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甲中,仲夏的盛炎造就了校內生意盎然的綠意,也催化了聒噪的蟬聲,回響在面積不大,設施簡陋的小城學校??蔁o論是午后的高溫,還是惱人的生命之音,都抵不過老師對“七月流火”解釋,邢月鷹便在不溫不火的言語下墜下了濃密的睫羽。在他的腦袋完全貼在學練優上之前,宋飛云在還看著老師講課的情況下,以rou眼難以察覺的速度把左手甩在同桌的空白練習上。讓邢月鷹的臉完全地伏在他寬張粗健的小臂上。剛好是最后一排,老師又是近視,再加上宋飛云假裝跟著講課的步伐用右手做筆記,使夢鄉的一切都有序地進行。 分針馬上就要指向讓人激動的時刻,蟬鳴的煩擾漸漸被周末的沸騰所取代。這燙人的狂歡預熱,在宋飛云的耳朵里被磨碎成香料,一撮撮地攪進身旁幸福芬芳的鼾聲,熬出一鍋濃稠的甜膩。直到老師無奈。假裝慍怒,周圍的溫度下降之時,邢月鷹才感受到睡熟的緊繃度慢慢松弛質柔軟,才吧唧了一聲嘴巴,一邊緊緊抱著宋飛云的小臂,一邊把夢鄉的印記刺破在鼻腔的氣泡里。 也是老師的節奏把握得準,剛說完最后一個字,下課鈴即姍姍來遲,自由的狂歡頓時于積攢的抑靜中爆發,堅不可摧地伴隨著熱烈的鐵騎,讓仲暑時節燦爛的生命乘著炙陽的階梯扶搖而上那燙得發白的艷空。 雖說心中也是跟著周圍的嘈雜混亂成了一糊,但在擁擠的公車上,邢月鷹的溫度也不得不湮滅在口中香橙味兒冰棒的爽快和車窗映過街道時的狂風里。 看著宋飛云的眼睛輕合在深陷的眉窩之下,邢月鷹的腦海已經將視野里輕柔溫稠的烏密睫毛模糊成了另一副,卻無所相異的眼睛,與真實所不同的是,從記憶里的那扁玻璃窗放射而出了更多的暖意,除卻窗內、窗外的造飾,如更加細膩的柳眉,宛若陽光高原佇立于大地的鼻梁,還有早春融化時的河流釋放細流的脆冰般的薄唇......都和現實不同的散發出和人的陽煦。壓縮成厚實的棉,讓邢月鷹能蒙在里面,甚至愿意摔在其中一輩子也不出來。 “你在看什么?” 毫無情感波瀾地喧問刺入了行月鷹的耳膜,將他從神造的原初世界瞬間剝離而出,柳葉被風雪洗刷成了修剪整齊的長青松,陽光高原頓然陰云密布,脆冰又經歷了寒流的輕拂固結成更厚結的冰層...... 最致命的那扇窗,從中伸出的無盡寒意,在極點的冷高壓中心由上而下地將邢月鷹所有叫囂著逃跑的器官冰凍至每一個細胞的內核,讓他的神經再也無法——是無力向身體發出逃跑的信號。 宋飛云沒有溫度地沉默著,邢月鷹被冰焰灼傷的眩暈著,仿佛手中的冰棒因融化而脫離木棒掉到公交車的地板上,也在眼睛里看成了希望的火苗,還未開放就凋零的異色景致。 邢月鷹眼珠一轉,看著街景逐漸變換,就像另一種讓人舒暢的風吹進了腦子里。 “這不快到了嗎?叫你呢?!?/br> 剛好車子到站。公交司機的油門就如同被這高溫惹怒了似的,一腳下去,全車的人就跟??粯禹樍锏某蛄艘贿?,宋飛云也就勢傾覆到了邢月鷹的身上。 冰原在視野之中無限地放大,邢月鷹真的感覺宋飛云想俯上來做些什么,然而他只是掠過他的耳畔,時隔經久,才緩緩有段氣流劃過臉邊。 先有了瓜子才有了向日葵了,先有了生鐵才生出了鐵銹,那先有什么才有了那段氣流?明明是濕熱濕熱的,到達的時候卻干冷干冷的,邢月鷹還以為他整個魂都要被捆走了。 等到車完全停下,恢復原樣,人也恢復了原樣。 醒者未醒,眠者未眠罷了。 “終于到了,我們走吧?!?/br> 邢月鷹一如既往地沒心沒肺地笑著,跟著人擠人的相互力拐著宋飛云下車,他應該又沒發現吧。 回到大院,宋云飛的神色在回廊的陰影下并不清楚,反正都這么多次了,他的榆木大兄弟應該沒察覺出來。 沒察覺出來還好,畢竟借著兄弟的臉去YY兄弟親哥的臉,就算是思想開放的今天,也不一定光彩啊,更不用說是男人YY男人。 但男人YY男人,也是有著一定優勢的。比如不會被別人發現。 查家和邢家是這座老式公寓頂樓的對門。前面那一家在這幢房子里一直扎根至今。大兒子査十三,出生的時跟著父親姓。小兒子宋飛云,出生的時候承蒙父親的厚愛,跟了母親姓。 邢家是在小兒子上幼兒園的時候搬到對門的。和查家相似的,兩家的兒子都有著極度相仿的年齡和年齡差,以及不同的姓氏。 邢家管事兒的一開始有了大兒子,后來在外面有了真愛,就又有了個小兒子。出于對小兒子的保護與寵愛,邢家管事兒的就帶著大小兒子跟著另一個管事兒的跑了,也就來到了這座老式公寓樓里。 大少爺于鶴,沒了當時來自于姥爺家的養尊處優,跟著管事兒中的一位,從四季分明的北方都市,來到了這個四季不太分明的山南小城,只是為了想天天都看見那位經常行蹤不明大千金。 小兒子邢月鷹,對那個北方都市沒有一點兒印象,熔鑄于他的腦海里的除了這里夏季幾近于純白的天空,這個院子里那些大孩子們的流言蜚語,還有對門那個好看哥哥溫柔的微笑,溫柔的手掌,溫柔的照顧和溫柔的一切,溫柔的溫柔的溫柔的......庇護。 而查家的小兒子——宋飛云在兩家串門認識后,更多的是對那個總是被哥哥護著的小哭包——被叫“小雜種”邢月鷹——有著莫名罪惡的破壞欲。慢慢著的、慢慢著的,就變成了莫名的保護,因為他發現哥哥對小鷹的保護是為了得到仙鶴的寵愛。又不知不覺的,面對自己親哥哥對別的男人的獻媚似的討好,宋飛云對邢月鷹的保護,漸漸又變成了一種溺愛的占有,就是那種“我養的花,為什么要給你拿去送給討好別人“”的想法,慢慢發展而成的。 老式職工宿舍的樓道里,陽光從墻上十字花型的透氣孔溜了進來,徑直摔向水泥階梯上。欄桿已經老得不能再倚靠了,因為上面的磚紅色鐵銹使它一碰就碎。電線老化的也跟老人的回憶似的胡七亂糟地纏繞成一堆。這樓已經老成這種樣子了,讓盛夏的酷熱在其中的封閉中發酵,讓南方的濕悶都帶上了一層上世紀八十年代的黃舊濾鏡,搞得人都像融化后又散漫到各處的陽光一樣懶惰。 爬到頂樓,宋飛云開了自家的兩層鐵門,邢月鷹很隨意,沒有一點生疏地進入到了傾慕之人的家里。宋飛云握著門把手,看著邢月鷹進門,又回頭掃了幾眼對門,才拔掉鑰匙進門關門。 查家里的基底也和門外差不多,貼著碎花塑料貼的木柜子,用鐵扭手控制開閉的窗戶,干凈整潔的布包沙發……但總的而言,它又在向你盡力地展現著它摩登的一面:木柜子上的最新款大型液晶電視、電視旁壘起來堆放的機頂盒、路由器以及門邊的那臺顯現天氣、溫度、公車到站情況,以及時間的電子鐘。 邢月鷹進門看了眼時間,甲中的高中部還有好一會兒才放學呢。 查十三對地理并不感興趣,當初選這門課只是想碰個運氣,看能不能和于鶴碰到一個班,結果卻沒有給查十三說聲碰巧的機會,因為他們這一屆一千多個人選物化地組合的只有39個,勉強湊成個班。 更要感謝這個學校條件太差辦不了走班教學,查十三更不用煩惱,排不到跟于鶴一個老師的課。 這科興趣是沒有多少,學起來倒還感覺得心應手。 太陽直射點會在六月底也就是農歷六月左右南移,之后便是“七月流火”,太陽把你曾經惱擾不已的怒熱,悄悄溜溜地細刮偷走。 但是現在的太陽直射點還在往北移,怒熱是只會更多,再和初中部放學的嘈雜嬉笑聯手在一塊來惱擾你,那就何止怒熱,就是非得把一切都突破的兇暑。 也許這叫作“周末流火”。初中部對于周末的狂熱還是會隨著高中部的冷淡流走。 而沒了初中部的掩護,于鶴腦袋撞擊課桌的聲音便會格外突出。 查十三瞄著黑板,實則狠狠地注視著黑板上方時鐘的走動。當秒針剛好走到哪個地方,査十三輕輕一揮,左上角堆成一座小山的書籍便又落在地上?;鋲嫷氐穆曇艉秃笞啦恢裁礀|西撞擊課桌的聲音一結合,卻剛好中和了掉了很多突兀。 天天掉個書而已,老師不會說什么的,尤其是他。 其實査十三選位置的時候選在于鶴的前面是有打算的。 于鶴在后面,能讓查十三產生自己被監護的感覺,于鶴睡覺摔腦袋,能讓查十三產生自己被覆碾的感覺。再后來的感覺,那種交融感,就要純粹靠自己的遐想了。 明明前胸后背都已經癢的媚魂酥骨了,表面上還是那個謙遜知禮的年紀前十。原來他還是有些男人的成分在的。 “還不至于淪為那種在堂子里謀生的人?!彼?,但舌尖很快又閃過一絲苦涼。 就跟夏天一樣,壓住燥熱的最佳選擇是古早配方的涼茶,當抑制住邪/火的玉/求得到緩解,熄滅的火堆所上泛回報的是難以下咽的青煙——之所以清冽,還是多虧了年輕。 于是放學后的公交車上,查十三拿上了一杯柚子茶,而于鶴只要了一杯檸檬水。他不喜歡柚子茶里的果rou需要過多的咀嚼,也不喜歡原味奶茶的濃稠。他更不理解那些喜歡經常去飲品店的人,因為所有的液體在他這里只有解渴和治病兩種功效,不需要其它什么花里胡哨的無用效果。 高中的孩子,總想在自己不成熟的幼稚上,展示自己幼稚的成熟。比如在這所普通的縣城中學里,高中生的周末之夜不是補習班的纏斗,而是網吧,KTV的show time。 但這兩位為了照顧家里的小的,顯然格格不入大流地上了回家的公車。也還虧人少,兩個人都有座位。 太陽已經沒有午后的那么咄咄逼人,從愁人的酒精溶化成了柔軟的焦糖,涂抹了盤市廣闊的余暉刑場。順便也給查十三上了一層色號不明的腮紅,撫平了年齡未雕刻完成的棱角。 于鶴并沒有在公交車轉角進老城前注意到這些,而是在胭脂將要被銀杏樹影分割的那一剎那,被那層新娘的蓋頭所吸引。銀杏的精雕細琢把夕陽的平原,侵蝕堆積成巖漿四溢,充滿了紛爭與混亂的特洛伊之地,雷鳴四起,嘶吼滿天的,充滿了熊/性原始激素的氣息,激發著于鶴本能的征服玉/望,挑釁著于鶴高高在上的帝王之師。雙方交斗,彼此戀戰不已,粗獷雄厚的劍眉與冷兵器肩/挺地交織出guntang的紅星,寬厚的硬鼻的防御抵抗更使人的摧毀/玉/不能自己。以及嘶吼出無盡瘋狂戰意的厚唇,讓于鶴就算渾身浴滿熾熱的紅漿,也愿時間拋棄須臾。 時間如他所愿,拋棄了須臾卻選擇了它的孿生——凝滯。 于鶴整個人跟著車的急剎向前傾斜,狠狠的撞在了前面的椅背,讓他一陣吃痛。把他緩過神來的,是司機親切的臟話問候。而那被問候的,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卻咧著臉哈起舌頭,邁著四條橙黃的小腿跳上了人行道。 而于鶴自己身上也像剛才的交通那樣混亂得始料不及——檸檬水浸過的白棉T恤軟趴趴地伏在他的肚子上,曖昧地勾畫著有致的波瀾起伏,像自然刻出的剛毅棱角一般:還幸存在白T上的檸檬水珠,受地心引力的牽引,要不就慵懶迷朧地緩緩滑下,要不就沉入淪陷進白海,讓那片似有似無的rou色浮雕更加誘人。 這檸檬水也許是燙的,被于鶴的體表溫度加熱的,也許是冷的,被車窗外吹進來的風敷冷的。但在查十三視線的玩味下,這是熱是冷,于鶴已經說不出來了。 那被酒神惑唆過的眼神像矢簇一樣,駕上了勾起詭異弧度的薄唇弓弩,毫無遮擋地如雨般點在了受難的位置,一絲一絲地,將那片土地漸漸變得干涸,讓于鶴都感到有些許無力的干渴。 查十三反而毫無預兆地笑出了聲起來:“你爸媽難得這個周末不在家,那誰給你把這個洗了???不會是小鷹吧?!?/br> “就是扔進盆里倒掉洗衣粉搓兩下就行了,也用不到他?!币膊恢朗窃趺戳?,于鶴突然又放松了下來。 可能是他想多了?又可能。。。應該也不會,查十三一般有什么事都會和他說的,比如邢月鷹偷偷倒掉不想吃的剩飯啊,邢月鷹偷偷攢零用錢買了甲中門口小吃店的垃圾食品套餐啊,也有邢月鷹長大了,偷偷起早摸黑地爬起來搓自己的內褲。 這人是不是喜歡他弟啊,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種種跡象都十分明顯。 所以剛剛是把它當成替身耍了?可惜他那懶弟弟是個和查十三自己一樣不愛活動的家伙,身材只能說得上是勻稱,多一分則胖,少一分則瘦,充滿了不穩定性,完全沒有他這樣的結實,能給人征服的感覺。甲中初中部這么多玩體育的,那身材哪個不比邢月鷹優秀?哪個不能帶來更多的安全感? 兩枝都易被隨意折斷的花,互相保護起來也挺可笑的。 于鶴想到這里,短促地笑了兩下,鋼鐵縫合般的嘴角也沒有恢復原狀,就那么擺在那里。 “笑什么?”查十三又笑了一聲。 “沒什么,就覺得挺好笑的?!庇邡Q回答。 “還笑,回去有的你洗的?!?/br> 于鶴聽言,依舊笑而不語。 兩人在家屬區的前幾個站下了車。 兩人在家屬區的前幾站下了車,然后到了一家廉價餐館,隨便炒了幾個小菜拎走。繼續走在縣城邊緣的人行道上,難得盛夏的夜晚烏云密布沒有星星,月亮像是被烏云窒息了一般,軟弱無力地掙扎著,吐著縷縷光芒的呼吸。走過的地方有時是還在開發的區域,人行道的邊上都砌上了低矮的磚墻,紅黑色的土磚像蛟蛇一樣綿延前后,無窮無盡,仿佛一到頭就要被要噬殆盡一樣。墻上還會有些廣告。如果是油漆涂上的,那多半是男科醫院或是動物飼料的廣告;如果是貼上去的,則多半是些見不得人的交易。 查十三問道:“剛剛那上面說,有清/純/學/生/妹,還有強/勢OL,還有溫柔單/身/人/qi,你要點的話,會要哪種?” 于鶴簡明扼要地回道:“都不喜歡?!?/br> 查十三輕輕的笑道:“原來你喜歡那種款?!?/br> 于鶴反問:“哪種?” 查十三沒有回答,只是帶著有點自信的感覺微笑著。于鶴起初有些費解,然后就一會兒的功夫就懶得去理了。 人行道的兩旁漸漸有了低矮的建筑物,朝向行人的一側往往是一些小商鋪。大多數商鋪已經關了門,輕薄的金屬折疊門在橙色路燈的照耀下反射著慵懶迷惑的光芒。有些小餐館也到還沒關門。除了已經打烊只剩小工洗碗的,還有一些夜宵店,把紅帳篷和桌子搭在人行道上的,傳出一陣陣煩悶老男人的嬉笑聲,謾罵聲,猜拳聲,還有酒杯碰來碰去的聲音,混在一起像焦糖拔絲一樣,讓人解不動也理不開。偶爾兩人穿過那些地方的時候,有些老板會以為他們是去吃夜宵的,就問一些“你們幾個人”或是“吃些什么”的問題,但兩人理都沒理就穿過帳篷走開了。 終于到了家屬區,穿過了沒有大鐵門的門口。小區里是沒有路燈的,兩人靠著一如既往的經驗和其他住戶的燈光,在重重疊疊的土石水泥樓里找到了自己的單元。單元里也幾乎是黑的,除了一樓二樓和頂樓外有控制困難的聲控燈之外,其他樓層也都是黑燈瞎火。熟稔地爬上樓,每一步,都是在積累著才被剝去的暑氣。 “明明也都學過海拔越高的地方氣溫越低,逆溫什么的也不可能發生地這么早,確竟然越爬越熱了?!辈槭南?,避免自己想著些其他的事情,在心里偷偷演習過無數次的事情。 “要下雨了啊...”于鶴心里,一直在夏雨里找不到夏季的感覺,沒有其他三個季節的雨有特點。正因如此,夏雨反而特殊了。 像爬螺旋塔一樣兜兜轉轉地爬上了頂樓,查十三拿鑰匙敲了一下自家鐵門,聲控燈隨即亮起,他才在光明里把鑰匙塞進了鑰匙孔。 家里,兩個小孩兒沒有意外地提前玩了起來,作業什么的通常都是宋飛云周六晚上寫完了邢月鷹周日晚上邊補邊抄。 邢月鷹問聲,放下了手柄,拖鞋也不穿地直沖沖地跑向玄關,風風火火地踩在水泥地上發出咚咚咚的聲響。 無視于鶴的呵斥,邢月鷹睜著明亮的鹿眼幫查十三拎過飯菜,笑嘻嘻地歡迎著查十三回家。查十三一如既往地拿出了標準的營業式微笑,溫和柔軟地哄弄著:“辛苦你了?!毙显满椧贿呎f著客氣的回話,一邊倒又“咚咚咚”地跑到查家的飯廳把東西都準備好。 查十三的撫慰輕柔柔的,像是毛皮大衣衣領上舒適軟潤的絨毛,仿佛有千只手挑逗著邢月鷹提到嗓子眼瘋狂跳動的心,讓他踩在硬梆梆的水泥地上都有種腳陷進了棉花里的感覺,頭暈目眩,差點站不穩。 等著邢月鷹把飯菜都準備好,四個人吃夜宵似的開起了晚飯。飯桌上,查十三偶爾地挑起一兩個話題,但一般都是邢月鷹來接上的。除非到了一些針對性比較強的點,于鶴和宋飛云才會說一兩句話并把話題終結。 晚飯完畢后,四個人腿腳利索地把飯桌收好,沒有花多少時間。 于鶴看著查十三一邊坐在了布沙發的另一側,一邊又用輕忽的眼神示意宋飛云去洗碗。 隨隨意意的一個小動作,査十三圓潤飽滿的黑眼球在眼眶里輕悠地回轉兩下,熬得純正的黑糖似的黑就在一瞬澆灌滿了整雙眼睛。于鶴覺得他并不是真正的丹鳳眼,査十三的眼角不高不矮,眼眶不寬不窄,只是他的眼黑是真的有些偏大,給人感覺他的眼眶過于狹長。 別人的丹鳳眼是妖惑,讓人看了又刺激又想要;而查十三的“丹鳳眼”,于鶴看了又想多看兩眼又想閉眼,總感覺下一秒睜開眼看到的就是裹滿黑糖漿的糖球,下一秒再睜眼他的眼球也會變成那種樣子。 就算只是小時候想象過的事情,大了還是會偶爾想起下自己一小跳。 于鶴睜開眼,偷偷長吁一口氣,站起身,撂下一句話便走向廚房。 “我去幫小云,你給他補補作業,上回期中考太差了?!?/br> 于鶴走的毫不拖泥帶水,卻總覺著有什么東西拽著自己的腳踝,不讓自己往那邊走。它滑溜溜的,又毛毛糙糙地錮著不動,把全身的汗液從頭到腳冷卻了下來。 直到他走到廚房門口,宋飛云的堅實的背影穩固地站立在水泥白磚灶臺上的大號塑料盆前,幫他把那一只只看不見的全部殘殘酷酷毫不留情地扯掉了,他才全身卸下了全部包袱,自由地享受那想去征服與被征服的成熟和侵略感。 “先把圍裙圍上吧?!?/br> 宋飛云沒有轉過身,語氣甚至不給人一點讀出感情成分的機會。但于鶴還是情愿地順著宋飛云的命令,套上了和自己氣質相當不符的碎花蕾絲布塊。 另一雙骨節與青筋分明的手浸進了散發著青檸芬芳的紅棕色厚重泡沫中,有時進,有時出,白嫩無暇的顏色與現在的周期規律運動完全不符,仿佛這些泡沫清洗的倒是那對原礦白玉石了;紅棕海洋中的另一雙手,有著暗沉的金桔色素,看著不是太精神。而其中充滿著清爽的力量與其小手臂蘊藏著的爆發力,給了于鶴一個在模模糊糊的觸碰中吸食電流般快樂的機會,電來點去,全身上下的每個神經元都得到了不充分的滿足,又不斷的叫囂著渴求。 宋飛云隨手撇開洗碗水上的泡沫,紅棕色的水在白熾燈泡的冷色,混出了奇怪的褐色??粗嫔嫌邡Q不清晰的倒映,至少從眼神來看,已經是藏不住的饜足。 宋飛云上身跨過于鶴,從他那邊拿過他洗過的一只碗,在水中把碗外壁沒洗干凈的油膩蹭到于鶴的手上。再拿出來,用海綿擦干凈,無聲又狠戾地往他自己那邊摔——但還是靜默,沒有東西破碎的聲音——沒摔成,在貼上灶臺的一刻停住了,穩健的降落在臺面上。 “洗干凈點,外面也要?!?/br> 于鶴被這一嚇晃的一愣一愣的,都沒有足夠的意識去臆想其中的顏色信息,發條木偶似的呆滯著點頭:“啊。。。?哦。。。。。。。。嗯。?!?/br> 廚房里兵兵乓乓,客廳的茶幾上沙沙嘩嘩,刻著劃著,嘴巴也像是被膠布貼上了。 邢月鷹的金屬自動鉛筆的筆尖無所事事地在亂七八糟的草稿紙上的最后答案處一直點著,眼睛從選肢與草稿答案之間滑來滑去。薄脆的單位信簽紙沒一會兒就戳通了。 “啪嗒”,提醒著査十三的視野該開始聚焦了。順著聲音,很快就能找到邢月鷹算出來的答案。 “嗯。。。。公式法很麻煩的,可以試試十字相乘法啊?!辈槭淖旖巧仙角〉胶锰幍奈恢?,細膩飽滿的右手形式化地輕撫游走在邢月鷹干燥雜碎的短發間。 這皮草上的絨毛終究還是上頭,柔順的流過每一寸頭皮,散發著薄荷味洗發水的香氛,混在了從窗外沖進來的夏夜氣息里,用迷亂的霓虹色混攪著邢月鷹的視覺,再慢慢地一滴一滴地從眼角緩緩劃下,流到脖/頸,掉到鎖/骨,再滑下胸/膛和肩/胛,悠悠順著少年甘澀的曲線到了肚臍,最后越過/臀/與膝蓋的波峰溜到每個腳趾的趾間。邢月鷹的整張皮膚好像都被賦予了味覺,和嘴里似似乎乎泛起的清甜一樣,完全玷染出了一團團不知所云的煙霧,其中的分子鍵不斷搭建出一句無意識的話:“除去巫山非云也?!?/br> 邢月鷹混亂地在草稿紙上劃著交叉線,嘴里喃喃的念著:“十字相乘?十字相乘。。。。十字相乘?十字。?!?,根本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查十三留在廚房的精神力一下子被那被描黑到醒目的交叉線驚了一跳,他快速拉回思緒,把題目趕緊掃了一遍,一個“嘖”字忍住沒出口,照抄剛剛的模式頗有耐心地教導著:“誒對了對了,這道題可不能用十字相乘哦,拆不開的。還是公式法吧,你還記得公式嗎?” 邢月鷹也被這突如其來地嚇住了,看著草稿紙上自己的杰作魘住了一會兒,心想:“不會吧不會吧,十字相乘?十字相乘。。不行啊不行啊,不會?。?!”然后疑問式地回答道:“4a分之負b加減根號下b方減4ac?” 只看著查十三眼睛笑成了好看的弧度,右手禮節性地遮住了嘴巴,給邢月鷹看不見。 “不對嗎?”邢月鷹記了好多遍的。 “分母是2a。記住了~”查十三的右手繼續例行公事。 邢月鷹又整個人被蒸在某種不明氣體中,暈頭轉腦的。 “記住了嗎?”故意放低的聲線和句尾輕飄的語調,一點不給清醒的機會。 “一定要記好!”邢月鷹心想,然后腦內不斷用查十三的聲音循環的正確公式:“2a分之。。。。。2a。。。。。4a。。。。。。2a.......4a。。。。。4a分之。。。。?!?/br> “記住了!”一本正經,裝的挺像。 聽到廚房那邊已經結束,查十三下意識地看向廚房。于鶴正低頭反手解著圍裙的束帶,剛毅的眉目不知道是對門把手有什么意見,一直盯著看,而明明手里的活都還沒整完,甚至越整越亂。 好像注意到了什么,于鶴俯視的視線向旁邊一溜。查十三又下意識地趕緊把眼神往茶幾上拉,隨后聽到了于鶴堅定的腳步逐漸逼近的聲音。斜斜一瞟,碎花圍裙的消失,讓才剛剛軟化下的線條又堅硬了起來。不過對于查十三,黑咖啡或黑可可才是更加或最愿意接受抿含的。 于鶴走到邢月鷹的旁邊,俯下身掃視著習題冊,濃密利落的劍眉不禁向眉間擰去。 “才做這么幾個題?” “這個單元挺難的?!毙显满椈卮鸬?。 “這個有多難?”于鶴的語氣中已經有了明面可見的不耐煩。 “剛剛帶著先復習了一遍,畢竟還是要先來一遍基礎嘛?!辈槭龂L試用略顯尷尬的笑容救場。邢月鷹無視于鶴稍溢出的怒氣,繼續算著下一個方程。于鶴聽完了查十三的話,也走開了。 等到宋飛云收拾好,查十三那邊也提出了休息。幾個人便開始拿出牌斗起地主,開始消磨這一天僅剩的幾個小時。 打到邢月鷹開始打哈欠,于鶴才注意到時間問題,準備帶著自家的小屁孩先行告退。查十三便客氣化地開始留客,但意思完全沒有客氣的感覺。 “要不就在這兒睡一晚?反正這家里多點人氣也是挺好的?!?/br> 邢月鷹,剛才的困倦已完全看不見,興奮的神氣太明顯了,于鶴一眼就看的出來。 宋飛云,沒有表情,一如既往,連站姿都不帶一點情感色彩的標準。 查十三,該有的期待的樣子,盡管表面是無懈可擊的客氣。 “那就麻煩你們了?!?/br> 聽到肯定的回答,查十三大大方方的笑了。 “哪有,只要你們舒心就行?!?/br> 查十三的心里也笑了,笑的和臉上很不一樣。 宋飛云先和邢月鷹去洗漱,之后是查十三,最后是于鶴。 等于鶴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剩下的三個人都在沙發上看著電視上的小品表演。他踩著塑膠拖鞋坐在了邢月鷹和查十三中間。 “那我和我哥就睡沙發吧,弄亂了叔叔阿姨的房間不太好,也不能打擾你們休息?!毙显满椏礃幼邮抢Я?。 “那怎么行?他們回來要說我們待客不周的。這樣吧,我和你哥睡,你和他睡。行嗎?”查十三好像看著邢月鷹快睡著了,語速說的就有點快。 “不行?!庇邡Q立馬否定了這段商量,“他睡覺呼嚕太大了,小云肯定受不了的,我帶他睡,你帶小云睡?!?/br> “在別人家就聽別人家話唄,你以為這是你自己家?”邢月鷹把腿抱上沙發盤起來,光滑/乳/嫩的腳趾搓來搓去,看著電視不經意地嘟囔了一句。 “自己都不客氣,你哪兒來的資格說我?可笑?!鳖┫蛐显满?,對方面不改色無所事事地挺著睡眼看電視,于鶴火氣又上來了幾分。 “不客氣就不客氣,又不是大少爺脾氣?!逼狡綗o常邢月鷹。 “你?。。。。?!” 于鶴額頭兩側的血壓脹滿了青筋,怒睜的眼睛的上方布滿了滲人的酒紅色,抬起手掌正打算抽下去。邢月鷹下意識地閉上眼睛,往旁邊的宋飛云那邊靠過去。 “別!” 查十三纖柔的手腕竟抓住了于鶴即將揚下的手,宋飛云接過邢月鷹護在懷里,右手撫上了邢月鷹緊閉的雙眼。 邢月鷹閉著眼睛,隔絕著外界的一切;于鶴的手就這么停在空中,憤怒撕扯著邢月鷹的怯懦;查十三面無表情,看著被自己抓住的于鶴的手;宋飛云也面無表情,敵意從眼里噴涌而出。 查十三快速地緩過神,看了一眼宋飛云。宋飛云和查十三一對視,就抱扶著邢月鷹的肩膀往自己的房間里帶。 宋飛云的房門被帶上了,于鶴便把手掙開了,癱倒在沙發的靠背上無奈地長嘆一口氣。查十三從廚房出來,帶了一杯水在茶幾上?!昂赛c水吧?!?/br> 于鶴頹靡地坐起來,拿起水杯往嘴邊送,但在嘴邊停了一下,沒喝。查十三的右手順著于鶴的背?!霸趺戳??” “沒什么?!庇邡Q真正的喝下了那杯水,溢出的水珠從嘴邊滑下,跟著滾動的喉結上上下下,最終流進圓領襯衫里或浸進去。 查十三的飽滿的眼珠跟著那些水滴上上下下,下到那片濕熱的/rou/色山原上。而他馬上也要成為一滴水,最后又成為湖澤包裹于鶴的,那樣的一滴水。 宋飛云在自己的房間里翻著衣柜,已經找了挺久的東西了。邢月鷹坐在床上,目視前方,看起來思想里是空無一物的。 緊握著那套黑絲睡衣,宋飛云下定決心,走到邢月鷹面前。 “先把這個換了吧?!?/br> 背著橙黃的燈光,淡淡的陰影打在了宋飛云棱角過冷的臉上。但邢月鷹看的還是一清二楚。 “難得笑了,就先換上吧?!毙显满椥南?,“笑的也不難看嘛,就不經常笑笑,在我面前也一樣。要是。。?!泵撘r衫的動作突然停住了。 “怎么了?”半燈半影的妝點下,宋飛云依舊笑的那么輕松明快,在笑里面泡著純正的清新氣息就真的不想出來了,就像在一個人下午兩三點泡在空蕩的泳池里一樣。 “沒什么?!卑褟睦锵蛲夥睦镆r放下,邢月鷹繼續想著,“要是他以前就多對我笑笑的話。?!表槺惆炎约簺]有一點鍛煉氣息但勻稱十足的少年身材/暴/露/了出來,并繼續把灰色的/里/褲緩緩顯現在外部的幽散/干/渴的空氣中。 宋飛云還在笑。 “笑什么?”對自己身材不是很自信的邢月鷹問道,“別笑了?!闭f著自己也溫和舒緩地笑了起來。 “好,不笑了?!彼物w云忍不住地口是心非。 “你還笑!”邢月鷹無奈地掙扎著。 “不笑了?!?/br> “大騙子,知不知道嘴巴都放不下去了?” “不笑你了,真的不笑了?!?/br> 根本控制不住,可兩個人都笑的很開心,不同的開心。 臥室外,于鶴看似全身放松地橫躺在沙發上,而沒有一絲遮攔且形狀極其結實誘人的胸腹正不正常地起伏著,其中還拌著明顯急促的心跳聲。 查十三坐在他的下/半/身上,一直在尋求能和于鶴對視的時機。這樣的情況已經僵持了有一會兒了。 “不想說點什么嗎?”查十三試圖用一點話來拉住查十三的注意力,但回答他的還是無盡的沉默。 “。。。。?!辈槭龂@了一口氣,“想罵我也可以,總有一天你要罵出來的?!?/br> 于鶴依舊什么回應都不給,就盯著自己剛剛喝過的玻璃水杯看。 “還是說,想用這個來說點話嗎。。?!眱蓷l校褲黏貼在一起組成了整體,牽一發而動全身,小小的微型地震在于鶴的大地上蔓延開來。余波陣陣,又像是螞蟻傾巢而出,瘋狂地爬到四處咬噬著尋找瘙癢的食物,引得于鶴不得不屈服于/雄/性/的本能之下?!班?。?” 查十三還是急躁地扳過于鶴的臉強行要他看著自己的眼睛,而于鶴在被迫轉過來的瞬間閉上了眼睛。 這一幕,反而把查十三自己給逗笑了?!昂冒?。。。?!辈槭拿恳桓种付荚趯P闹轮镜孛枘≈邡Q大理石般的臉部外形,再緩緩向下,/誘/人/的海溝,然后是結實的高原,排列整齊的山地。。。。最后到了由黑色滌綸褲構成的邊界。查十三在此停住,拿起于鶴安放在旁邊的手,用眼光好好品玩了一番,再放在那個/溫/暖/潮/濕/的口腔中,像是孩子/舔/舐/冰棒一樣濡濕了于鶴的手指。再拉著那只手勾住了邊界,緩緩地向下/入/侵,尋得了日/夜肖/想的寶藏。 而在美妙的一瞬,傳遞而來的卻有著值得戲謔的哀涼。 臥室里,邢月鷹站在床前,轉了個圈,打量著自己這身。大了一號的真絲睡衣合適又稍顯松垮的吊在他身上,掩蓋不住一片片潔白如玉的圖塊,和蟄伏環繞在上光滑的黑色形成了巧妙的對比。 “有點大了,”邢月鷹嘟囔道,“叔叔阿姨買的嗎?”又問了一句。 “我自己買的,買給你的?!彼物w云笑的更深了。 “???那這個太貴了,不行我不能要?!闭f著,邢月鷹便一個一個地解著睡衣的紐扣。 宋飛云坐在床上,兩只手老老實實地放在分/開/的/大/腿上,呆呆的就這么看著面前的邢月鷹,笑容也漸漸變得平常了。 邢月鷹被他這么看的心里有些發虛,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不安的詢問了一句:“怎么了?” 話音剛落,宋飛云一只手牢牢地把邢月鷹錮了過來,邢月鷹站不穩,只能坐在宋飛云的大腿上。大腦的一片空白中,臉已經被宋飛云的另一只手牢牢掰住了,隨后是放大的剛毅冷酷的宋飛云的面孔,與嘴里熟悉相似的薄荷牙膏味,和魯莽柔軟的侵入物。而下部傳遞上來的熟悉又陌生的堅/硬/感把邢月鷹的渙散終于集中在了一起。瞳孔放大之余,邢月鷹無用的嘗試掙扎著,最后沒有辦法喘著不整齊的呼吸捶打宋飛云鋼鐵城墻般的后背。 “。。。。。。你不要。。。我已經有喜歡的。。。。?!焙貌蝗菀椎鹊剿物w云放過了自己,話還沒說清楚,邢月鷹就被橫抱起來,衣衫不整地站到了門前。 “他嗎?是他嗎?如果是他的話。。。。你給我好好看看!” 在宋飛云的威脅中,邢月鷹透過一條狹長的門縫,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讓自己涼意更深,無力更絕望的場景:自己喜歡的人正扶著于鶴的關鍵緩緩/進/入自己日思/夜/想的地方。 好像,背后的溫柔又兇狠的吸/吮和蝕咬都已經。。。。 都已經??? 都已經,分不出輕重的哀涼了嗎? 六月的夏夜,兩間房的都在醞釀著自己的夢幻,似冷似熱。熱,好像是人為烹煮出來的;冷,又好像是從窗外破窗而入的,雖然明明窗簾都拉上了。 于鶴,他流走的,是自以為一直,自己和自己周圍的穩定。流動起來,自己迫使這份穩定變成了飄忽不定的流體,而流來的,是和他混合在一起的粘稠的飄忽不定。 邢月鷹,他流走的,是已經全然穩定下來的,青春的苦澀。流動起來,卻更加無處安放。流來的,是另一份無處安放的苦澀,交纏在一起,搭建成了另一道令人費解的涼菜。 四種,兩種。相似或不相似的顏色混合在一起,一滴水都不摻的就傾瀉在了命運的畫布上,裁剪出一卷洗不完的膠片,放在承受不住重量的放映機上,呈現一場絢麗煙火的幕劇。而被偷掉流走的彩色火藥,又落到了一面鏡子上,融不化邊緣已經爬上霜花。它所映 射著的,是鏡子內里的他,他,他和他。 七月流火,也許等不到七月,也許不只七月;七月流火,也許流走的不只是酷暑,也許帶來的不只是肅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