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動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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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勢不等人,王厲圖只休養了三五天,朝堂上就變天了。 廢皇后所出的三皇子結黨營私,于十一月九日發動兵變,將延章帝圍困在乾龍殿,又將廢后從冷宮接至此處。 嘉興一案過后,趙秀禾就被打入冷宮,至今已十年整。 趙秀禾身著單薄舊衣,頭上只插了一只木簪,通身樸拙,神態狡黠,三皇子給她披上一件狐裘,將她扶到御座上坐下,蒼白著臉跪在她腳邊,“母后受累了?!?/br> 拍拍三皇子的手,她看向下座被侍衛一左一右圍著的延章帝。他今年三十七歲,常年居于上位,身上帶著凌厲的尊貴氣魄,剛下朝,身上還穿著龍袍,九旒冕晃動之下露出他光潔的額頭和一對緊皺的濃眉,察覺到她的視線,他冷冷瞥她一眼,就閉上眼睛不再動作。 趙秀禾走過去,“皇上可還安好?” 延章帝沒有理會她。 看著延章帝英武不凡的臉頰和不動聲色的模樣,她不由就怒火中燒,這十年,他大權在握,美人在懷,她卻在冷宮苦苦熬著,她不甘心,他不能這樣對她。 “呵,皇上當真沉得住氣??赡幌胫捞尤绾瘟藛??”她緊盯著延章帝的臉,嬌笑開口。 他已于十日前將太子派至徽州督查貪官腐吏,按理說到達之后會給宮里回信,延章帝猛地睜開眼睛,捏著她的手腕起身厲聲喝問:“你把他怎么了?” 侍衛上前逼延章帝松手,她低聲笑著揉了揉腕子,“我能把他如何?徽州向來動蕩不安,奴婢聽說太子遭遇流寇正危在旦夕呢?!?/br> 延章帝胸中燃起滔天怒火,將手邊茶盞用力擲向三皇子,他真沒想到她的爪牙能伸到徽州,“那是你親弟弟,他才十四歲,你怎么下得去手?” 侍衛替三皇子擋住了茶盞,他走到延章帝身邊,想開口說什么,但看見母后得意的神情,就閉嘴不言了。 氣得頭昏眼花的延章帝,按著胸口跌坐在椅子里,良久開口:“你為何仍不知悔改?” “十年前朕給了你一條生路,今天朕沒辦法再容你禍亂宮廷了?!?/br> 趙秀禾已經不愛他了,所以也不怕他,聽到這話,正要出言譏諷他都淪為階下囚了,還在擺什么帝王威風?御林軍首領秦峰就一手持劍一手扶著太子,披風戴雪地闖了進來。屋內眾人見大勢已去,紛紛棄械丟甲跪地求饒。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一幕,突然想通了,冷笑著看向三皇子,“你也要背叛我?”不等兒子回答,她又垂眸自語,“沒關系,反正我也不想做太后?!?/br> 沒人看清她如何動作的。 延章帝起身走向秦峰的時候,她撿起地上的劍瘋了一樣刺向他。一旁跪著的三皇子見狀,慌忙起身去攔,那把劍就刺向了他的胸口,趙秀禾尖叫一聲把劍拔出來丟在一邊。 三皇子倒在了延章帝的懷里,覺出他肚子里的動靜,抬眼看到他痛惜的神情,于是伸手摸上冬日龍服掩蓋下微微凸起的肚子,笑著勸慰道:“父皇要好生養著。兒臣沒有要,要害四皇弟?!?/br> 延章帝心痛地抹掉他嘴角的鮮血,點頭,“你別說了,父皇相信你?!?/br> 他想感謝延章帝的信任,不料嘴里開始大股大股地涌出鮮血,感覺到渾身發冷,他抓緊時機,淚眼朦朧地給母親脫罪,“都,都是兒,兒,兒臣做的,求,求您······放她,一條生路?!?/br> 延章帝捂著他胸前的傷口,眼淚落了下來,“朕答應你。等你養好傷,朕封你為燕州郡王,到時候你帶著她去封地,朕就再也動不得她了?!?/br> 三皇子嘴里的謝父皇在鮮血的阻礙下終究沒有說出口,他艱難地扭頭看向自己母后,心想我終于不欠您什么了,隨即咳嗽出巨大的血塊,身體痙攣著抽搐了一會兒,就閉上了失望疲累的雙眼。 那一劍刺得很深,穿透了三皇子的胸口,割破了心臟的動脈,御醫到的時候,他的血染透了身上的棉衣在地上蔓延著,人已經沒了脈息,延章帝抱著他坐在地上一動不動,一旁的廢后正用身上狐裘擦拭手上血跡。 將廢后要在徽州刺殺太子的消息透露給王定邦的人確是三皇子。老將軍瞞著王厲圖此事,在兩人最后一次議事后,托詞上皇召他入宮,來麻痹王厲圖的視線,實則帶著親信,快馬加鞭趕去徽州營救太子。 廢后心機深沉,為保證太子死得悄然,竟找了魔道中人圍剿他。幸虧王定邦前去營救,排了陣法,重傷魔道教主程善,才得以救出渾身是血的太子。太子傷在右肩的琵琶骨下方,那魔頭廢了他的右臂。 程善武藝高強,心腸歹毒,被王定邦重傷之后心里不服,于是用萃毒的百蜂針擊斃了王定邦,這可是他的保命招數,用在這樣一個老家伙身上,也算是這老東西的福分。被手下救走的時候,他遙遙望著太子扯起嘴角譏笑,這天底下就沒有他程善吃虧的理兒。 延章帝暗中處理了三皇子謀逆一派,詔令天下三皇子為了救他被刺客殺害,追封三皇子周由為燕州郡王,賜謚號致孝。定遠大將軍王定邦救太子于謀逆之手,賜謚號恭德,特封為侯,子孫十代皆可承襲。又下令太子即日起開始監國,并派丞相清理嘉興舊案的亂臣余孽,但他卻沒有處置趙秀禾,只是將她拘在乾龍殿。 他回到乾龍殿的時候,趙秀禾正拿著三皇子送給她的木簪哭泣,余光看到他的身影,就用手拭掉淚痕,將臉扭向旁邊不去看他。 他坐在長榻上沒有出聲,不一會兒貼身太監李富貴就端著一碗藥放在他跟前,將屋內的太監宮女們支了出去。伸手幫延章帝脫掉龍袍,換上寢衣,看到他鼓出來的腹部時心下嘆口氣,都是冤孽啊,就也退出去了。 一整日都沒動彈過的孩子可能知道了自己的命運,開始在他腹中不安地踢打,手抖著想去摸摸它,一想到它的母親,他就狠下心來端起桌上那碗濃黑的藥一飲而盡。 時間在靜靜流淌,從午時到傍晚,兩人誰都沒有出聲。 腹中絞痛越來越盛,他將手蓋在肚子上揉也不是按也不是,孩子動得異常激烈,加上強勁的宮縮,他有些忍不住地想要用力。伸手往屁股底下摸了摸,指尖上沾染了不少血跡,他扯起嘴角笑笑,將手指在明黃色的寢衣上擦干凈。 又忍過一陣刮皮的痛楚,摸著肚子已經變軟,他踉蹌起身,捂住肚子走到趙秀禾跟前。她正面無表情地坐著,延章帝松開蓋在肚子上的手掌,順滑的寢衣下那個圓潤的弧度就現出了原形。 趙秀禾先是驚訝,因為不曾聽說他有孕,然后眼里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看向他,延章帝笑了笑,“還記得五月的那場大雨嗎?” “我的?” 肚子里又是一陣劇痛,延章帝蒼白著臉點頭。 趙秀禾有些不信,“那就是滿六個月了,你的肚子為什么這么???” 有些站不住,他就咬緊嘴唇弓背扶住桌子撐著,“吃不下睡不好,又要處理朝政?!?/br> 他從來不會騙她。 此時知道了他肚子里是自己的骨rou,她就有些歡喜地伸手摸了摸,“你當初留它做什么?” “呼,已經過去了十年,朕原想著若真有了孩子,就重翻嘉興一案,抹去你的罪名?!闭f到這里,他有些感嘆造化弄人,她還是不信他,“誰知道你······”宮縮又來了,他閉嘴低頭忍痛。 才看出他不舒服,趙秀禾問:“皇上怎么了?前兒個我可沒碰著您?!?/br> 感覺肚子里猛地一墜,那塊rou在腹中蠕動著找出口,拉著她的手蓋在自己肚子上,他松開牙關,笑著看她,“多摸摸它吧,以后就沒機會了?!?/br> 手下的肚子硬如石塊,寢衣汗濕了黏在上邊,摸著他濕熱的肚子,卻感覺自己的心涼透了。她不愛他了,可是她對這個剛知道的孩子還是在意的,收回手環顧四周,看到長榻上的藥碗,她跑過去摔碎,憤怒罵他,“你夠狠,我錯殺了由兒,你就要在我面前落了這個小的?!?/br> 知道孩子要沒了,她眼眶濕紅,氣急之下口不擇言,“周承,我恨你!我這輩子最后悔的就是遇上你這個自私自利的小人?!?/br> 肚子里那塊rou每挪動分毫,就痛得周承喘不過來氣,耳邊的斥罵聲卻字字清晰地傳入他的耳朵。 后悔嗎? 他也后悔。 后悔自己不愛她還傷害她,后又寬容她,以至于讓她有機會對付自己。 不過,一切都要結束了。 羊水破了。 扶著桌子起身,佝僂著背抱住肚子挪到床上,脫下自己的褲子,他開始跟著宮縮用力。到底不是瓜熟蒂落的時候,這個孩子懷上之后就有虧損,很是弱小乖巧,可到了生身之人舍棄它的時候,它卻要折磨這個狠心的父親了。 周承在床上左右滾動,腰痛,肚子痛,心里也痛,那是他身上的一塊rou,可他不能要它。趙秀禾冷眼看著他蒼白汗濕的臉頰和血跡斑斑的嘴唇,這副狼狽模樣跟他十八歲生三皇子的樣子在她腦海中重疊。 他懷周由的時候胎養得太好,生的時候折騰了一天兩夜,中間兩次昏厥,把她嚇得也跟著昏了過去。萬幸最后平安生下來了,周由落生時七斤三兩,是延章帝生下的最重的孩子。 痛恨自己到了此刻仍然可憐他,但是沒有御醫進來,他肯定事先吩咐過。 他這是在用命還她。 她想要他的命,也是堂堂正正地殺死他,而不是讓他產子身亡。疾步上前,她把視線落在他大腿根兒上方圓潤的腹部,那里正隨著他的呼吸而起伏,她穩了穩心神,把手放在他鼓起的肚皮上輕揉,宮縮來的時候就用力往下順。 兩人也不交流,只有周承偶爾的悶哼和痛極了捶床的聲音,為那個無辜的可憐孩子致以新生的伴奏。 是個男孩兒。 真有骨子倔勁兒,硬是活著從周承肚子里爬出來了,個頭兒對于六個月的胎兒來說算不上小,四肢五官都已發育完全。卻也不比周承的手掌大多少,胳膊腿兒還沒御書房那柄大提斗筆的桿子粗,渾身透明,可以看到它薄嫩胸口下跳動的心臟,因為受了委屈而扯著嗓子哭喊,聲音小得可憐。 周承聽到它的哭聲就不行了,掙扎著起身推開趙秀禾,將它用布裹著捧在手里,顫著聲叫外邊候著的御醫進來。 它太小了,肺部沒發育好,半天才抽噎著進口氣兒,呼吸一次就凌遲一次身旁的雙親。也知道餓,哭著嘬嘴唇,周承將自己的乳首放在它嘴邊,那張小嘴都銜不住父親的rutou,更不用說吸吮了,急得周承用手將奶水擠出來掛在rutou上,去碰它的嘴唇。 它只掙扎著活了兩個時辰,折磨完這對不珍惜自己的雙親,就心滿意足地又入了輪回,于十一月十二日凌晨在周承的懷里去世。 這是延章帝最后一個孩子,生了它后他的宮腔受損又沒休養好,此后再沒身孕。 第二日天剛亮,把趙秀禾發配到皇陵守墓的圣旨就頒布了下來,她安靜叩首,“謝主隆恩,奴婢?;噬虾楦}R天,長命百歲?!?/br> 這是她與周承生前見的最后一面。 再見他的時候,她剛長出來兩根白發,而他躺在棺槨里被人小心地抬入皇陵。 她留在了陵內殉葬,與他也算是生同衾死同xue了。 周承頭天小產,次日就強撐著身體,親自將王定邦的尸身送到將軍府。 王厲圖正在給孩子挑名字,被河生小心扶著見皇帝,乍一看到眼前場景,有些不能相信。老夫人已經撲到棺木上大哭,“老頭子你走了我怎么活???你好狠的心??!” 是啊,好狠的心??! 安寧救了他,讓他苦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 郭秀方給他留了信自縊,讓他心里歉疚! 父親替他保護太子而亡,讓他良心難安! 趙福,趙福是他兒媳,又是他腹中孩子生母,讓他備受煎熬,無法自處! 他們都說對不起他,可是又為什么都讓他如此為難?讓他這么痛苦? 心痛,肚子也痛,抬手摸著自己膨隆高挺的肚子,他心想,你也要離開我嗎? 河生眼淚嘩嘩地流,因為擔心他所以留了個心眼兒,察覺到他猛然急促的呼吸和僵硬的身體后,就伸手摸上他的肚子,有些硬。 他慌忙叫道:“將軍,您怎么了?是不是要生了?” 怕他受刺激出狀況,延章帝來的時候就帶上了一直給他看胎的張御醫。張義上前切脈,皺眉開口:“快,把將軍扶到床上去?!?/br> 延章帝見他神色哀戚痛苦,料想自己也幫不上忙,況且宮中還有大臣等他議事,就開口:“你且安心生下這孩子,之后是走是留,朕不再攔你?!闭f完將虎符遞到他手上,咳嗽著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