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一成

    兩人用過了飯，女管家過來通報，說是辦公室的人送文件來了。

    顧庭靜有些不悅，說道：“什么事兒這么著急？”

    女管家笑道：“看他們的樣子不像是著急，只是不敢越權擅專?！?/br>
    顧庭靜說道：“拿到書房吧?！?/br>
    那女管家便去料理了。

    江霖看顧庭靜像是要忙正事了，起身想要告辭。

    顧庭靜卻伸手摁住他的肩膀，說道：　“等著?！?/br>
    江霖只得坐下來，顧庭靜輕輕拍了拍他的頭頂，慢悠悠地去了。

    不一會兒有人把江霖領到另一間小廳休息，茶幾上擺著西式茶點和水果。江霖吃不下，又掛念著明天H牌的拍攝，便在心里預演整個流程。

    又用手機上網搜尋H牌以往的廣告大片，不經意點進秀場視頻，這一看就入了神，很快就消磨了幾個小時。

    到了黃昏，天愈發陰沉沉的，小院中菊影藤風，鳥雀稠鳴，人在屋里也覺得遍體生涼。

    顧庭靜處理過了公務，親自過來找江霖，一眼就見他坐在那里一動不動看手機，連茶水都沒碰過，便笑道：“手機就這么好看？”

    江霖恍然抬起頭，說道：“啊，我在看工作呢?！?/br>
    顧庭靜笑了笑，好像江霖的“工作”只是小孩子過家家，說道：“起來，跟我走一走?！?/br>
    江霖站起問道：“要出去嗎？”

    顧庭靜笑道：“我和你要想在公共場所一起露面，那可不太容易?！?/br>
    于是兩人去院子里散步。

    江霖發現顧宅畢竟還是位于B市的核心地帶，實際占地并不算很大，遠遠比不上曼禪山莊的規模，但設計上精巧十倍還不止。

    幾座各具特色的東方小花園融會貫通，廳堂房舍錯落有致點綴其中。每一處園林牢牢把握住了“藏”字訣，花遮樹隱，移步換景，羊腸小路九曲回環，似乎永遠都走不完、看不盡。

    顧庭靜可能是真的身體微恙，走得很慢。

    江霖跟在他的斜后方，保持著一步遠的距離。既不跟他同行，也不落出他的視線。

    顧庭靜不時跟江霖聊些閑話，問他接下來還有什么工作。

    江霖心想：“你肯定知道的，還問我做什么？”嘴上老老實實說道；“明天有拍攝，接下來會空個幾天，具體還要聽經紀人的安排?！?/br>
    顧庭靜說道：“要是沒別的事情，就在這里住著吧?！?/br>
    江霖答應道；“好啊?！?/br>
    顧庭靜站定了，抬頭看一株燦金色的銀杏樹。

    江霖看著顧庭靜的側臉，心想：“顧宅既是這么個氣派，應該有熱鬧鬧一大家子人的，怎么顧先生總是形單影只孤零零——不對，是我想錯了?！?/br>
    他想，顧先生這個人十成有九成是熱鬧的，花團錦簇，震耳欲聾。那九成里所見的人個個聲勢浩大，所做的事件件轟轟烈烈。

    只有剩下那一成才是安靜的。

    那是顧先生用來獨處的地方，江霖就被他擺在這里。

    顧先生不會讓江霖侵入他那九成，江霖也做不到，那個世界對他來說太遙遠。

    顧先生只要在那九成里抓起一把光彩，從指縫兒里泄出一點點，對江霖來說，就是太陽普照大地般的恩賜。

    但江霖所在的一成，又并非是逼仄狹隘的陰暗角落，而是極為幽深純粹的精神世界，這是顧先生唯一可以展露真實自我的地方，所有虛假偽裝都被擠出去了。

    因此，江霖知道顧先生最隱秘的性格，還有他藏得最深的欲望，說不定顧先生的親兒子都不如江霖更了解他……

    天越來越黑，花園里吹的風冷颼颼的。

    于是顧庭靜和江霖回到屋里。吃了晚飯，顧庭靜去書房寫毛筆字，讓江霖給他研墨。

    江霖哪兒會這個？硬著頭皮接過來，沒幾下就弄得亂七八糟的。

    顧庭靜笑道：“你看著挺聰明，怎么笨手笨腳的？罷了，別廢了我的好墨?！闭惺纸薪刈谒ド峡此臅?。

    但兩人身體挨在一起，難免又擦槍走火。

    江霖心想：“來都來了，不能白吃你老人家的飯?！庇谑乔臒o聲息滑到書桌底下，鉆到顧庭靜的兩腿之間，用臉輕輕挨蹭他的胯部。

    顧庭靜笑了笑，眼角顯出幾道紋路，說道：“我總算看出來了，你今天是來報仇的，想要我的命么？”

    江霖大著膽子說道：“我都餓好久了?！?/br>
    顧庭靜說道：“嗯，那是主人家的不對?！?/br>
    于是江霖拉開他的褲子，伸出舌頭舔舐那一團rou物，進而含在口中一下一下吮吸，同時手指掄撥，不斷搓揉底下的雙丸。

    顧庭靜也不低頭看他的模樣，自顧自運筆寫字。桌子上下簡直分裂成了兩個世界。

    等到顧庭靜泄在江霖的嘴巴里，江霖又把他那男人的玩意兒舔得干干凈凈，才從桌子底下爬出來。低頭一看，顧庭靜寫的字居然還挺端正的，只是最后幾個字略微有些浮滑。

    顧庭靜擱下毛筆，有些惋惜地說道：“這字寫廢了?！?/br>
    江霖想也不想就說道：“那就給我吧?！?/br>
    顧庭靜卻認真了，抬頭看著他說道：“我的字是不送人的，你要是拿去隨便亂扔，我會生氣的?！?/br>
    江霖一下子想到他生氣時候的樣子，心里砰砰砰亂跳，連忙說道：“我會當傳家寶收藏起來?！?/br>
    顧庭靜立即追問道：“你已經開始想成家了？”

    江霖一呆，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顧庭靜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微微一笑，說道：“怕什么？等你年紀大了，自然放你去結婚的?！?/br>
    江霖松了口氣，又想：“顧先生腦子反應真快啊，一不小心就給他抓住把柄?！?/br>
    夜里淅淅瀝瀝下起小雨，雨水滴滴答答落在竹葉上，風吹竹搖，凄清幽靜。

    當夜兩人在主臥同床共枕。第二天一早，江霖起了床，顧庭靜派司機送他去拍攝場地。

    H牌的攝影棚在鬧市區繁華地帶，到了周末，年輕男女一窩蜂出來逛街游玩，路上有些堵，十幾分鐘才到目的地。

    江霖在十字路口下了車。昨夜下了雨，今天的天空愈發透藍清澈，四面林立著高級寫字樓和時髦商場，玻璃墻抬頭都望不到頂，連風里飄著香水的味道。

    江霖看見許多年輕女孩三五成堆擁在路口，信號燈紅了綠、綠了紅，她們卻嘰嘰喳喳、堵著不走，心想：“她們……不會是在等我吧？”

    桃桃早就在攝影棚樓下等江霖，看見他下車，奔過來問道：“你在看什么呢？快上去吧！”

    江霖一邊走，一邊問道：“今天有什么活動嗎？怎么這么熱鬧？”

    桃桃抿著嘴笑道：“你往背后看呀?！?/br>
    江霖回頭一看，腦中嗡的一聲，登時停住了腳步。

    只見對面那六七層高的商場外掛著一張巨幅室外海報，那是真的“巨幅”，從最高層一直垂到一樓旋轉門才算完，氣勢洶洶延展開來，怕是在一公里外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海報上印著一個凌厲美人，眼神輕蔑傲慢，直勾勾注視著鏡頭，絲毫不辜負這霸道排場。

    他高高在上俯瞰著蕓蕓眾生，一頭漆黑長發在眼前亂舞，似乎是給風吹得亂了，剛好呼應了室外的風景。

    他手里拿著一只鮮紅的細管唇釉，嘴唇也是同樣的鮮紅潤澤，那是海報上唯二的彩色。

    底下打著品牌logo和宣傳語，旁邊龍飛鳳舞簽著代言人的名字——“任琦”。

    江霖出神地望著那對嘴唇，那是無數次咬牙切齒喊過他的名字的嘴唇，也是他“鬼使神差”親過的嘴唇……

    許多路人指指點點說道：“怎么找個男人代言口紅??？”

    那些留戀不去的女孩子則拿著手機，和對面的任琦巨幅海報同框自拍，不停換姿勢找角度，還感嘆道：“琦哥好颯?！薄拔也恍辛??！?/br>
    原來那海報太大了，站在近處反而看不完整，所以大家都跑到這邊馬路來合影。

    桃桃說道：“任琦被拍得好像特工電影里的女殺手啊。他這次合作的品牌還挺聰明的，在網上造勢買水軍，把這巨幅海報包裝成一個網紅打卡點，弄得大家都跑過來拍照?！?/br>
    江霖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桃桃說道：“這牌子雖然也是一線奢侈品牌，但任琦代言的只是彩妝線。還是我們的代言更高級，H牌的logo一出來就贏啦?！?/br>
    江霖心想：“任琦到底是新生代男藝人的第一名，除了這個彩妝代言還有許多大牌合作。我這個H牌，可以吹成是貴精不貴多，但如果后續不跟上。這孤零零的一根獨苗，反倒要惹人笑了?！?/br>
    他們上樓進了攝影棚，場景和機器是昨天就布置好了的。工作人員正在最后調試燈光，一個外國攝影師精神昂揚，領著幾個助理到處指揮。

    陳知行已經到了，當即為江霖引見品牌方。大家寒暄了一番，江霖就去做了第一套造型，出來試好燈光，便拍了一組靜態照片，接著又是換造型、換布景燈光……

    所有環節都按照周密設計，有條不紊往下進行，嚴絲合縫得像是機器里的齒輪運轉。還有幾個攝影師扛著機器到處拍，專門記錄所有幕后工作。

    拍完單人照，兩個女性外模進場加入。三個人的姿勢站位就比單人復雜多了。

    拍了一會兒全景，那攝影師走上來拍大特寫，忽然停住了，轉過身說了幾句英文。他是意大利人，口音有些重。大家都沒聽清楚，江霖此刻跟他距離最近，忽然開口回了幾句英文。

    包括攝影師在內的所有人都吃了一驚，大家都沒想到江太子這走后門的關系戶居然會英語。

    實際上，江霖的英語說得很慢，咬字有些生硬，但那攝影師聽懂了，很高興地嘰里咕嚕說了起來。

    江霖和攝影師聊了幾句，向大家說道：“他說他突然想讓我們嘗試坐姿，那樣構圖上會更生動一點，有沒有椅子可以拿來用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