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明暗之地

    玉祈幽罰了桀驁，還沒過幾天舒坦日子，又有人找上門了。

    玉祈明帶著玉瀾，十分輕易就避過了魔攻的守衛，來到了祈幽的寢殿，此刻她正在給小黑揉肚。

    午間小黑沒忍住又吃撐了，也怪她寵溺，小黑一撇嘴她就又心疼了。

    “祈幽，你在做什么？”

    如今的玉帝玉祈明萬萬想不到，以前唐唐的天庭公主居然還有給人揉肚子的一天！

    那人還是如此丑陋一個大胖子！

    “你們來干嘛？”

    祈幽揉順了小黑的肚子才哄著他喝下一大壺山楂茶幫助消化。

    小黑被那山楂酸得臉皺成一團，更加沒法看了。

    玉祈明將臉轉向一邊，怒道：

    “玉祈幽，你是不是失心瘋了？君千行已經死了！”

    “我知道他死了啊?！?/br>
    玉祈幽答得自然，一點也沒有想要刻意回避的意思。

    “那你現在在干嘛？把它當君千行？”

    “怎么可能？他是我之前養的寵物小黑，我就是喜歡他不行嗎？”

    “你還狡辯！誰不知道你喜歡的是君千行……”

    “誰說我喜歡他了？”

    “他為你做了那么多，難道你都……”

    “那是他自己甘愿的，我可從來沒說過喜歡他啊，現在我就喜歡小黑！”

    玉祈幽這樣說著，還往小黑臉上吧唧親了一下，惹得小黑笑得口水直流。

    一旁的玉瀾也再忍不住，他的聲音倒是比玉祈明溫柔不少，說出的話自然也悅耳許多：

    “小幽，我和三哥來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怕你被別人誆騙……”

    他說的再溫柔，玉祈幽也不為所動：

    “誆我？以前就屬君千行騙我最多，我現在就喜歡小黑這樣的傻子?！?/br>
    “哎，它心智都未全開，你怎會喜歡它？”

    “那都是被我害得，我更得對他負責了，放心吧兩位哥哥，等過些時日他會慢慢恢復的?！?/br>
    來日方長，她不能再心急了。

    “可是你如今這樣大張旗鼓，大家都以為你找到君千行了……”

    “我從始至終都說了是找個會爬的男人，什么時候是在找他了，我避他還來不及。

    三哥，你都當了一千年玉帝了，怎么還如此急躁，還有四哥，嫂子才剛有孕不久，你還是多陪陪她吧！”

    自從上次顧長嫣帶著君子驍前來，她就懶得再解釋什么了，如此明顯的逐客令兩個大男人不會聽不懂。

    “小幽，連四弟都回天庭了，你怎么還待在這魔界，跟我們一起回去吧！”

    玉祈明說出自己的最終目的，不過一開口祈幽的臉色就變了。

    她語氣是說不出的淡漠冰冷：

    “這輩子我不會再上天庭，叫你們一聲哥哥也是看在以前的情分，二位請回，我不送了！”

    非要逼她明明白白開口趕人才罷休??！

    玉祈明和玉瀾自然不能在魔界多待，眼見玉祈幽冥頑不靈，只能嘆氣暫時離開。

    他們前腳剛走，李玉蟬就悄無聲息的站在了已經睡著的小黑面前。

    “哎，我都說了千八百次了，他不是君千行?！?/br>
    玉祈幽看著她，這個已經千年未見的女子，眉目間早已經褪去了往年的青澀。

    “他是不是，等他恢復了心智自然一目了然?！?/br>
    李玉蟬將幾人剛剛的對話聽了完整，她已經在魔界潛伏多年，包括玉祈幽幾天前在殿上跟顧長嫣和君子驍說的話。

    本來她也是不信面前的男子就是君千行，可是玉祈幽的變化太快，讓她不得不起疑。

    甚至不惜暴露自己就為了走近看看他的細致樣貌。

    自玉祈幽將他帶回蛇宮就一步不離的保護，連她想找個他單獨待的時間都沒有。

    可這湊近一看，感覺連第二眼都不想再停留在他橫rou滿布的大臉上。

    不管他是不是君千行，李玉蟬都十分折服玉祈幽的一直近身照顧。

    “總算有個能正常思考的了，小蟬，君千行沒白養你這個女兒?！?/br>
    玉祈幽才不管她猜沒猜出小黑的真實身份，有個能認同自己的人，哪怕她一直肖想君千行，對此刻的祈幽來說也是十分可貴的。

    可李玉蟬才不領她這一份請：

    “玉祈幽，別這么叫我，你把君哥哥害得那么慘，還有什么臉敢找他？”

    玉祈幽皺了皺眉，雖然李玉蟬叫的這聲君哥哥早不像以前那么千嬌百媚，可對她來說依然刺耳得很。

    “是啊，我把他害得那么慘，我也把你害得那么慘，若是當時你的血沒放干凈，哪怕留一滴給他，他也就死不了了?！?/br>
    “你！”

    這么多年過去，李玉蟬看盡了世間百態，卻依舊不是玉祈幽的對手。

    玉祈幽用再隨意不過的語氣繼續道：

    “沒辦法，他就是那么愛我，愛得連一點退路都不給自己留?！?/br>
    李玉蟬聽到這里反而不生氣了，她哂笑一聲：

    “哼！既然你知道如此為何還找個這樣的人來？”

    李玉蟬終究是不信面前的人就是君千行的。

    她心目中完美無缺的君哥哥啊，怎么可能是這幅樣子。

    “我這樣做不好嗎？至少你少了一個完全競爭不過的情敵，小蟬，你在魔界待了這么久我也沒管你，你何必又來管我？”

    玉祈幽依舊叫她小蟬，才不管她同不同意。

    按理說玉祈幽找這么個人李玉蟬是應該慶幸的，可她心里卻沒有一絲雀躍的感覺。

    或許那是因為真正的君千行還沒有找到，等真正的君哥哥出現了，那肯定不一樣了！

    “我才不會管你，我只是來親自確認一下他的身份。玉祈幽，怎么說來我也救了你一命，你可不能忘恩負義！”

    “所以啊，你在魔界待這么多年我不是一直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嗎？”

    玉祈幽看著眼前的女子，她甚至連腳步都沒有挪動過半分為什么李玉蟬還這樣心懷戒備呢？

    “這樣最好，我會等到他開心智的那一天，你現在這個樣子，我真替君哥哥不值！”

    李玉蟬說完這最后一句話就隱去了身形，祈幽對著她離去的方向笑了一下，那笑中包含的諸多情緒，怕是連她自己也意味不明的。

    －－－－－－

    在魔界一處隱秘之地，阿彩和冰蟾終于哭夠了，他們看著滿眼憂傷的君千行，以為他終于也憶起了那些過往，冰蟾反過來寬慰他道：

    “君千行你別難過，我們聽說公主已經找到你的轉世了，你跟我們一起去找她，你就會回到自己的身體里的！”

    男子的眼睛泛起一絲光亮，不過須臾又暗淡下去：

    “我出不去?！?/br>
    “這里是什么地方？為何你被困在這里？”

    阿彩問出本來早該出口的問題，她又環望四周一圈，除了這兩棟樓遠處都是大霧迷漫看不清楚。

    “我一睜開眼就在明樓里了，我給它們取了名字，在陽光下的叫明樓，在陰影里的叫暗樓。我試過很多種方法出去，不過都沒有用?！?/br>
    “??？那怎么辦？我們本來就是來找公主的，被不小心擠下魔界才掉進這勞什子地方的?！?/br>
    “你們說公主就在魔界，她還在找我，她為何要找我？”

    “這你還不知道嗎？你為公主做了那么多事，她想找到你想報答你?！?/br>
    “報答我？只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他聽了阿彩的話，明明腦海里沒有任何記憶，可就是對這個答案不甚滿意。

    不應該的呀，他為她做了那么多事情，甚至付出了自己的真心，她不應該只是想報答他的呀！

    冰蟾聽出他語氣里的失落，輕聲道：

    “或許公主她不僅僅是為了報答你，她找了你一千年，說不定她也喜歡你?！?/br>
    冰蟾的語氣是如此不確定，可男子聽到最后那幾個字，嘴角還是揚了起來。

    其他什么都不重要，僅僅是那三個字，就已經讓他安了心。

    可是他已經沒有心了，他感覺到自己左心房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

    他痛得伏下了身。

    “君千行！你怎么了？”

    與此同時，睡在床榻上的小黑大汗連連，他雙手痛苦的按住自己的心房，臉色煞白，雙眼緊閉好似正在被惡魔糾纏。

    “小黑，你怎么了？哪里痛？”

    玉祈幽慌忙去抓小黑的雙手，再慢一點他的手就要連帶衣服抓破自己的皮rou了。

    小黑還沉浸在自己的夢境中無法轉醒。雙手卻想再次抓住自己的胸口。

    “是心痛嗎？”

    玉祈幽趕忙伏耳去聽他心臟的聲音。

    可是這一刻她似乎忘了，君千行沒有心了。

    那里面一片嘲雜就是沒有心跳聲。

    玉祈幽趴在他身上死死的握住他的雙手，一連低聲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br>
    眼淚滴在他已經衣衫襤褸的胸膛上，這時的小黑，卻奇跡般的安靜了下來。

    玉祈幽快速抹掉眼淚，對門外守著的侍從道：

    “去把蘿卜和菜心叫來！”

    桀驁正在外面收集銀錢，一聽到祈幽的傳喚，簡直一秒都不敢多待的飛回魔宮。

    即便這樣，他還是被陸馴趕超了一步：

    “娘娘，你在說什么提早開心智??？屬下聽不懂?！?/br>
    “陸馴，別以為我不知道這魔界都是你和桀驁說了算，你們肯定有辦法的！”

    玉祈幽第一次將他和桀驁的名字一字不錯的說出來，陸馴知道這次的事情真是大發了。

    桀驁前腳邁進房門的步子剛想收回，就被眼尖的陸馴看到了。

    “娘娘！左護法來了！他殿里亂七八糟的書可多了，他肯定有辦法！”

    桀驁真想立即給他兩個大嘴巴子。

    “桀驁，你來?！?/br>
    玉祈幽語氣從來沒有一刻如現在這般溫柔，桀驁卻聽得渾身發麻。

    他狗腿的跑過去，和陸馴一樣并排跪在祈幽面前：

    “娘娘，不知叫屬下前來所謂何事？”

    這蒜裝得，比陸馴的還真！

    “午時小黑睡覺的時候突然犯病了，一個勁兒的抓胸口。我想你們有沒有什么法子，能早點讓他有神識?！?/br>
    “??？這個……”

    桀驁假意慎重思索了一番，最后無奈的搖搖頭：

    “屬下才疏學淺，也沒有辦法?！?/br>
    這還能說什么呢，鋼針伺候。

    －－－－－－

    天黑盡時，魔宮迎來了三位風塵仆仆的男子，他們一見到玉祈幽就單膝跪地忠誠無比：

    “公主，屬下來遲了?！?/br>
    三人都是一臉肅穆可比那兩根老油條正經多了。

    即使桀驁和陸馴就跪在大殿角落，他們也沒有分過一個眼神給他們。

    “來遲什么？我又沒讓你們做什么?！?/br>
    玉祈幽看了一眼殿下的夜瑯，吳興和謝子禮，千年過去，他們也大不同前。

    小黑依舊坐在她身邊，對午間的疼痛早已忘的干干凈凈。

    夜瑯率先開口道：

    “公主，阿彩和冰蟾都不見了，阿彩在魔界外留了信息給我，說他們等不及要先來魔界。那幾天正是魔界大門敞開收銀子的時候，可是我們進來之后卻沒有發現他們的蹤跡?！?/br>
    那信息已經是好幾天之前的事情了，真不知道她們兩個現在怎么樣了。

    “哦？然后呢？”

    祈幽難得問了一句，吳興連忙接道：

    “我們詢問了當時的情況，那守衛的說當時有一陣怪風吹來，排隊的妖怪們亂了陣型，把幾個妖怪擠進了魔界，那其中正好有兩個女子！”

    “那她們不是進來魔界了嗎？”

    祈幽嘴上這樣說，心里也疑惑得很，如果她們早進來了，第一時間就應該進魔宮來找她了。

    最邊上的謝子禮接著道：

    “沒有，那守衛的說，左護法說的，凡是插隊不給錢的進來，一律都要掉進那無妄之處再難出來?！?/br>
    玉祈幽將視線移向桀驁：

    “左護法，這是怎么回事？”

    桀驁：

    “……”

    是他媽那些守門的嘴沒有把風，明明大門都關了好幾天了居然還敢放外人進來！

    放就放吧，他媽的得到點好處居然就把這么重要的秘密隨意透露給別人！

    果然妖怪都是沒信用的！

    不過他也不想想是誰三番五次偷偷暗示守門的侍衛見錢眼開的，何況那些錢最終不都進了他的口袋嘛！

    桀驁跪著鋼針，心口痛的發麻：

    “啟稟娘娘，屬下也是聽以前的老魔王提起過的，那無妄之地是個什么地方屬下也不知道哇！”

    桀驁說的可是難得的大實話，不過那插隊不給錢就要掉進去的話純屬瞎扯，他怎么知道這還能成真呢！

    “既然這樣，不如現在就重開魔界大門，你和右護法都排隊去，等我吹一陣風讓你們掉進去試試看就知道是個什么地方了。

    反正你們都沒什么用，以后我魔界就由殿下的新三大護法鎮守了?！?/br>
    玉祈幽的話聽著一點也不像玩笑，夜瑯，吳興和謝子禮幾乎是應聲領命。

    “不要啊娘娘，這件事跟我又沒有關系，你要罰就罰左護法好了！”

    陸馴半死不活的抬起頭，聲音卻是比什么時候都大，他才不要去那勞什子地方受罪呢！

    “沒關系？那你幫小黑開了神識我就不處罰你，你看這樣可好？”

    玉祈幽語氣輕柔，可說出來的話卻是冰冷刺骨，陸馴心想這哪里是在詢問我的意見啊，分明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去無妄之地和幫那傻子開神識，救命??！他真的一個都做不到！

    “娘娘，你就饒了屬下吧，屬下就是個奴才呀，奴才什么都不會！”

    陸馴低聲下氣，連奴才都說出口了，從來沒有一刻覺得這般丟臉。

    即便這樣，祈幽依舊沒有放過他們：

    “就這樣決定了，我心愛的寵物們都陷入了危險的境地，給你們三天時間，做不到就一起上路！”

    －－－－－－

    他胸口的疼痛因為一絲灼燙的溫度緩和下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卻奇異的令他的疼痛消失無蹤。

    他站起身來，冰蟾又忍不住眼淚了：

    “君千行，你還好嗎？”

    “我無事，只是剛剛突然疼得厲害而已?！?/br>
    “那就好那就好，我們還以為你又怎么樣了呢！”

    阿彩拍了拍胸口平復心中的情緒，看了看天上，以她現在的判斷外面也該是黑夜了。

    她拉著冰蟾復又坐在長椅上，對面的男子無法，也同他們一樣坐在那處。

    “你們能再給我講講公主的事情嗎？”

    不知道為什么，只要聽到有關于公主的一切他的情緒就能真正的平復下來，那些千年來刻意被壓下的焦躁也隨之而消散。

    阿彩和冰蟾又開了口，這次他們都將自己和公主的所有相處都講得仔仔細細，連一些日常小事都一一告知。

    說到那些芝麻大小的事情，他也不覺得枯燥，一樣聽得津津有味。

    一千了，他被困在這里整整一千年，本來早就應該麻木的意識在這一刻再次活躍起來。

    雖然他并沒有見到那個已經在他腦海中形成無數個模樣的人，快樂的她，溫柔的她，生氣的她，憂傷的她。

    不不！

    她的模樣肯定不是他想象中的樣子，一定還要比它們生動一百倍，一千倍！

    無妄之地沒有日升月落，當阿彩說累了的時候就由冰蟾繼續來講，她們誰都沒有開口說歇一歇的話。

    因為君千行渴望的眼神，任誰看了也不忍心拒絕。

    暗樓垮塌的那一刻，冰蟾正說它們在天庭還未化形時，公主給它們帶回來的人間一種奇怪的食物。她還沒來得及形容那種食物是怎樣一種味道時，聲音就戛然而止。

    整個暗樓都轟然倒地，等它再神奇的恢復如原樣的那一刻，走廊上已經沒了兩個女子的身影。

    他又是孤孤單單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