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祈幽歸來

    這已經是琳香失蹤的第六天了，整個蛇宮看似一派平靜，可掩藏在底下的暗流涌動，早已經令所有人都難以入眠。

    當后花園的假山被移平依然一無所獲之后，夜瀾用盡平生所學竟然也探查不到一點琳香的訊息。

    眼見日子一天天過去，他想不到更好的辦法，只能違背約定時隔幾百年之后再一次飛上九重天。

    眾人都焦心的等待著他的消息，直到黑夜臨近，他才帶著一人匆匆回來，那是三皇子玉祈明。

    玉帝推說身體不適沒有見他，他等候多時沒有結果，萬般無奈中想到還有一個三哥，或許他也能幫上忙也不一定。

    二人再次來到了蛇宮的后花園，他們站在曾經是假山的地方，玉祈明閉目凝神須臾，最后還是無奈的嘆氣道：

    “我也找不到絲毫訊息，只怕擄走她的人法力都在你我二人之上?！?/br>
    玉瀾急道：

    “已經過去六天了，君千行也在三天前失了蹤跡，只怕就是去找她，怎么會一點蛛絲馬跡都查不到？”

    “四弟，你知道殤天嗎？”

    玉祈明突然轉移了話題，玉瀾疑惑回到：

    “殤天？他不是被關在鎖妖塔嗎？”

    “祈幽仙逝的時候他就跑出來了，他叫我三弟，還變成了二哥的樣子?！?/br>
    “什么？這絕不可能，二哥早已經死了，絕不可能是他！”

    玉瀾臉色微變，說出的話卻是斬釘截鐵。

    “我也不信，他還說，大哥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下得去手。祈幽，是大哥的孩子吧！”

    玉祈明也說的斬釘截鐵，可是玉瀾的面色卻完全變了，他更驚訝的是，為何殤天會知道這件事。

    玉祈明見他不說話，又開口道：

    “本來這件事我應該親自問大哥的，可他身體初愈，殿前待不了多久就要回寢宮休息。我一直不忍開口，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關于當年……”

    “三哥，恕我不能回答你，我上天庭已經破例，再不能越界更多?！?/br>
    “是大哥要你這么做的？他助你脫去仙籍，和愛人雙宿雙飛，你幫他隱瞞當年的事實？”

    玉祈明早該猜到了，唐唐一個仙界四皇子，怎會那般容易就如了愿，而東海也一直風平浪靜，一點要興師問罪的舉動也沒有。

    玉瀾的面色已經恢復平靜，以前的他不能說，現在的他更不可能說：

    “三哥，往事還提它做什么，我們現在最要緊的是找到琳香！”

    “四弟，你還不明白嗎？所有發生的這一切都跟那段往事脫不開干系！

    殤天這幾百年來失常來天庭搗亂，可最近卻平靜得很，擄走琳香的很有可能是他，琳香是祈幽的轉世，他肯定是為了那件事才這樣做！

    還有為何你我二人都探查不到琳香的訊息？在天庭時除了大哥就屬二哥的法力最高，他也最熟悉仙家的法術，知道用什么辦法都讓我們找不到琳香！”

    玉瀾再次急道：

    “三哥，說來說去你還是懷疑殤天是二哥嗎？那絕不可能，二哥早在祈幽出生那天就死了！”

    而且是他眼睜睜看著玉祈楓死去的，和那個美麗的女子一起命上黃泉。

    “祈幽出生他就死了，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那一天，肯定發生了什么事情！”

    玉祈明堅持自己的推論，可恨他那天被太白星君拉去品嘗他新釀的美酒，獨獨錯過了那么重要的一天！

    等他回來時，老玉帝已經抱著孩子在笑了。

    玉瀾一臉決絕：

    “大哥，你別再問了，關于那天的事，我一個字也不會再說的！”

    “就算是再次攸關到小幽的性命，也不能說嗎？”

    “……”

    寂靜的黑夜，氣氛一下子凝固起來，玉瀾雙拳都握得死緊，半晌，他還是放開了，淡淡道：

    “三哥有什么疑問，還是問大哥最合適?！?/br>
    “你！”

    到最后玉瀾還是沒有開口，比起祈幽，他還有更珍視的人，他的妻女，任何一絲可能的風險他都不敢去承擔。

    何況說出那段往事玉祈明也不一定就能找到琳香，這樣的秘密，多一個人知道就會多一分危險。

    二人再次回到大殿時整個殿上的人都看著他們，可一個面色陰沉一個神情淡漠竟是令本來緊張的氣氛再加上了一層壓抑。

    江晨婉懷里的玉小溪已經睡著了，她抱著孩子走到明顯看著氣氛不對的二人面前，對玉瀾問道：

    “夫君，怎么樣了？琳香有消息了嗎？”

    玉瀾啟口卻久久發不出一絲聲音，看著一屋子期盼的眼神，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

    就在這時，門口的侍衛傳報說有個男子馱著個人正在殿外等候，男子自稱吳興，要見王后。

    “吳興，是他！”

    阿彩一下子叫起來，夜瑯已經飛向了殿外。

    等夜瑯扶著那馱著人的吳興進來，他放下背上的人，那不是琳香是誰。

    琳香還穿著那鮮紅的嫁衣，不過嫁衣早已變得襤褸不堪，她頭發蓬亂人事不省，任眾人將她扶往偏殿的牙床也沒有一絲動靜。

    玉瀾盡心為她把脈，在確定只是昏迷后才松了口氣，將情況告訴大家之后眾人的神情也都緩和不少。

    為了能讓琳香安靜休息除了阿彩和兩個宮女留下來幫忙換衣物清洗之外，其他人都出了偏殿。

    夜瑯把著吳興，雖然在天庭時二人一向不和，但這次難得吳興立了大功，他難道暫時先放下那點偏見，與他熟絡起來。

    王后帶著君子浩回去休息，晨婉也抱著玉小溪回了寢房。

    剩下的四個人男子就在君千行偏殿不遠的一處涼亭坐下，不等其他三人先開口，吳興就述說起事情經過來。

    原來蜈蚣精吳興被放下天庭之后誤打誤撞就進了蛇界，這一點大家沒什么疑問，比竟解毒太累，現在還在君千行床邊呼呼大睡的冰蟾也是在來蛇界的路上被發現的。

    他是蜈蚣精，喜歡的都是陰暗潮濕的地方，而且還特別喜歡呆在地下。

    這幾百年過去，他幾乎把整個蛇界都摸清了，就在幾年前他無意間發現了后花園假山的秘密，進入了那片未知的世界，卻再也出不來了。

    “那個村子邪乎的很，死了的人躺那重生石上就能再活過來。

    我之前還一直找出路，后來實在找不到，索性就化為原型睡在地下修煉。

    就在昨天，一陣巨大的響聲將我驚醒了，我爬出去看的時候整個村子都沒了，就那塊石頭上還躺著個人，我一看她不就是祈幽公主嗎？

    所以我連忙背起她跑了出來，那響動把結界都沖破了，所以我才能這么輕松帶她來找王后?！?/br>
    吳興一口氣說完連忙給自己倒了一杯涼茶暢飲起來。

    “除了祈幽公主，你再沒有看到其他人了嗎？”

    玉祈明問道。

    “沒有，整個村子的房子都塌了，就那塊石頭還好好的?！?/br>
    吳興答得飛快，又給自己倒了杯茶，三兩口喝下，這一路背著公主可把他累壞了。

    “你可還記得去那個村子的路？”

    “當然記得，你們要去看看嗎？”

    “看看也無妨，說不定能查出什么線索?！?/br>
    玉祈明說完，眾人都站起身來，事不宜遲他們當然是越早動身越好。

    此時天已經微微發白，這一夜注定不能安穩度過。

    幾人才走出涼亭沒兩步，忽然聽到偏殿里傳來女子的尖叫聲，那赫然就是琳香的聲音。

    本欲往前的腳步立刻就調轉了方向，四人匆匆趕到琳香的寢房，就見她雙眼通紅蜷縮在床腳，身上還掛著穿了一半的外衣，　一幅驚慌失措的樣子。

    “怎么了？”

    玉瀾問了一句，剛想上前為琳香看看就被她的尖叫聲驚得不敢移動一步。

    “??！別過來！魔鬼，魔鬼！你是魔鬼！”

    琳香不顧一切的大叫，更加拼命的想躲進已經沒有空隙的床腳，手腳胡亂揮舞，口中全是魔鬼兩個字，完全就是一幅失心瘋的樣子。

    “小姐，我是阿彩呀，阿彩你不認得了嗎？小姐！”

    離琳香最近的阿彩試圖去拉琳香的雙手害怕她慌亂間傷到自己，可手還沒靠近就被琳香一腳踢掉，她更加崩潰的大叫：

    “別碰我！別碰我！不要！不要！”

    她雙手在床柱上發了瘋的亂抓，不一會兒就滿手鮮血。

    玉祈明看不下去，眼疾手快一下點住了琳香的睡xue，她終于安靜了下來。

    看著前一秒還陷入瘋狂的琳香這一刻就安睡下來，眾人都無法將如此極端的兩個面孔聯系在一起。

    可這偏偏就是事實，琳香瘋了。

    阿彩哭著為琳香穿好外衣，本以為找回公主就能安心，可這一夜都還沒有過去，醒來的公主卻又是這幅樣子。

    夜瀾小心翼翼的為她把脈，剛剛原本平息的脈象此刻卻洶涌不安，恐怕過不了多久，她就會再次醒來。

    “她失了心智，而且她的脈象十分混亂，這睡xue控制不了她多久?！?/br>
    “小姐她到底經歷了什么？為什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阿彩哭的最大聲，眾人心里都明白，這幾天，琳香經歷了怎樣的摧殘只怕他們都不敢想象。

    再想到那一身鮮紅的嫁衣，到底是個什么樣的瘋子才會對她做這種事。

    床上琳香的表情瞬息萬變，剛剛還一幅安恬的模樣現在卻滿臉的痛楚，即使在睡夢中她依然痛苦萬分。

    “我帶她去天庭找大哥！”

    玉祈明最看不得祈幽受苦，雖然這只是她的轉世，可是在他眼里依舊是祈幽無疑。

    五百年前他眼睜睜看著大哥一掌將祈幽打得魂飛魄散，這一次，他絕不會再讓祈幽受同樣的苦！

    “你確定大哥會幫忙嗎？”

    玉瀾有些擔心，這么些年大哥這個人他始終看不透，絕情的時候會讓你覺得心口都發麻，那是真正的絕望的滋味。

    “你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玉祈明只一句話，玉瀾就禁了聲。

    －－－－－－

    天剛微亮，玉祈然照例由宮女服侍穿衣，他吃了一點早膳，又喝了藥，這才拿起仙家們呈上來的折子查看。

    龍王報告了各界水利的情況，閻王稟報了冥界的事，其他各路神仙也都是各司其職，這其中有一封折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月老的奏折，他說最近紫微星愈發明亮，是到玉帝該立后的時候了。

    太王母早在新帝登基之后就搬去了南海養老，又除去了玉祈幽這個心頭大患，她走的時候除了擔心新帝的身子，再沒有一點遺憾。

    按照往屆慣例本應該在新帝登基之時就挑選好王母人選，可由于當時的特殊情況，王母的空位這一拖，就是五百年。

    玉祈然看到這張折子，嘴角才勾起笑來，五百年了，身邊的位置確實空得太久了。

    他拿起朱筆正要在折子上批奏，門外卻傳來天兵的稟報：

    “啟稟玉帝，三王爺在殿外求見，說有要事啟奏！”

    “告訴他我馬上來?！?/br>
    玉祈然再看看手中的奏折，那朱筆終究是沒落下去，他合上折子起身出了寢殿。

    天宮殿內，門窗被關得嚴嚴實實，玉祈明守在一處角落，連玉帝來了也沒法抽出身行禮。

    “三弟，這么早出了何事？”

    玉祈然走到他身后問道，玉祈明讓開身，他一眼就看到了縮在墻角瑟瑟發抖的琳香。

    琳香見又多了一個男子，更加害怕，尖叫一聲接一聲，嗓子都已經有些破音了。

    直到二人退到另一頭的墻柱后，她才停止喊叫。

    “大哥，祈幽她失了心智，你救救她吧！”

    玉祈明真是一刻也不想再看到這樣的玉祈幽了，他迫不及待想要那個正常的祈幽回來。

    “她不是祈幽，只是她的轉世而已，她叫依琳香，我見過她?！?/br>
    玉祈然的聲音十分冷漠，剛剛眼里的痛心也只是一閃而過。

    玉祈明哪里還能追究他們什么時候見過面的事情，眼下最要緊的是幫她找回心智！

    “大哥，她跟祈幽長得一模一樣！你真的就這么狠心看她在你面前再死一次？”

    何況她現在的樣子只怕比死了更痛苦。

    玉祈然的聲音依舊冷冷的：

    “三弟，當年的事情我已經向你解釋過，祈幽被魔障所惑，我不除她必將天下大亂……”

    “我不想聽這些大道理！她是我們的meimei！大哥，算我求你了！”

    玉祈明的神情也已近崩潰，這么多年他也沒對玉祈然說過一個求字。

    可即便看著從來沒在他面前如此失了分寸的弟弟，玉祈然的聲調甚至沒有一絲改變：

    “三弟，你忘了嗎？當年元始天尊已經證實了祈幽的真實身份，她不再是天界的公主，也不再是我們的meimei?！?/br>
    “大哥，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

    至此，玉祈明終于體會到了那種心臟麻木的絕望，從來沒有一刻讓他如此徹徹底底感受到玉祈然的鐵石心腸。

    他失魂落魄的轉身走向依舊瑟瑟發抖的琳香。

    “等等，如果你答應我一件事，我會幫她?！?/br>
    “什么事？”

    幾乎是立刻玉祈明就再次轉身問道，他真的一分一秒也不想再多等。

    “我挑選的后位之人，你不能反對?！?/br>
    “好，我答應你！快救救她！”

    這回答比剛剛問的時間還短，玉祈明幾乎完全沒有思考就說出了口。

    玉祈然輕輕揚了揚嘴角。

    如果以后玉祈明知道他挑選的王母人選是誰，他寧愿此刻琳香一輩子就這樣瘋瘋癲癲過去。

    人的一生不過短短幾十栽，好過幾千上萬年的煎熬。

    －－－－－－

    天光大亮，玉祈淵開門看著跪在地上的青衣男子，他嘴角還留著胡亂擦拭的黑色污漬，整個人卻跪得筆直，見開門的人是他，眼睛又低下去。

    “你走吧，師傅說了不見你?！?/br>
    玉祈淵走到他面前，整整三天三夜，他都沒有挪動過一步，一直就這么穩穩的跪著，神仙都不一定堅持得住，何況他身上還有傷。

    君千行不答話，可心口的那陣痛卻再是憋不住，他吐出一大口血來，這一次是鮮艷的紅，灑在面前的青石板上。

    一陣暈眩來襲，玉祈淵在他頭即將碰到那血時扶住了他，看著已經昏迷的君千行，他無奈的搖搖頭，將人扶進了門。

    在客房安頓好君千行后，他才走到天尊歇息的屋子，輕輕的敲了門，得到許可后才推門進去。

    元始天尊正盤坐在玉石臺上打坐，玉祈淵上前行了禮，等天尊睜開眼才道：

    “師傅，我剛剛出去不久他就暈倒了，已經按你的吩咐扶他去客房睡下了?！?/br>
    “嗯，等他醒了就讓他走，切莫引他來見我?！?/br>
    玉祈淵心里有疑，明明擔心君千行算到他會暈倒就立刻吩咐他去門前守著，可偏偏又不見他，這又是為何？

    “師傅，他跪了這么些天怕是有要事相求，你這樣拒而不見若是真發生什么大事該怎么辦？”

    “哎，徒兒，他的事情我幫不了，當年他一意孤行偷我的法寶去救那人，我就已經將他逐出師門了。

    現在他竟然又趁我不備將那東西養在我的寒池之內，這么多年居然都沒讓我發現。

    如今想要回了又來求情，我是萬萬不能給他的，淵兒，你可不能學他，凡事都不能瞞著為師?！?/br>
    天尊真是怕了再教出一個如君千行那般離經叛道的弟子來，那他的顏面真是在三界都不保了。

    “師傅放心，弟子一定謹記師傅的話不做違背師門的事?！?/br>
    “嗯?！?/br>
    元始天尊聽到這里才滿意的捻著胡須點點頭，這時外面又響起弟子稟報的聲音：

    “師尊，玉帝來了”

    欣慰的表情還沒在元始天尊臉上停留多久又被無奈所取代，他長嘆一聲道：

    “哎，罷了罷了，淵兒，帶著玉帝去寒池吧！”

    元始天尊施法撤了寒池的結界，若不是這誰也打不開的結界，君千行又怎么可能會在門外跪那么久。

    至于那寒池內的東西……天尊看著領命而去的玉祈淵，因果如此他也攔不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