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粉墨登場

    翌日，玉祈幽正在大殿上醉得不知今夕是何夕，殿下忽然有守衛來報：

    “娘娘，蛇界君主托人傳來口信，他們已經在人間莫哀山找到了娘娘想找之人。他們已經先趕過去了，叫娘娘也趕緊過去呢！”

    “什么！”

    玉祈幽頭重腳輕，剛踏出一步就差點跌下大殿。

    一旁的桀驁和陸馴感覺一左一右架住她。

    “快……如偶……替探探！”

    醉醺醺的玉祈幽大著舌頭說話顛三倒四，本來一個法術就能瞬間令自己清醒，可她偏偏就是不愿意，她害怕這次又是一場空。

    桀驁和陸馴扶著祈幽飛到了侍衛所說的莫哀山的那顆巨大的菩提樹下，此時樹下已經密密麻麻站了不少人。

    顧長嫣和君子驍，五毒，甚至連天庭的玉祈明和玉瀾都到了。

    陸馴看見他們兩個還故意往旁邊躲了躲。

    他們都緊緊的盯著樹上那條巨大的赤練蛇，在看到醉醺醺的居然要被人扶著才能站穩的玉祈幽，一時間各人的表情又不盡相同。

    玉祈幽也死死盯著那條大蛇，是他嗎？真的是君千行嗎？

    可是小黑死了還不到十日，哪里會這么快就再投胎。還有它的樣子跟小黑的原形一點不相似，倒是和以前的君千行一模一樣。

    巨蛇慢慢的睜開眼睛，君子驍立刻激動道：

    “哥哥，是你嗎？”

    他一刻不停留的運氣吐出體內的內丹，白色如珍珠般瑩潤的圓球緩緩上升，像是有意識一般，自動飛到了大蛇口邊。

    它張開口，內丹就飛進了它口中，一路向下，直到穩穩的停留在丹田之處。

    不過一瞬間，大蛇就變成了君千行，他還是穿著平時最愛的墨青色玄衣，跳下樹來，誰也沒看，徑直走到滿身酒氣的玉祈幽面前，淡淡笑道：

    “小幽，我回來了?！?/br>
    和君千行一模一樣清脆的聲音炸裂在玉祈幽耳旁。

    玉祈幽醉得厲害，她甚至看不清眼前人的面貌，神識卻先一步感知到了那再熟悉不過的氣息！

    不！不！他不是君千行！

    沒人比她更清楚眼前的男子究竟是誰。

    法術頃刻間就令玉祈幽清醒，她撫開桀驁和陸馴的攙扶，緊緊盯著面前的男子，眼里沒有一絲歡樂。

    相較于君千行的喜悅，她卻是語氣再冷漠不過的開口：

    “君千行，歡迎你回來?！?/br>
    周圍的所有人都明星感知到了氣氛的不對勁，可玉祈幽卻不給任何人說話的機會，捏了個仙訣化作一道白光就飛離了此地。

    一時間所有人都不知道該有怎樣的表情了，明明應該是十分溫馨感人的畫面，眾人都能想象到的玉祈幽抱著君千行哇哇大哭的樣子根本沒有出現。

    她甚至都沒有露出一絲除了冰冷以外的其他表情，還冷冰冰的甩出這么一句不痛不癢的話來。

    獨自留下的君千行明星的受到了傷害，他眼里的光芒很快就暗淡了下去。

    “哥！別跟她這種狠毒的女人一般見識，隨我和母后一起去蛇界吧，我把君主的位置讓給你?！?/br>
    君子驍是第一個沉不住氣的，他對以前的事情一知半解對玉祈幽蛇蝎心腸的性格倒是貫徹始終。

    “你說誰狠毒了，公主只是因為看到蛇君大人太激動了，激動得不知所措才這樣的?！?/br>
    就算公主這樣，阿彩也容不得別人說她一句壞話，盡管她的解釋聽起來如此牽強。

    “呵呵，激動？她這是激動的表現？我哥為了他連心都沒了，她就這么個激動法?！?/br>
    一聽到這里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的玉祈明突然伸手摸了摸君千行的心脈，里面果然寂靜一片。

    最后他下了結論：

    “他是真的君千行?！?/br>
    連玉帝都這么說了肯定是錯不了，關鍵是在場的人也沒誰不相信他不是??！

    所有人都感知到了他與君千行之前一模一樣的氣息，所有人都認定了他是君千行。

    可玉祈幽還是冷漠的將他丟在了這里，她明明也叫他君千行的，她明明也認可了她的身份，她甚至還說了一句歡迎。

    君千行不知道自己哪里隱藏的不夠細致，難道從一開始他就猜錯了，玉祈幽根本不喜歡君千行，她就喜歡那個小黑？

    可君千行分明就是小黑的！

    不會的不會的絕對錯不了，君千行在心里一遍一遍讓自己冷靜下來，臉上依舊保持微笑對著眾人道：

    “諸位都先回吧，我去找小幽，不管怎樣，我對她的心意都不會改變的?！?/br>
    說完他也不等眾人回答，化作一道青光順著玉祈幽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

    玉祈幽回了魔宮，又抱著酒壇子開始醉生夢死。

    過了良久，君千行來到殿上，二話不說取過一壇酒也喝將起來。

    玉祈幽定定看著他，忽然嘶笑一聲，嘲諷道：

    “玉祈然，別裝了，你化成灰我也不會將你認錯?！?/br>
    君千行的臉色沒有因為聽到這句話有任何改變，他喝完一壇酒才道：

    “小幽，你喝醉了，我就是君千行呀，是你一直心心念念的那個君千行！”

    只要他死不承認，最后動搖的也只有玉祈幽。哪知她的下一句話卻是：

    “哈哈，就算你是也沒什么大不了，反正不管是玉祈然還是君千行，我也一個都不喜歡?！?/br>
    玉祈幽張著醉醺醺的眼睛，卻是將這句話說的異常真切。

    玉祈然差一點就要信了。

    誠如玉祈幽了解他一樣，他也是如此了解玉祈幽。

    他們永遠都是如此相似！

    每每一想到這句話，玉祈然想要得到玉祈幽的心就增加一分，早在千百年前就已經無可救藥了。

    即使魔障已去，他體內的心魔，卻沒有一個君千行對待玉祈幽般體貼的人來幫他消除。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不喜歡就不喜歡吧，小幽，我會像你等我一樣耐心的等你看清自己的真心的?！?/br>
    玉祈幽不再糾結他的身份，他自然也不會糾結玉祈幽是否真的喜歡他，他們各退一步，其余的，也只有時間能證明了。

    玉祈幽癡癡的笑起來：

    “呵呵，君千行，你以前也讓我看清自己的真心的，那時候你問我是不是真的喜歡玉祈然?，F在換你玉祈然來問我是不是真的喜歡君千行了，可笑，真是可笑?！?/br>
    她一句話說的顛三倒四，玉祈然卻是聽懂了，今時不同往昔，造化就是如此弄人。

    一個纖細的白影漸漸靠近殿上的二人，等確定將男子看清楚了，李玉蟬才忍不住趴進他懷里，毫無顧忌的大哭起來：

    “君哥哥，我終于等到你了?！?/br>
    這才是女子見到自己心愛之人應該打開的正確方式??！

    玉祈幽笑瞇瞇的看著緊緊相依的二人，酒喝得更歡了。

    更準確的應該是李玉蟬死乞白賴的抱緊玉祈然，玉祈然卻厭惡的想趕緊將她推開，卻又怕祈幽看出端倪而不敢用盡全力。

    終于稍微推開一些了，玉祈然連忙扶正她問道：

    “小蟬，你怎么在這里？”

    如果李玉蟬靜下心來仔細品味，就會發現他叫自己的語氣完全不同于往日的君千行，可她實在是太激動了。

    激動得失去了一切思考的方式，她還想緊緊抱住玉祈然：

    “君哥哥，我找了你一千年啊，我真的好想你！”

    完全答非所問，玉祈然還要分心制止她八爪魚一樣拼命想纏上來的四肢。

    “小蟬，我知道我知道，你先放開我，在這樣君哥哥要生氣了?！?/br>
    一切都是礙于玉祈幽在場，等她不在的時候，玉祈然定要好好敲打敲打李玉蟬。

    李玉蟬卻是在聽到他這句話的時候明顯愣了一下，她終于肯舍得在他身上直起身了。

    不對勁，有什么地方完全不對勁。

    玉祈幽太淡定了，看到她這樣黏著君千行她居然還能在一旁安然喝酒。

    還有君哥哥剛剛那句話，她雖然這三個字從不離口，可是君千行從來不會這樣自稱自己。

    “你是君千行嗎？”

    看著面前和君千行完全一模一樣的人，李玉蟬居然還是問出來這句話。

    不想回答她的卻是一直酒不離口的玉祈幽：

    “他就是君千行，我敢打包票，小蟬，你沒有認錯?！?/br>
    李玉蟬又看了君千行半晌，轉而問玉祈幽：

    “那你為何見我這樣對他也不生氣？”

    玉祈幽以再自然不過的口吻答道：

    “我生什么氣，我又不喜歡他，你這樣纏著他我還巴不得呢！”

    玉祈幽多想一個人清清靜靜的喝酒??！

    “可是他為你失了心……”

    “又來了又來了，他為我失了心我就得以身相許嗎？你們一個二個是不是都魔怔了，那是他自己愿意的我又沒求他！”

    玉祈幽摔了酒壇指著君千行大聲吼道，吼完又讓已經跟著回魔界看了半天戲的桀驁和陸馴趕緊將兩個人請出去！

    桀驁哪里請得動眼前的大神啊，他看了看陸馴，陸馴同樣搖搖頭。

    幸好此刻玉祈幽已經起身回了自己的寢宮，君千行正要起身跟上，桀驁連忙上前一攔：

    “那個……蛇君殿下……正所謂欲速則不達……殿下還是先暫時給彼此一點空間吧！”

    他雖然說話斷斷續續，玉祈然卻覺得十分有道理，自來熟的吩咐他趕緊給自己準備一間離玉祈幽寢殿最近的房間，還特地囑咐他讓李玉蟬離自己遠一點。

    一直遠遠待著的陸馴瞬間將李玉蟬制服住，附嘴在她耳邊不知道說了什么，不過極有可能是桀驁剛剛說的欲速則不達那一套。

    反正他說完李玉蟬哀怨的看了君千行一眼，真沒有再上前糾纏，轉身離開了大殿。

    玉祈然正欲夸獎陸馴兩句，不過看他遮遮掩掩的樣子卻覺得有些熟悉，那邊桀驁已經在催促，他想了一陣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只得暫時放棄，也跟著桀驁出了大殿。

    小黑死的第十天，魔界無緣無故的下起了大雨。

    眾妖都在感嘆這雨的奇異時，魔界邊郊的山谷清池邊，桀驁正哭著張開血紅的十指挖開了小黑的墳墓：

    “公子啊，你這是何苦來哉，魔宮被人占了，身份被人占了，連身子變成如今這幅模樣還有人對你下毒手。若是早想到會有今天這一步，你可會后悔？”

    漆黑發亮的棺槨被打開，小黑一點沒有腐壞的身體靜靜躺在鋪著上好云錦的棺材內。

    他的表情沒有一絲痛苦的神色，他是在美好的睡夢中死去的。

    夢里他變了一幅模樣，他看著祈幽在大片大片美麗的花海中捕蝶，他輕輕走過去，祈幽回過頭來，對著他淡淡一笑。

    為了留住那笑容，哪怕讓他再死十次也甘愿，他又怎么會后悔！

    死去的小黑不會說話，豆大的雨點打在他還滿臉橫rou的臉上，桀驁看著看著，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他抱起小黑，往那清澈的池底而去：

    “但愿你再次醒來時，不會怪我多事?！?/br>
    －－－－－－

    無妄之地桀驁已經很多年沒有進來過了，之前他確實沒有騙玉祈幽。為了懲罰自己他封閉了自己對無妄之地的所有記憶，可是時至今日，他不得不再次打開封塵已久的記憶。

    無妄之地，只有里面的人想讓你進你才能進，那個人等他這么多年，自然是一直希望他早一點進來的。

    桀驁馱著小黑，一陣黑暗之后，他見到了他。

    桀驁放下小黑，雙膝跪地端端正正對著面前的男子行禮：

    “屬下參見魔君?！?/br>
    “你來了?！?/br>
    蒼老的聲音響起，桀驁看不清他的面貌，更不敢抬頭看他的面貌，認真磕了三個頭，他才道：

    “是，屬下帶著他來請罪了?！?/br>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桀驁，你是真的認罪了？”

    “是，屬下有罪！”

    桀驁睜著眼睛說著違心的話，不想卻聽到一陣詭異的笑聲：

    “哼哼，罷了，既然你已經將他帶到我面前，你的認罪自然無足輕重，把他帶進來吧！”

    桀驁又磕了幾個頭，才復又馱起小黑，跟著魔君走進了那簡陋的山洞之中。

    他依照魔君的指示將小黑放在了洞內的石床上，魔君看了壯碩的男子半晌，一把抓住他大開的胸口，取出里面的草木之心。

    “哈哈，桀驁，你就這點本事嗎？這是做的個什么心臟？”

    魔君不過稍稍用力，那顆已經破了個大洞的綠色心臟紛紛落落碎成一片片，自魔君手指間落下。

    桀驁老臉一紅，恭敬道：

    “是屬下這些年疏于修習了?！?/br>
    主要是每天逗弄著陸馴那個傻蛋，哪里還有心思潛心修學。

    其實陸馴這是這么想的。

    魔君不再說話，他手間無端燃起一團火，輕輕一擲，小黑整個身體都燃燒了起來。

    那綠色的火焰沒有溫度，卻頃刻間就將小黑上好的喪服燒了個干凈。

    小黑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身體卻開始大量的流出油脂來，不一會兒，他的身體就消瘦了一大圈，再一細看，那分明就是君千行的樣子。

    魔君拿起一旁早已經準備好的一個木盒，從里面取出一個長得跟心臟一模一樣的銀白色東西。

    桀驁一看那東西，神色立刻暗沉下來，他斟酌片刻，嘗試著開口道：

    “魔君，其實以他現在的情況來看，給他安上一個普通的心臟就好，他的魂魄還沒有歸位……”

    “你既然帶他來，自然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br>
    “可是魔君……”

    已經來不及了，魔君手中的白銀之心，不過瞬間就安穩的躺在君千行的心房內。

    石床上的男子表情終于有了變化，幾乎是心臟放進去的那一刻，他整個身體都痛苦的掙扎起來。

    “知道為什么讓你籌集的不是白銀而是黃金嗎？黃金太過高貴，我要他向白銀一樣低廉，他會愛財愛得連一顆細小的銀子也舍不得丟棄。同時他又要比銅鐵值錢，這樣他才會既小人又自戀?！?/br>
    白銀心臟開始跳動，每動一下，他的臉上的表情就愈發扭曲一分，直到完全適應那顆心，他的臉，已經是桀驁完全不認識的模樣了。

    不不，只是太久未見，他幾乎已經忘記那人長什么樣子了。

    石床上依然俊逸非凡卻與之前面貌完全截然不同的男子睜開了眼睛，這一睜眼，氣勢更是與君千行千差萬別。

    他根本完全不掩飾自己眼中的貪婪之欲，那是一個十足十大魔王的樣子。

    “我兒，你終于醒來了?！?/br>
    魔君愛憐的撫摸著男子的頭頂，冰冷的聲音終于染上了一絲情緒。

    “父王，我怎么會在這里？”

    同樣冰冷的聲音響起，那是完全不同于君千行的陰勢，他嫌棄又輕視的巡視四周，在看到桀驁時，眼里一下子就冒起了火：

    “桀驁！你居然還敢出現在我面前？”

    當年就是桀驁在混亂中一掌打散了他的元神，他死多少次都會記得。

    他完全不顧忌自己還光著身子就要向一旁的桀驁襲去，卻被魔君拉住了手：

    “孩兒，桀驁已經認錯，何況現在魔界形式復雜，我出不去，你還需要他的幫忙?！?/br>
    當年情況特殊就算桀驁不打出那一掌，其實他也活不了命，或許還要比失散原神更慘。

    男子心下計較一番自然就平息了怒氣，而桀驁則是十分識俊杰的連忙跪了下了：

    “云霄殿下，以前都是屬下的錯，求你饒屬下一命吧！”

    顧云霄無不輕蔑道：“看你那窩囊樣，當年與天界一戰你也是這樣畏畏縮縮，真是沒用！魔界現在什么樣??？說來我聽聽?！?/br>
    “啟稟殿下，有個叫玉祈幽的霸占了魔宮，魔界現在都得聽她的?！?/br>
    “玉祈幽？是個女的？你怎么這么沒用居然讓個娘們占了魔界？我現在就去好好教訓她！”

    隨便在山洞內找了些衣物避體，顧云霄拜別了父王，就要出去。

    魔君一直看著他的神情，在他出洞時提醒一句：

    “霄兒，別忘了我們的大計！”

    “放心吧父王，當年是我疏忽了，這次絕對不會！等我攻占天庭那日，必定八抬大轎將父王接上去！”

    魔君聽了，這才安心。

    他活了這么大歲數，或許永遠也想不到，人一旦動了情，再堅硬的心腸也有被融化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