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快要中午了，我有點不確定我的惡魔能撐多久。

    他整個身體陷在床里，雙腿依然保持著剛才大張著的姿勢，一動不動，雙眼茫然地望著天花板。

    “你知道我哥哥的話是什么意思嗎？”我扭了一把他的腰，讓他回過神來。

    他像受驚的兔子一樣離得我又遠了一點。

    “我……我不知道……我……”

    他居然又哽咽起來了。

    我真的很喜歡他的聲音。

    他的聲音聽上去應該在唱詩班當領唱，或者在千萬人的大廳里做精彩的演講，而不是在yin靡中呻吟，多么一塵不染的聲音啊，像一束陽光，雖然哥哥的聲音也很好聽，但是哥哥的聲音冷冰冰地像長了苔蘚。

    “可不可以……不……不要在早上做……”他熟悉的動作又來了，雙臂抱著頭。

    “早上……剛醒來就……嗯、太難受了……明明昨晚才，才做過……”

    “啊，你在委屈嗎，習慣了就好了，說不定以后欲求不滿的是你呢?！?/br>
    “我不會……不會那樣的……”他的嗓音越來越小，像一顆小小的灰塵落下來。

    我好想多和他聊聊，讓他多說說話，也多聽聽他的呻吟。

    “你真的是惡魔嗎？”我終于忍不住問他——他有比任何惡魔都甜美的味道，還有脫俗的香氣，連耳朵都不是尖的。

    他微乎其微地點點頭，依舊埋首在手臂中。

    “我并不想……嗯……讓人們覺得我是惡魔?！?/br>
    他的語氣很失落。

    “你是不是又要告訴我，惡魔不總做壞事？”我可是聽過好多這樣的言辭了。

    “我只是……很喜歡書籍，我只是……想看書而已?！?/br>
    他又開始抽泣了，我很喜歡他這副可人的模樣，可憐的聲音。

    “為什么要騙我?！彼麕е耷淮舐暤卣f，但是并不是對著我，他仿佛是在自言自語。

    他雙手捂住臉，淚水從指縫里滑落，前額金色的劉海被他揉的亂七八糟。

    “你……能說給我聽聽嗎……”這時候我卻很難只把他當作食物了，不自覺地撫上他亂七八糟痕跡的背。

    他告訴我了。

    盡管講述得很模糊，但是我大致明白了。

    哥哥在市中心的圖書館找資料的時候，注意到了惡魔。

    我想，那時候這只惡魔一定還是穿著整齊的衣服，打著完美的領結，像真正的紳士一樣，專注地讀著書。

    然后哥哥嗅到了類似惡魔的氣味——我都能想象到哥哥假裝看書時悄悄瞥向他的那對眼角了。

    哥哥觀察了有一周，每次都追尋著惡魔的蹤跡，記錄他的借閱類型。

    像哥哥這么聰明的人，沒有什么辦不到的。

    他和惡魔去借閱同樣的書，扮演興趣相投的愛好者的角色。

    還有朋友的角色。

    我想，惡魔一定很孤獨，甚至有些天真。

    哥哥告訴惡魔，邀請他去家里，介紹給他圖書館也沒有的書。

    惡魔是個很淵博的家伙，說不定在圖書館呆了要有十幾年，說不定我出生前就在呢。

    然后就是這個放松警惕的家伙，被哥哥帶到了所謂“閣樓上的書房”的地方——他的確是惡魔，因為惡魔進門需要敲門，而他一踏進來，就需要得到允許才能出去，之后被封印了力量，施了噤聲咒語。

    然后就成為了我的食物。

    “……我……知道你是他的meimei，你們長得很像?！睈耗Ь従彽亻_口道。

    “我曾在一本關于魔法的書上讀過很像你們的一群魔女家族，他們會獵食惡魔，或者和惡魔簽訂契約后逐漸吸食掉惡魔的力量?！?/br>
    他抬頭直直地望著我，悲痛又絕望，

    “書上說，他們只……這樣懲罰邪惡的惡魔?！?/br>
    “艾奇，”不可思議，他居然在叫我的小名，

    “我知道你……算了，你覺得我……我也是生于邪惡的惡魔嗎……？”他的嘴唇幾乎是顫抖著說出了這句問句。

    中午　的陽光很好，整個地籠罩著他，像鍍了一層金子，那些污穢的愛欲的痕跡變成了他受難的證據，看上去像個宗教英雄，他凌亂的金發閃閃發光，赤裸的身體充滿了禁欲，滿眼都是莫名的虔誠和期待，他一點都不像個惡魔，像個圣徒，倒是我比較像惡魔。

    但是我沒有回答他，我踮起腳尖，捧著他的頭，在金紗似的圣光中，從他的額頭一直親吻到柔軟的嘴唇。

    （你是我的天使）

    我在心里默念道。

    我有了新的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