我嗎？”

    江霖說道：“不然還有誰呢？”

    顧庭靜側頭看了他一會兒，笑了，說道：“不予通過?！?/br>
    江霖一呆，顧庭靜接著問道：“你還想要別的什么？”

    江霖急道：“顧先生，你怎么能說話不算話？你當初明明答應我了，只要我、我……你就會答應我一個要求的?！?/br>
    顧庭靜看他不像是在撒嬌使小性子，臉色漸漸變了，目光中流露出懷疑之色，說道：“怎么？你真的要和我分手？你就這么傻嗎？”

    他一邊說，一邊站起身，雙手牢牢鉗住了江霖的臂膀。

    江霖往后縮了縮，說道：“你別這樣，很疼的?！?/br>
    顧庭靜整個人迅速陰云密布，鉗制江霖的手越來越用力，沉聲說道：“為什么要分手？你戀愛了嗎？”

    江霖感到他身上散發的低氣壓，簡直不敢再繼續激怒他，但他鼓起勇氣，堅持說道：“原因無關緊要，總之你上次說過，不管我要什么，你都——”

    顧庭靜打斷他的話，說道：“我上次還說了一個前提呢：你不能要求我傷害我自己或者望蘭?，F在你要和我分手，就是在傷害我，所以我有權否決?！?/br>
    江霖說道：“我傷害你什么了？傷害你的感情了嗎？”

    顧庭靜說道：“你傷害了我的尊嚴?！币话褤ё〗?，就要把他往床上帶。

    江霖又急又怕，叫道：“我、我一定要跟你分手，我已經想好了！”他全身奮力掙扎，用力推開顧庭靜，轉身就朝外跑。

    顧庭靜死死拽住他臂膀，喝道：“不許再說分手?！?/br>
    江霖從沒有正經反抗過顧庭靜，但這一回徹底撕破了臉，他什么都顧不上了，回頭照著顧庭靜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顧庭靜吃痛放開了手，低頭一看，虎口處印著一圈鮮紅牙印。

    江霖則氣息急促，神色又害怕又慌張，站在幾步開外看他的反應。

    顧庭靜似怒非怒，似笑非笑，這種氣到極點的微笑是最嚇人的，說道：“你要造反??？我怎么養了一條咬主人的狗？”

    江霖豁出去了，說道：“你才是狗?！?/br>
    顧庭靜罵道：“小東西，今天叫你死在我手里?！弊哌^來要抓江霖。

    江霖轉身就跑，一鼓作氣沖到臥室外，噔噔噔踩著旋轉樓梯下樓。

    顧庭靜一步一步跟出來，站在樓梯口高聲喊道：“把他攔住了！”

    話音剛落，不知哪里竄出來幾個警衛，兩個人一把扭著江霖的胳膊，干脆利落的專業手法，江霖肩膀骨頭喀啦喀啦亂響，登時被他們擒拿住了。

    剩下幾個則圍成一圈嚴密監視，顧庭靜說道：“帶上來?！?/br>
    江霖急得亂踢亂扭，那些警衛不為所動，扛家具一樣把他扛回了臥房。

    有人用警棍在他腿彎戳了一下，江霖身不由己跪了下來。

    顧庭靜走過來，抬手就給了江霖一個耳光。

    啪的一聲，江霖腦袋往旁邊一栽。

    顧庭靜反手又是一耳光，又是啪的一聲，江霖雙頰通紅，眼冒金星，耳朵里嗡嗡作響。

    顧庭靜這兩個巴掌下了死手，打得手疼了，一邊活動手腕，一邊吩咐道：“你們接著打?！?/br>
    于是兩個警衛把江霖提起來站直，后面一個警衛單膝跪下，掄起警棍就開始抽江霖的小腿肚子。

    江霖又恥辱又心驚，起初要叫喊，但很快發覺，這些警衛下手頗有技巧，每次警棍揮過來，都會劃破空氣發出嗖嗖嗖的厲響，聽起來非?；Ｈ?，但實際落到rou上，力度居然并不重，典型的“雷聲大雨點小”。

    江霖驚疑不定，一時也想不到是他們不敢打傷他。

    可惜他們下手再怎么有分寸，那么粗那么硬的警棍一下下打在柔軟的小腿上，次數多了還是不堪忍受。

    顧庭靜懶得看他們“行刑”，走到露臺上點了一支煙，煙霧繚繞中，靜靜欣賞著花園的媚麗秋光。

    臥室里，江霖感覺小腿肚子一寸寸爛了，鉆心刺骨的疼。他死死咬住嘴唇，決不肯發出求饒聲音，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兒。

    顧庭靜手里夾著煙，轉身回到臥室，說道：“望蘭才安分下來，怎么又換成你跟我鬧了？你在怨我不該把你給望蘭嗎？”

    江霖忍痛哭道：“你……你別問了，我就是要分手……”

    顧庭靜說道：“把他嘴堵上?！?/br>
    那警衛停住了抽打，江霖緊緊繃著的肌rou一下子松弛了，若不是左右兩人夾著他，他就要轟然倒下。

    一個警衛要下樓找一條毛巾堵嘴，顧庭靜說道：“用我的吧?！蹦蔷l忙進了臥室的衛生間，拿了一條毛巾出來。

    江霖強忍淚水，用力抿著嘴巴不肯張開。

    那警衛在他下頜處輕輕一掐，江霖不由自主張開嘴，立即被毛巾嚴嚴實實塞住了。

    顧庭靜摁滅了煙，抽出自己的皮帶，讓那些警衛把江霖的手也牢牢捆在背后，隨即擺了擺手，那些警衛就迅速退了出去，順手關上了門。

    江霖失去支持，癱軟在地。頭發亂七八糟，身上衣衫凌亂，兩條腿交疊著不住打顫兒。

    顧庭靜問道：“乖不乖了？”

    江霖丹鳳眼中含著水光注視著顧庭靜，神情倔強到了可憐的地步。

    顧庭靜幽幽嘆了一口氣，把江霖打橫抱起，移到床上。

    他把他褲子脫下來一看，兩個小腿肚都高高腫起了，淤血壅塞，紫中發黑，問道：“疼么？”

    江霖把臉埋在床單里動也不動。

    顧庭靜故意在他傷處用力擰了一把，江霖一下子昂起頭，口里嗚嗚叫喚。

    顧庭靜笑了，說道：“我疼你你不要，非要自討苦吃，從前那么多聲‘爸爸’都是白叫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