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羽族之密

    昏暗的天牢內，玉祈然盤腿坐在牢房里貼墻的最角落，他神情自若閉目養神，即便身上一片污跡，也掩飾不了他超凡脫俗的儀態。

    就好像坐在這牢房內跟坐在那大殿上沒什么兩樣。

    白風澈就在旁邊的牢房，隔著略有空隙的圓柱，他趴在柱子上看著地上的人。

    看著看著他就忍不住嘲笑道：

    “君千行，想不到吧！你也有今天！”

    玉祈然根本不理他。

    白風澈喋喋不休：

    “怎么？啞巴了？之前不是挺會說嗎？”

    “你把我羽族毀成那樣，我一定要你付出代價！”

    “你不是挺能耐嗎？怎辦不跑呢？這破天牢能關得住你？”

    “我說你可是真夠癡情的啊，為那小娘們兒什么都豁得出去！”

    玉祈然終于開口了：

    “嘴巴放干凈點！”

    白風澈好不容易等他搭話哪里會就此罷休，他不依不饒道：

    “喲呵！說兩句你就受不了了，你要是知道我心里想著把她怎么樣……”

    接下來的話白風澈再也說不出口，因為就在那一瞬間君千行已經快如閃電般飛到他面前，伸出左手隔著牢柱死死掐住他的喉嚨。

    他力氣簡直大得驚人，無論白風澈怎么奮力掙脫他依舊巍然不動。

    直到白風澈的臉已經由深紅變得煞白，眼白也一個勁兒得往上翻時，他才松了手。

    幾乎是同一時間，白風澈趴在地上大聲的咳嗽起來，他大吸了好幾口氣才感覺呼吸順暢了一些。

    “咳咳咳！君千行，你簡直是個瘋子！”

    玉祈然好像什么事都沒發生過一樣低頭淡淡看著他：

    “所以，千萬別來惹一個瘋子?！?/br>
    “你就那么喜歡玉祈幽嗎？喜歡到連自己心都不要了？”

    這也是他道聽途說的版本，但看君千行現在的反應估計十打十都是真的。

    “這是我自己的事情?！?/br>
    連當事人自己都承認了，白風澈卻更加生氣：

    “掏心是你自己的事，可是你放干我族圣寶的血去救她，那就不是你自己的事了！”

    “玉蠶從來不是羽族圣寶，這是天界的天下，所有寶物的所有權都在天庭那里?！?/br>
    “你……胡說八道！”

    “若不是這樣，你怎么還要服玉帝的管教？”

    白風澈切了一聲：

    “那是因為我現在被你打傷了，等我修養好了我就去如來那里告玉帝的壯！”

    說來說去他居然也想找人撐腰，那跟顧長嫣之前想找玉帝幫忙的行為沒什么兩樣。

    “如來早已經不問世事，你覺得他會因為你這點芝麻大小的事兒特地跑一趟？”

    玉祈然笑白風澈的天真，說到底他也是一個被羽族寵壞的首領。

    白風澈不屑反駁道：

    “怎么？還真以為自己跟玉帝好就能把天庭什么秘密都知道完？君千行，你不過蛇界一個小小蛇君，不要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玉祈然面不改色回道：

    “白風澈，你也不過羽族一個小小首領，若不是現在的玉帝心軟，你哪里會落得這么輕松？”

    “哈！那就來看看，是你君千行厲害還是我白風澈厲害，等我回去，定要將整個蛇界連根拔除！”

    “隨你?！?/br>
    玉祈然回了他這兩個字就又回到自己剛剛打坐的地方，再次坐下來閉目養神。

    過了好一會兒，那頭的白風澈忍了半天還是開口了：

    “喂！君千行，你在那殿內看到了什么？”

    當時他本來想不顧一切追進去，可惜身后的天兵天將已經將他制服，等玉帝到時，君千行才從里面走出來。

    那幾分鐘時間足夠他看清楚最里面那件房里的東西。

    半晌之后，玉祈然才回答他：

    “你希望我看到什么？”

    他看到了！他肯定看到了！

    白風澈壓下心中的惶恐，聲音第一次低了下來：

    “君千行，我們先說好，自古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你看到的東西，千萬不能告訴別人！”

    “那你也要明明白白告訴我，小幽是不是你抓走的？”

    白風澈用十二分真誠的語氣說道：

    “我真的沒有抓她，我當時都被你打成那樣了，她在哪里我真的不知道?！?/br>
    看來白風澈是真的不知道了，那小幽會去哪里？一想到同時失蹤的還有那個顧云霄……

    玉祈然的臉色瞬間暗沉下來。

    －－－－－－

    陰沉的天黑得伸手都不見五指，羽族雪白的宮殿內，羽林軍分工明確，正在有條不紊的收拾最后的殘局。

    雖然昨晚整個羽族被君千行毀壞大半，但一向訓練有素的羽林軍不過一天一夜就將羽族恢復了大半。

    四個黑色的影子悄悄趴在殿墻最高處，觀望著下方來來往往的人。羽林軍的威力他們都是見識過的，面對羽族如此浩劫居然都能以最快速度修復，可見白風澈平時訓練有多嚴苛。

    桀驁本就不同意這次貿然行動，他用氣音抱怨道：

    “哎，我都說了這羽族不是那么簡單的?！?/br>
    顧云霄卻沒有他那么小心翼翼，卻也是壓低了聲音說：

    “奇怪，怎么這大晚上的這些鳥人居然也不休息？”

    顧云霄開口就是臟話，桀驁忍不住道：

    “殿下，都什么年代了，他們都已經羽化，哪里還跟鳥的習性一樣？”

    切，現在還有哪個化形的妖怪還要按照以前動物的習性生活呀？

    那不是白變人了？

    顧云霄不悅的看著他：

    “既然你話這么多，主子說一句你頂一句，不如你就下去引開他們，好方便我們進去查探?！?/br>
    桀驁連忙道：

    “殿下，你就饒了奴才吧，我閉嘴還不行嗎？”

    顧云霄本來也是隨便說說，玉祈幽卻覺得這個主意好極了，她早就看眼前的兩個大燈泡不順眼了。

    玉祈幽悠哉悠哉開口了：

    “云霄說的對，桀驁一個人去目標太大，陸馴你也跟著一起吧！你們一個往東一個往西，把他們全部引得遠遠的?！?/br>
    陸馴：

    我他媽……

    兩個人同時用祈求的眼神看著玉祈幽：

    “娘娘……”

    玉祈幽：

    “再多說一個字，不用你們滾，我也讓你們嘗夠滾刀rou的滋味?！?/br>
    桀驁和陸馴又看一眼仿佛什么都沒聽到將頭偏向一邊的顧云霄，沒指望了。

    兩人只得認命的飛下殿墻。

    完全無視底下的混亂狀況，顧云霄看著玉祈幽疑惑問道：

    “滾刀rou……是什么？”

    玉祈幽對他自然是有問必答：

    “噢，就是我想到的一種新的懲罰方式，上次我把桀驁綁成一個球在大殿上滾。當時我就想若是大殿的地面全部換成一片一片刀片朝上的鋒利大刀，那滾起來應該更好看?！?/br>
    顧云霄：

    “……”

    玉祈幽怕他多想又立刻補充道：

    “放心，不管你做了什么，我肯定不會那樣對你的?！?/br>
    顧云霄繼續保持沉默。

    小半刻之后，宮殿內的羽林軍終于被兩人激怒，分成兩批一左一右的追了出去。

    當然其他更多的羽林軍卻是分布在羽族各地，幫其子民們修復家園。

    偌大的白色宮殿第一次如此寂靜，顧云霄不浪費一分一秒，飛快的奔下殿墻，對身后跟上來的玉祈幽說道：

    “我們分頭行動，找到什么馬上告訴對方！”

    宮殿這么大，他們得盡快趁羽林軍回來之前找到有用的東西。

    雖然具體什么東西有用，顧云霄其實自己也不知道，但他肯定羽族跟蛇界一樣，肯定有專門放寶貝的地方！

    玉祈幽說：

    “我不?！?/br>
    顧云霄：

    “……”

    果然什么都聽他的話之類的，女人的話簡直不能信。

    羽族宮殿外面雪白，里面卻是金碧輝煌，連一個小小燭臺居然都是純金打造，一看就是白風澈那敗家子的杰作。

    顧云霄差點就又要邁步動步子了，他感覺整個身體的熱血都沸騰了起來。

    “你要是喜歡，我幫你用玲瓏玉袋全部裝起來?！?/br>
    玉祈幽還在一旁煽風點火，顧云霄一步一步艱難的走過奢華非凡的大殿，甚至屏住呼吸不讓自己聞那如癡如醉的金銀的味道。

    他也回答了玉祈幽兩個字：

    “不用?！?/br>
    玉祈幽眼神一閃，用十分難得的表情看著顧云霄：

    “這么多稀世珍寶，你居然都不動心?！?/br>
    “就目前而言，這些都暫時不是我想要的?！?/br>
    它們又不會跑，等他完成大業，隨時都可以取走它們。

    玉祈幽與他并肩而行，在又找遍了兩個宮殿之后，她問：

    “云霄，你來羽族，究竟是找什么東西？”

    玉祈幽早料到他答應顧長嫣的話不過是一個借口，他來羽族，一定還有自己的打算！

    “若是我告訴你，連我自己也不知道要找什么，你信嗎？”

    顧云霄仔細翻看屋內的書籍，十分隨意的反問道。

    玉祈幽卻立刻真誠的回答：

    “我當然相信你！”

    又來了又來了，顧云霄一聽完她的話就立刻感到心臟之處隱隱又要傳來那種刺痛感。

    他現在可千萬不能暈過去，為了謹防此事發生，他立刻主動問起玉祈幽：

    “關于白風澈，你知道多少？”

    玉祈幽想了一會兒才道：

    “我跟他也就見過一面，以前我還是個凡人時，曾經被他抓住，就是之前君子浩說的救蛇界那次?！?/br>
    “凡人？你難道……”

    “嗯？是啊，我死過一次呢！”

    而且是特別特別慘，魂飛魄散的那種死法。

    顧云霄真想給自己兩巴掌，他怎么就管不住自己這張嘴！

    他連忙問：

    “那后來呢？你怎么逃走的？”

    “后來白風澈也跑到蛇界找東西，就是那座玉山里，他找到了玉蠶，正要帶她走時……”

    “地龍出現了，所以你才對里面那么熟，所以才有地龍撞出來的那一個大洞？”

    祈幽嘩然：

    “??？你怎么知道的？”

    顧云霄卻沒有回答她，而是立刻恨恨道：

    “地龍是我留在蛇界的，它一定會保護玉山里面的東西，所以白風澈就殺了它？”

    玉祈幽在心間默默抹汗：

    “當時我暈過去了，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等我醒來，已經被救了?！?/br>
    某種程度下，玉祈幽說的的確是事實。

    顧云霄一向有仇必報：好你個白風澈，敢殺我的寶貝，等我大業完成，第一個拿你祭天！

    －－－－－－

    兩個時辰之后，他們終于走到羽族最角落的這幢宮殿前。

    這殿教之前的宮殿小了不少，但看著卻更加華貴，他們不疑有它直往里面走。

    “什么人！”

    宮殿最深處傳來人聲，顧云霄聽到動靜的第一個動作居然是往玉祈幽身后躲！

    媽的，這雙腳也不能要了！

    玉祈幽當仁不讓，沒等那兩個守衛傳出第二聲就已經將人打昏。

    若顧云霄要是知道這已經是羽族內數一數二的高手，估計對玉祈幽深不可測的功力只能高高仰望了。

    “放心，他們沒看到我們?！?/br>
    玉祈幽怕顧云霄擔心，還好心的解釋了一句。

    顧云霄此刻真想找個地洞鉆進去，他掩飾性的咳嗽兩聲，踢了踢一動不動的守衛，看著最深處那扇精雕細琢的金絲楠門，假裝深沉道：

    “這門內肯定就是羽族最重要的寶貝了?！?/br>
    羽族現在的情況居然還派侍衛把守，那絕對是白風澈最致命的弱點！

    顧云霄一把推開門，門內的溫度卻異常寒冷。

    他忍不住雙手縮在胸前打了個寒噤，等反應過來，玉祈幽已經脫下自己的外袍批在他身上：

    “冷嗎？這屋子里放這么多冰干什么？”

    天??！他顧云霄的一世英名??！

    顧云霄立刻將外袍脫下丟給玉祈幽，不露聲色的走進去。

    里面除了冰塊就是正中間擺著的那口巨大的水晶棺。

    顧云霄心下腹誹，白風澈什么怪癖啊，居然將寶貝放在棺材里！

    水晶棺被打磨得棱角分明，外面根本看不清里面放著的是什么東西。

    顧云霄走到棺材旁，使勁全力一推，棺蓋紋絲未動。

    殺了他吧！

    玉祈幽站在門口，手中還抱著自己的外袍，剛剛顧云霄一言不發扔給她時，雖然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她知道他肯定是生氣了。

    有哪個男人會披女子的外袍，她肯定是傷到他脆弱的自尊了，玉祈幽暗怪自己又魯莽了。

    眼見剛剛顧云霄沒推動棺材蓋，就站在旁邊也不看她，只盯著那口棺材。

    半晌，她小心翼翼的問：

    “要我……幫忙嗎？”

    一邊還有細細觀察他的表情。

    過了好久，低著頭的顧云霄才輕輕嗯了一聲。

    玉祈幽穿好外袍走過去，也學著他剛剛的樣子推了一下棺材蓋，依舊紋絲未動。

    顧云霄：

    “……”

    玉祈幽自以為自己演技十分到位，她感嘆一聲，道：

    “哎呀，我居然一下也推不動，等我用盡十成十的功力再推一次！”

    “啪”的一聲，棺材蓋掉在地上。

    顧云霄發誓全天下的女子中他最討厭玉祈幽，他媽的拿誰當傻子呢！

    “咦？這里面真的裝的是個死人??？”

    棺材里的華發男子靜靜躺著，若不是在這里被發現，就跟睡著了沒兩樣。

    顧云霄的視線也轉移到了男子臉上，不消片刻，他就知道了男子的真實身份。

    羽族正殿上掛著的歷代首領畫像，他就在白風澈旁邊。

    玉祈幽自然也猜到了他的身份，感嘆完之后又道：

    “白風澈為何將他父王的尸首保存在這里？這就是羽族的寶貝？”

    顧云霄仔細觀察著棺內的每一處，在男子頸側，發現了那團被頭發掩蓋，毫不起眼的紙團。

    他拿出紙團打開，上面畫著一位風姿綽約的女子正面像，即使宣紙被蹂躪成這樣，依然減低不了畫像上女子的半分美麗。

    “看來白風澈的父親，與這名女子關系不一般?！?/br>
    顧云霄看著畫像，玉祈幽只淡淡看了一眼就飛快撇開眼。

    十分難得她竟然第一次沒有主動接顧云霄的話。

    顧云霄還緊緊盯著畫中的女子看：

    “果然長得跟天仙似的，不知道現在人在何處？”

    玉祈幽平靜道：

    “她是我娘，她已經死了?！?/br>
    顧云霄：

    “！”

    再看一眼，已經完全沒了剛剛的驚艷，反而還有些厭惡是怎么回事？

    玉祈幽繼續道：

    “我之前聽顧長嫣說起過，白風澈的父親之前喜歡我娘。不過我娘可看不上他，害怕他報復蛇界還跟他簽訂了什么和平共處條約，后來被白風澈撕毀了。

    當年白風澈還從玉山帶走了這幅畫，原來就是要給他父親的，看不出來他還這么孝順?！?/br>
    看來又些剪不斷理還亂的兒女情長之事，顧云霄也煩這些，將畫遞給玉祈幽道：

    “既然是你娘的畫像，還是你收著吧！”

    玉祈幽卻沒接：

    “不用了，既然他這么深情，就留給他好了?！?/br>
    她已經有一幅更加珍貴的畫，有那幅，就已足夠。

    顧云霄也不堅持，將畫團回原樣，放回男子的頸側邊，這一次，他又發現了端倪。

    男子被撫開的發下，藏著一絲小小的紅色痕跡，其余的，被華貴的衣服掩蓋。

    顧云霄一把拉開他的上衣，胸膛上一條一條鞭傷的痕跡一覽無余。

    “看來這個白風澈，可沒你想的那么孝順?！?/br>
    顧云霄抬頭見玉祈幽也正盯著男子的胸膛看，急忙又將他的上衣合上。

    “你說這些鞭傷都是白風澈造成的？”

    居然對自己的親生父親鞭尸，玉祈幽震驚了，這白風澈什么怪癖？

    “不是他還有誰這么變態？”

    一想到自己的地龍曾經被他開膛破肚，顧云霄恨得牙齒都要咬碎完。

    遠處傳來隱約的人聲，玉祈幽將棺蓋回歸原位，羽族所以地方都被他們翻遍，再待下去也不會有什么結果。

    她與顧云霄商量幾句，就飛身離開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