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裸著身子忘情地追逐。靜靜 的池水啊,你也可曾記得,我們在
教授圍繞著庭院慢慢地踱步,這種感受熟悉而陌生。說熟悉,是因為這里 記載著他多年的歡樂(他們結婚幾十年了,終于擁有了自己夢寐以求的獨立的房 子)。說陌生,是因為過去每次在這院子里散步,身邊都有他的妻子小鳥依人般 的伴在身旁。他們的生活在這里得到了質的改變。 這是一座建在一個小山坡上的別墅型庭院,之所以選在這里,是因為這環境 幽靜,空氣清新。院子按他們夫妻的愛好設置成小別墅型,里面所有設施齊全。 房子建在中間,周圍綠樹成蔭,一條石子鋪成的小徑圍繞著房子并通到各個花壇 和游泳池。那是供他們散步用的。院子的最邊是他們的寶貝兒子出于安全起見而 加高并加了防盜系統的高大圍墻。 而現在這里面的一切都會勾起他的感傷。那生長得好好的花木啊,你是否還 記得我們一起為你澆水時突然童心大發而澆濕了彼此的身體,然后擁在一起將濕 透了的衣物拋卻腦后,我們在這里,讓天地為衣,赤裸著身子忘情地追逐。靜靜 的池水啊,你也可曾記得,我們在你的懷抱里放松我們的身心和工作上所有的疲 憊和生活的煩惱,讓我們的感情在這里升溫,讓憂愁在這里消失??? 李教授不敢再往下回憶了,他蒼老的臉狹已掛滿了冰涼的淚水,在那游泳池 邊,他望著碧綠的池水,不禁悲從中來,放聲慟哭。原來那美好的日子,那深愛 的情懷并不會因時間的流逝而淡忘。未到動情處,只是思未憶,憶之心更戚。 他甚至痛恨過去和那些女人發泄的日子是一種罪過,那些他曾經的得意之事 現在更加重了他的內疚,有一個多么好的妻子,他應該時刻伴在她的身邊啊。 如此的思量,他本來恢復了一點的神色又差了起來,要不是幾十年鍛煉使他 的體質得到了一定的積累,真不知他會不會如此消受得起。過去在兒子身邊為了 注重形象而修剪的胡子現在又長得如亂草一般。他也想忘懷那些往事,重新開始 自己的生活,他甚至想過他兒子兒媳對他提起的事情是否可以考慮,可他無法抹 去刻在心里的記憶。 一天夜晚,他在書房里面整理一些醫學方面的文集,那是他畢生從醫的心血。 忽然聽到一陣門鈴響,他喃喃的思忖:什么時候了,是誰呀?他一邊答應著,一 邊從里面走出來。一個歡快的聲音已卷了進來:「怎么啦,不用這樣節約電費吧? 天都老大黑了,還不打開燈?」「本想給你們一個驚喜,就不給你們打電話了, 想不到車半路拋錨了,耽誤了時間,還有我的晚餐嗎?」這個剛進來說話像倒豆 子的姑娘見沒人搭理她,一邊放下行李,一邊接著說:「不會是你們鬧別扭了吧? 哈哈哈!」一邊自顧自的說著,一邊竟笑了起來。 「紅子……」李教授從里面出來,他從聲音就判斷出進來的人是誰。 那個叫紅子的姑娘見出來迎接她的人只有一個,要在平時,一聽到他的聲音, 女主人總是人未到聲先到的迎出來了的。便奇怪地問:「秀姨(李教授的妻子) 呢?」 「她……」李教授聲沒開淚先流,便說不下去了,一來他心里就感傷,現在 一見了他們夫妻曾經都喜歡的親人,觸景生情,就更悲從中來了。 「她怎么啦?!」紅子一把抓住李教授的手,急忙忙的問。一滴淚水滴落在 她的手上,她才驚然發覺,面前她曾經熟悉的風度非凡的人已面目全非了,沒有 修理過的花白須發比一年前顯得蒼老多了。不用說,她已經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她撲進李教授的懷里忘情地放聲慟哭起來。淚水濕了李教授的衣襟,她也全然不 顧。李教授也是受感染的陪著落淚。 等他們都哭夠了,哭累了,李教授就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她,這 使得紅子剛止了的淚又涌了出來,她喃喃地說道:「怪不得我一直打電話都是沒 人接聽,我們還以為你們出去旅游了呢!都怪我粗心啊……」當她知道李教授為 此受到的打擊如此沉重時,她再也顧不了那么多了,她托起李教授蒼老的臉,吻 著他臉上的淚,雙手不停地撫摸著他的胡子他的臉狹,然后將臉緊緊地貼在李教 授的臉龐。李教授輕輕地拍著她的背,感受著她的愛撫,同時也給她一種安慰。 在他的眼里,她只是他們的好侄女。 晚上,紅子躺在床上,心情怎么也不能平靜下來。半年多的離別,親愛的人 就發生了如此巨大的不幸,在她的內心里,李教授夫妻是她一家人的恩人,她愿 意為他們做牛做馬,心甘情愿的服侍他們一輩子,可現在,她的女恩人卻離她而 去了。想到這,不禁又熱淚橫流,一幕幕的往事就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人從相識相知到有深厚的感情是要講緣分的,紅子深信這一點。要不,有的 人朝夕相處卻老死不相往來,有的人素味平生,卻一交如故。而她的一家人和李 教授夫妻就像是分隔的一家人一樣,彼此牽掛著。紅子又想到了他們和李教授相 識的那些往事來。 紅子生活在溪縣的一個農村家庭,她是三姐妹里最小的,但她的父母命運多 舛,兩個jiejie都是在不滿周歲就不幸夭折,這對患難的夫妻就更加的相依為命, 互相勉勵著撫慰那破碎而感傷的心靈。好在父親是個樂觀豁達的人,也深諳一些 世事道理,凡事都看得開,對妻子,他總能用自己的熱情去溫暖她。那幾年他們 都活在一種陰影里。直到父親近年過五十,而紅子又慢慢長大,能說能走了,他 們的一顆心才漸漸的放下,生活過得幸福而甜美。爸爸和mama的感情很好,相敬 如賓,紅子還沒有見過他們紅過臉。他們對她這個小女更是寵愛有加,但紅子并 不嬌生慣養,而是從小就懂得孝敬二老,總是搶著幫他們干家務活,凡事體諒著 他們的艱辛,深得父母的喜愛。紅子高中畢業了就不愿再離開父母,寧愿選擇在 家里幫助父母,也不再愿離開他們去讀書深造。她對父母的勸說振振有辭:女兒 家遲早要嫁人的,現在還沒到出嫁的時候在家里多陪陪你們,要不,到時要服侍 夫家公婆了,你們就沒有這個福份了。父母都被她的孝心感動,也知道她是一個 固執的孩子,就任由她了。 紅子的父親也算是一個讀書人,但命運弄人,他并沒有什么仕途官運,一輩 子與田地為伴,但他性情平和開朗,倒也樂得逍遙自在,都六十多歲的年紀了, 還不服老,承包了村里的一個大果園,每日日起而作日落而息,日子自在得像唐 朝的陶淵明,家里雖沒有什么積蓄,卻倒還過得滋潤??筛o雙至,禍不單行。 一場接一場的災難沒有任何預示的降臨到他們的身上。 先是由于一場山體滑坡的自然災害,那遍眼看就可以收獲的果林在一夜之間 被滑體泥漿推毀,他們一家人看著他們所有的血汗的付出就這樣毀于一旦,欲哭 無淚。幸好那晚因為下大雨,臨時建在山上的草棚漏水,紅子的父親冒雨跑回了 家里,要不,后果更不堪設想??赡且槐楣殖烁冻鏊麄儙啄甑钠D辛之外,還 賠進去了所有的資金??!從下苗到嫁接到掛果,這里面的每一個環節都是紅子父 親邊學邊帶著她們母女倆做的,現在,眼睜睜的看著幾年的付出能有個回報,也 好還清債務,過些舒心的日子,可這些都化為了泡影。一夜之間,他們從充滿幻 想到變得一無所有,而那些債務呢?就成了一個沉重的負擔積壓在父親的心頭。 紅子的父親那幾天都變得憂郁而沉默起來,本來樂觀的他變得不茍言笑了, 滿臉鎖著慘淡的愁云。本來健壯的身體,就像一夜里跨了。頭上的頭發也被霜打 過似的更白了。沉默了幾天,父親決定去借些錢渡過難關??筛赣H不善于求人, 更不會低聲下氣的看人面色,所以往往失望而歸,那幾天紅子聽到的都是父親的 嘆氣聲和母親的壓抑的低泣聲。紅子在隔壁的床上也是輾轉反側的難以入睡,甚 至想找個有錢人嫁了,好幫父母還清債務,讓他們渡過難關。但她又不甘心,在 她的內心里,她要找個像她的父親一樣的男人,性情平和開朗,真愛如山。嫁這 樣的男人才踏實,也才會幸福。 然而就在他們還來不及理清這場不幸的災難的頭緒,另一場看不見的災難又 悄然而至。 在一個夜里,身體一向硬朗的父親突然病倒了,半夜里,紅子聽到父親低沉 的呻吟聲和母親焦急的詢問聲。她知道,如果不是難以忍受的痛苦,父親這個硬 漢子是不會發出呻吟的。她走過去詢問,父親痛苦的說可能是吃了不潔凈的東西。 她們母女倆就找了些鄉間治胃的草藥熬了給他吃??梢稽c效果也沒有。 那個半夜比一年還要漫長。紅子望著她敬愛的父親被病魔折磨得如此痛苦, 心里也是比刀割還難受。只能無助地握著他的手,將臉貼在父親的胸前,希望能 減輕父親的痛苦。 好不容易到了天明,她們就將父親送到縣上的大醫院,醫生說要拍個片子, 到紅子去拿結果的時候,醫生神秘的對她說要她有個心理準備,她父親可能得的 是胃癌,并且是中晚期。這等于判了父親的死刑。醫生還指著底片那個黑影說就 是那個腫瘤惹的禍。在那一刻,紅子覺得眼前的世界一片黑暗,就像要倒下去。 那醫生見她這樣連忙問她怎么了?她強忍著悲痛告訴自己:我不能倒下,要不, mama怎么辦?父親怎么辦?那個好心的醫生告訴她:大同醫院在這方面是權威, 可以去那里試試看。這使紅子像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線光明,在大海中抓到一根救 命的稻草。她知道只要有一線機會能治好父親,她都不會放過! 回到病房,紅子裝著笑臉對父母說:「沒什么大礙,但這里條件不是很成熟, 得到城里的大醫院治療?!菇又齽駇ama回去,讓她一個人陪著父親去就行了。 她母親本想同行,但念到家里有雞豬狗鴨等需要護理,也得應付一些上來討債的 人??!便只好只好答應先回去了。 那一晚他們三個人就像生離死別一樣彼此握著手鼓勵著,但又像預感到什么 似的,都忍不住流下辛酸的淚水,父親忍受著痛苦無力地安慰著她們,但一向堅 強的紅子一邊要強裝笑臉的應付他們,一邊又會想到,此去一切均是未知,父親 到底能否挺過這一生死考驗???想著想著,她那種無助的感覺猛然襲來,那種傷 感讓她的心有種陣陣揪痛…… 但大醫院并不是說去就去的,去了沒有熟悉的人,也是白搭,等到排隊到你 做手術的時候,可能人已經到馬克思那里報到了。紅子到醫院已第三天了,可醫 生每天除了將幾瓶藥水掛在他們的床前,讓他們輸完液后叫護士來換之后,便沒 了蹤影。紅子眼看著身上借來的錢一天比一天少,但父親到底有沒有希望,她卻 一點也不清楚。想著想著不禁悲從中來,便伏在已沉沉睡去的父親的胸前抽泣起 來。 事有湊巧,這樣剛好是李教授帶幾個研究生來巡視病房,他看到有個姑娘伏 在一個病人身上痛哭,不禁覺得奇怪,便上前詢問是怎么回事。紅子看到眼前這 個氣質儒雅的老人,以為是醫院的領導,她不禁又喜又氣,邊忙抹干眼淚質問: 「你們醫院是怎么回事?還說是救死扶傷呢?我父親在這都躺了三天了,卻沒有 人過問,你們是怎么管理的?還說你們是白衣天使???還說什么救死扶傷是你們 的天職???」她越說越氣,臉漲得一片緋紅。李教授一證,他想不到面前這個素 不相識的姑娘家會對他開炮,不禁端詳起她來:面容有些憔悴,但兩個撲閃撲閃 的大眼睛充滿著倔強和正氣。那幾個研究生想向她解釋,卻被李教授制止了,是 啊,大醫院有大醫院管理的弊病,這個姑娘說得在情在理??!他被眼前的姑娘那 種勇氣吸引住了,要知道在大醫院里,醫生就是上帝,得罪了醫生,被冷落不說, 還會耽誤了病情呢!因此,他只看到陪著笑臉的病人或者家屬,卻沒有見過指責 醫生甚至是醫院領導的。也因此,他往往教育他帶的學生不管什么時候要注意醫 德,醫德有時候比醫術更重要。他贊許地向紅子點點頭,便帶著醫生的職業特點 問起了病人的病情來。 紅子將在縣里拍的片子遞給面前這個威嚴而神圣的老人,像看到了希望的光 明。李教授仔細觀察了片子,向紅子了解縣里醫生的診斷情況。他這一問,紅子 卻是又抽泣起來,她對李教授說了父親的病情,希望李教授能想辦法救救她的父 親。李教授慎重地點點了頭,帶著職業性質說:「我會盡力!」他叫身邊的助手 立即送病人去復拍片。然后他拍拍紅子的手表示安慰并說一個小時后他會回來看 結果。在李教授的手一接觸自己的那一刻,紅子像有一股電流通過一樣,那是怎 樣的一雙手啊,溫暖舒服而有力,紅子像感受到了一股力量注入了身體讓她振作 起來一樣。后來,護士告訴紅子,那不是醫院的什么領導,是我們醫院里的第一 把刀,什么手術到了他的手里,保管刀到病除。紅子聽了不禁大喜,暗暗祈禱父 親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漫長的一小時后,李教授興奮地對紅子說:「你父親沒什么大礙啊,只不過 是胃的局部有潰爛的現象,如果不及時做手術就會有胃穿孔的可能,你縣里的醫 生誤診了。當然不及時做也很危險,但絕不是什么絕癥??!明天我就親自為你父 親做手術。保還你一個健康的父親!」紅子一聽,高興得緊緊地抱住李教授嘴里 不停地說著感激的說話,把李教授弄得不知所措起來。但李教授的一句話,又把 紅子的高興勁兒化為了泡影?!改阆葧簳r去交一萬元錢的手術費吧,我還有個手 術等著做,我先走了?!?/br> 一萬元錢啊,那是一個天文數字,她的手中只有五百多元錢??!她不禁焦急 起來,可行的辦法想了一個又一個,但又一個一個的推毀??纯刺於伎旌诹?,但 那個巨大的數目卻還是八字沒有一撇呢。她不禁又急又惱,如果明天還找不到一 萬元錢,就算她父親的病可以讓李教授手到病除,但也是一句空話??!可在這個 茫茫的都市,她舉目無親??!焦急之中,她忽然想起了那個氣度不凡的李教授來, 她覺得和這個李教授一見如故,他對她的質問不但不惱怒,似乎還很欣賞,或者 他可以幫他們呢。不過,很快她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她和他沒親沒故的,他沒有 理由幫她的啊,何況一萬元錢又不是小數目。 可不這樣又沒有辦法啊,最多算她向他借的,以后還他就是了,一想到這, 紅子的豪氣就上來了,她本來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倔強的女子。就干就干,她 向護士問清了李教授的住址,就買了一些水果往李教授家里趕…… (6) 她找到了那個紙條上寫著的地址時,天已經快黑了,可她面對著這個庭院深 鎖的諾大房子,怎么也無法和那個和藹的老人聯系起來,這倒像是個官宦之家??! 那堅固高大的圍墻和鐵門使人有一種冰冷的感覺。這一刻,紅子的心又產生了一 種怯意,她無法預知她的行為會有怎樣的一種結果,甚至會讓人覺得不可理喻。 她望著山下漸漸燃起的萬家燈火,想到病床上無助的父親和在家里守望的母親, 她心中一陣酸楚,一行苦澀的淚水順著臉蛋流了下來。長這么大了,她還從來沒 有這樣孤獨無助過。但痛過哭過之后,她又覺得自己沒有一點退路可尋了。想到 病床上憊受痛苦折磨的父親,想到八十公里之外日夜盼望他們平安歸來的老母親, 她的心更加的痛苦,只有她知道,她愛她的父親甚至勝過了愛她自己。而這個家 還得靠父親支撐呢,況且家里還有母親正望穿秋水的盼他們父女二個平安歸來?。?! 她知道她必須選擇堅強,特別是這個時候。 想到這,紅子悄悄抹干眼淚,調整好自己的情緒。還沒等她按門鈴,從聽到 一陣說話的聲音從山坡的拐彎處傳來,那人影漸行漸近,紅子依稀認出了那個高 大的男人就是今天她遇到的醫生——將給她父親帶來健康的老人。那兩個人也分 明看到了他們屋子門前站著一個人,那男人終于看清了紅子的時候,他熱情而風 趣地打招呼:「喲,辣姑娘,怎么來了?」見紅子點了點頭,他繼續打趣道: 「你放心啊,我可是良醫呢!你不用送禮,你父親的病也是我手到病除??!哈哈 哈??!」接著就是他爽朗而洪亮的笑聲。他的親近打消了紅子的一種怯意,但又 使她顯得很尷尬,畢竟她是有事而來,并不是為了對他表示感謝??衫罱淌诓] 有注意到她的表情,還是那樣幽默的笑著說:「給你介紹,這是我的娘子秀秀姑 娘!」那腔調像足了古代的唱腔。愧他們這一把年紀了,還年青心態十足,這不, 那女人都一把年紀了,還稱姑娘什么的,娘子什么的叫??赡墙行阈愕呐瞬⒉?/br> 惱,而是很自然的回了一句:「老家伙,有生人在也不害羞,快讓人進屋??!」 紅子被他們的可愛逗笑了。那女人可是得理不饒人:「看到了吧,惹人笑話了呢。 」紅子連忙笑著說:「你們夫妻很恩愛??!」一行三人就開開心心的進入了庭院。 在燈火的照明下,紅子對這個別墅式的建筑還是很感意外。李教授望著她發 呆的樣子,笑著對她說:「很吃驚嗎?不過我們可不是貪官污吏啊,我們只是一 介平民,建這房子,都是我們的血汗錢??!」秀秀也附和著說:「他這些年在業 務上很有建樹,連續攻克了幾個醫學上的難題,有一個醫療器械廠一下子就給了 他專利費50萬?!辜t子一聽這話,更是驚奇,原來知識這么有價值,早知道她 也去讀書啊。李教授也笑呵呵地說:「也有你的一份功勞??!你每年不也掙幾萬 元嗎?何況沒有你這個賢內助,我怎會有這些成績?。?!」紅子被他們夫妻倆一 唱一和逗笑了,內心也覺得他們很平易近人。 「我真把你當領導啊,你的氣質和風度像極了領導,而且是……大領導的那 種!」紅子像他們一樣賣了個關子。李教授只是吟吟地笑,并沒有言語。 「他呀,那是當領導的料??!他也受不了那種束縛,也不喜歡那種應酬和虛 偽,他喜歡自由自在,要不,他二十年前就當了院長了?!顾呎f邊沖他理解而 溫柔地微笑。 「是啊,無官一身輕呀!當了官,百事纏身,那有空閑享受生活呢!」他爽 朗的笑,似乎不做官是他的一種福氣。紅子知道他們不是一般的人,那種胸襟, 那種氣度,那種平淡,那種感情是裝不出來的。 這說笑告一段落,李教授才記起要為她們介紹介紹,他真是一個風趣的老頭 子,不過紅子也說不準眼前的這個和藹而有趣的男人到底有多少歲。說他老吧, 可他精神十足,神采奕奕,臉色紅潤,行動干凈利索,舉手投足張力十足,尤其 是那長著寸頭的頭發,飽滿的天庭。使紅子感到一種震撼,多么有氣質的男人??! 老天似乎將可以給的好的外貌都給了他??烧f他不老吧,頭發又花白了。不過那 唇上的胡子讓他更顯得有精神,和她父親的十分相似。這個女主人也是氣質高雅, 姣好的容貌和身材讓人看不出她的實際年齡來。 「哎,辣姑娘,我可不知道你的姓名啊,我你應該是知道了,她叫秀秀,你 叫她秀姨就可以了?!估罱淌诘慕新暟鸭t子從失神中拉了回來,想到自己的失態, 她不禁臉上一窘?!肝医星窦t,大家都叫我紅子!」李教授接著向秀姨說了今天 發生在病房里的事,秀姨對紅子的勇氣也是很贊賞:「是啊,這個社會也不知是 怎么樣了,世態炎涼,人情紙薄??!當時你不怕嗎?」 紅子說:「怎么會不怕呢,但我當時急啊,就忘了害怕,其實過后我心里怕 得要命!」李教授夫妻都被這個直率的姑娘逗樂了,李教授語重心長地說:「不 過,也沒有什么可怕的,別看那些外表一本正經的官員什么的,在大庭廣眾之下 威風八面,道貌岸然,那都是人給捧出來的,他們那威風不也是裝出來的嗎?私 下里,他們和我們并沒有什么兩樣??!人這東西就是虛偽??!」秀姨擢著他的額 頭笑他:「那有人像你啊,什么時候都不正經!」她走過去拉著紅子的手對紅子 說:「你放心,我那老頭子不是吹的,你相信他吧!他呀,如果出什么差錯,我 唯他是問?!剐阋棠軐σ粋€只有一面之緣的陌生人能有這種關切,令紅子感激不 已。但她一想到那遙遠的數目,想到眼前這對好心的夫妻,她的心又喜又悲,她 真的不知怎么開口提出自己此行的目的,一著急,那不爭氣的眼淚就在眼眶里打 轉。秀姨看到她的這種神態,連忙問是不是她說錯了什么,或引起了她的誤會。 紅子搖了搖頭,面對秀姨的關心,她像遇到了親人似的撲在秀姨的懷里痛哭起來。 在李教授夫妻關切的撫慰下,她平靜了心情,將他們不幸的遭遇一五一十的 說了出來。李教授夫妻都被紅子的遭遇感動了:這是一個多么懂事和堅強的女孩 ??!他們安慰紅子他們會將全部的事情搞好,到時紅子只管將健康的父親送回到 家里就好了!秀姨說:「茫茫人海,能相逢相識就是一個難得的緣分,況且,你 能相信我們,這對我們來說也是一種鼓勵啊,你就當我們是你的親人吧,有什么 困難就跟我們說?!辜t子在心中想了千百遍的結果也不會這樣,她被眼前這兩個 情真意切、和藹可親的老人感動得熱淚盈眶,身子不自覺地在兩個老人面前一跪, 心里有萬語千言,卻不知怎樣表達…… 李教授夫妻熱情地留她吃了點東西就叫車送她回到醫院,以免她父親醒來時 擔心。 這個手術對李教授來說,真的是小菜一碟。紅子的父親一周后就出院了。為 了不讓家里的母親擔心,她到李教授家里道別后就依依不舍地告別回家,回到了 家里,她母親對他們的奇遇也是稀噓不以,從此,他們一家就和李教授一家結上 了緣。這幾年來,每每有空,紅子就會帶些家鄉的特產去探望她們的大恩人,并 住些日子幫助他們干些活兒,聊些鄉下有趣的事情。他們兩家人的感情就在這一 來一往中逐漸加深,真的成了名副其實的遠房親戚。更讓紅子一家人感動的是, 當李教授聽說紅子的父親一直從事種植的活兒時,給他們點了一個商機———種 植花卉,并提供了經濟上的大力幫助。紅子一家人一撮合,是啊,現在人們的生 活水平提高了,懂得用一些花卉來裝點生活環境,一些公司商店或者企業單位環 境的美化也離不開它,這里面的前景真的很看好。 在李教授的幫助下,他們說干就干。才三年,他們不但還清了全部的債務, 并擴大了花卉的種植基地,請了幫手,日子竟過得很滋潤,本來就開朗樂觀的父 親更顯得老當益壯,神采奕奕,家里、地里不時的傳來他洪亮的笑聲。喝水不忘 挖井人啊,紅子更是當李教授是她自己的父母一樣看待,不管怎樣的忙碌,也常 去看望他們,伴他們一些日子,李教授夫婦倆對這個活潑開朗而又熱情的姑娘也 是喜愛有加,當成自己的女兒一樣,而且他們沒有女兒,紅子的出現正好彌補了 這樁遺憾。女孩子細心懂事,紅子和他們在一起的日子將他們倆個照顧得像皇上 一樣,他們也樂意享受這種照顧。李教授也曾和秀姨來過一趟鄉下,打算住些日 子,享受一下農間的生活樂趣,但才放下行李,就接到了醫院領導的緊急電話, 有一個省級的領導突然病發,點名要他去主刀。盡管李教授已退休,對一些官腔 也很反感,但這次院長親自打電話來,他也不好推托。而且反感歸反感,在他的 眼里,不管是多大的官兒在他的眼里都只是病人,他對待他們的態度只有不卑不 亢。計劃被迫改變,秀姨也只好陪他一起回去,使得本想要好好招待他們一番的 紅子一家人好不失望。 (7) 想著想著,那些往事讓紅子感慨不已,多好的一家子人??!那些往事帶給她 的除了感動還是感動。 想到李教授現在蒼老憔悴的面容,她怎么也無法和往日那個健碩儒雅、談笑 風聲的翩翩男人聯想起來,那是一個多么樂觀開朗而又健康的男人啊,現在…… 紅子想到今晚她所見的恩人成了那個樣子,她的心都碎了,熱淚又涌上了眼眶。 可見喪妻之痛帶給他的打擊有多大多沉重,能將一個人尤其是一個樂觀的男人擊 跨的,只有是精神上的致命打擊,想到這,一種女人天性的母愛從紅子的心底油 然而生,她要作他的妻子,代替秀姨照顧好這個頹喪的恩人。但剛一想出來,她 也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心里除了激動就是不安。說真的,紅子非常愿意照顧他, 那怕是沒有什么名分,因為李教授是她從相識起就敬愛的人,他的音容笑貌都在 她的心底里刻下無法淡忘的烙印。但他會怎么想呢?別人會怎么想呢?父母會不 會同意呢? 紅子可以不在乎別人那些世俗的看法,她一直是個有主見的姑娘,但父母的 意見她卻必須尊重,因為他們也是紅子很敬重的人,在這個世界里,父母和李教 授夫妻倆是她內心世界里面份量最重要的,她誰也無法割舍。而且,這樣一來, 李教授會不會以為她是一個輕浮的女人,他的家人會不會以為她別有所圖?是啊, 一個黃花閨女嫁給一個可以當爺爺的老頭子,在中國這個保守的社會里,可不是 很正常的事??! 紅子就在這些復雜的想法里斗爭著,一夜也無法入睡。她不知道怎么去面對 她的那些想法。她煩亂的思想也不知從何理起,但接下來的一系列事情卻堅定了 她的行動和決定。 紅子決定先留下來幾天,幫李教授整理一下秀姨的遺物,收拾一下他們的房 子,讓它們顯得有生氣些。那幾天里,紅子都以一種母親的天性照顧著他,他也 似一個無助的孩子一樣被她的母愛包圍著。在整理秀姨的遺物時,他們被那些觸 景生情勾起的往事而落淚,紅子除了流淚,然后是悄悄地幫李教授抹去,并緊緊 地摟著他蒼老的頭,讓他在她的懷抱里慢慢的平靜了心情。 四月的天氣已逐漸暖和,在充滿陽光的午后,紅子陪李教授在花園里散步。 燕子在低空中呢喃,它們嬉戲追逐著,遲遲不肯飛走,那灼灼的花朵,如蓬勃的 火焰,這也是一種燃燒。紅子和李教授就在這種靜謐的氣氛里感受大自然的美好 和生氣,心情好像也好了許多。 一天傍晚,紅子做好晚飯后還不見李教授出來吃飯,她把他的臥室、書房都 找遍了,還是沒有他的影子。她又跑到花園里,但依舊不見蹤影。紅子不禁嘮叨 起來:「真是老頑童,又瘋到哪里去了呢?不會是出去會朋友吧。真是的,不在 家里吃,也不說一聲?!辜t子也不往心里放,她覺得像李教授這樣的人,交際應 該是很多的。便自己一個人吃了。 四月的天氣已經似六月一樣,有種悶熱的感覺,人說六月孩兒天,一日變三 變,但這四月的天氣又怎么了?剛才還好好的,到了晚上就下起了雨來,并且愈 下愈大,似乎并沒有遏止的意思。紅子等到了晚上10點多了,還沒有見李教授 回來,她以為他一定會在朋友或者外面留宿了,就自己回房間睡了。 但她并沒有睡意,內心似乎顯得很煩燥,她對自己的想法還是拿不定主意, 但有一點她自己是可以肯定的,就是她很喜歡,甚至可以說深深的愛上了李教授, 盡管現在他外表像一個老頭兒,但她知道,只要讓他恢復從前的活力和精神狀態, 他還是一個英姿瀟灑的男人,老是老了點,但這又有什么關系呢?和自己所敬愛 的人在一起,那是她心甘情愿的,而且,當初她為了為父親醫病時,就下定了決 心,只要能幫父親治好病,做牛做馬她也無怨無悔。但她又不敢肯定,李教授會 不會接受她,她覺得雖然愛和喜歡有相同之處,但又著本質的不同。這樣的思想 斗爭讓她輾轉反側,開始時的一點點睡意也蕩然無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