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

    草帽遮住了視線，口罩遮住了表情，偽裝下是一張無盡悲傷的臉。

    第二天下午，鎮上的混混像往常一樣索取“保護費”，小本生意根本喂不飽他們的血盆大口，他們直接掀翻了花籃，抓住他的領子把他摔翻在地。

    不知何時，一個身影擋在了他的面前，弄翻了一個領頭的，嚇跑了好幾個。

    “沒事吧！”他走過來扶起他。

    “沒......沒事?！彼麌樀孟稻o了草帽的帽繩，站起身子拍了拍灰，摔疼的屁股走路都不利索。

    “膝蓋擦破了，有藥箱嗎？”

    “我沒事，一點點傷口而已，謝謝你幫我......”他俯首感謝，卻下意識的和他拉開了距離。

    “我送你回家吧?！?/br>
    “不......！不了，我家就在前面，不遠?！?/br>
    “沒關系，你就當我樂于助人了?！彼┥頁炱鹆四切┥⒙涞臇|西，然后拉下了門。

    他的房子很小，兩間小平房，但是里面布置得格外精致，窗外栽著花朵，墻上掛著用廢棄的玻璃瓶子做的吊墜裝飾，碰一下就能發出清脆的聲音，整潔簡約，看得出來，房子的主人一定是個很溫柔的人。

    “現在很少有獨居的男人把家里收拾得這么溫馨?！彼χ粗?，順手逗弄了一下掛在墻上的紙風車。

    “只是隨便弄弄罷了?！?/br>
    他有些困窘，拿掉了頭頂的草帽子，頭發軟軟的塌在額前，遮住了一點眼睛的視線。

    “不知道為什么，我總是能從你身上看到我太太的影子?！?/br>
    他的目光如炬，盯得跟前的人逃避得轉身假裝弄別的東西，轉移著視線。

    “我是男人，怎么......怎么會像你太太呢？”

    “他也是男人?！?/br>
    “這樣啊......”

    “你呢，在乎這個嗎？”

    “我......我覺得離我很遙遠?！?/br>
    男人淡淡笑了笑，然后走了出去，沒一會兒又回來了，手里還多了一個小藥箱。

    “我車里剛好有醫藥箱，處理一下傷口吧?！?/br>
    “我自己來就好......”

    “幫人幫到底，坐下吧?！?/br>
    他俯身替他上藥，眼睛不會說謊也不會掩飾，所有的情緒此刻只能化作溫柔的目光，投射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對了，你叫什么？”他問道。

    “程朝?！?/br>
    “我叫厲京墨?！?/br>
    “留下來吃飯吧?！?/br>
    他鼻子一酸，看了一眼窗外，呼嘯而過的晚風預示著可能會變天。

    小冰箱里好死不死只剩下了兩枚雞蛋和一顆番茄，沒什么好東西能夠招呼他。

    “我來做吧?！彼炱鹦渥幼哌M了廚房。

    “沒什么菜，要不還是去外面吃吧，鎮上好吃的小館子還是很多的?！?/br>
    “不是還有雞蛋和番茄嗎，做個湯，晚上好消化?！?/br>
    他自顧自的忙碌了起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他什么時候學會在廚房忙活了？

    熱氣騰騰的番茄湯端上了桌，紅色的湯底配著綠色的蔥花，旁邊還漂浮著黃色的蛋花。

    “嘗嘗?！彼⒘艘煌脒f給他。

    “你也喝吧?！?/br>
    “怕有毒??？”

    “怎么會？”

    臨走，已經是晚上九點了，他送他出門，車子卻打不著火了。

    他從車窗探出頭來說道：“沒油了，附近有加油站嗎？”

    “最近的加油站距離這里大概有八公里?！?/br>
    “這樣......沒關系你進去吧，我在車里對付一宿?！?/br>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就進去住一晚吧，明天再說?！?/br>
    他是不是故意的？

    他要是真想走，一個電話就能叫來一架直升機接他回去了，堂堂A市權貴大佬，這些輕如鴻毛的事情怎么會阻擋得了他？

    “那就多謝了?！?/br>
    他把自己的床讓給了厲京墨，然后去客廳打了地鋪。

    “你睡里面吧，我睡這里?！眳柧┠米吡怂掷锏谋粏?，俯身鋪了起來。

    “你是客人，我怎么能讓你睡這里......”

    他嬌生慣養的身子哪里睡過地上？

    “那就別把我當客人?！?/br>
    “不當客人......那當什么？”

    “嗯......朋友，或者......隨你?！彼拷艘恍?。

    “你要是愿意，我就不勉強你了......”他站起身子倉惶逃竄。

    晚上天氣并不好，窗外呼嘯而過的風就像一只惡魔在肆虐大地，他被一聲炸雷驚醒了，外面下雨了，窗戶沒關。

    他起身關上了窗，客廳的窗戶也沒關，剛打開房門就看到厲京墨在窗前把窗戶關上了。

    屋子里的光線很暗，四目相對，他的臉上此刻并沒有戴口罩，卻還是下意識的低下了頭。

    “打雷害怕了？”

    “怎么會害怕？”

    “晚安?！?/br>
    “晚安......”

    他轉身關上門，胸腔里的心卻狂跳起來。

    看著那扇門，深夜里他居然有了很奇怪的想法，他甚至想著外面的男人突然沖進來掀開被子抱著他熱吻，害怕又激動的心情徹底消除了睡意。

    然而，外面一片安靜，沒有半點異樣。

    再次睜開眼，已經是第二天了，厲京墨出去買了早餐，等著睡眼惺忪的他起床。

    “早啊?！?/br>
    看著熱氣騰騰的包子和粥，他吃了一驚，這個從來都是別人伺候他的人什么時候學會伺候別人了？

    厲京墨一臉笑意的看著剛從房間走出來的人，頭發蓬亂著，胸前的幾顆扣子散開了，卻渾然不知。

    “明明長得很好看，為什么要把自己包得那么嚴實？”

    厲京墨的嘴角咧著笑容，他卻瞬間如同被雷劈了一般怔在了原地。

    沒戴口罩！

    臉上除了惺忪的頭發蓋著額頭，其它似乎什么也沒有！

    他培養了很久的口罩不離身習慣，怎么就在今天早上給丟棄了？

    他驚慌失措的轉身想要去房間拿口罩，身子卻一下子被人摟住了！

    “看見了就看見了，別再躲著我了，我想你了?！?/br>
    “我......我不是！”

    他的聲音顫抖了起來，努力掙脫也沒能掙脫得掉厲京墨的束縛。

    “你和他太像了，唯一不像的就是你的眼角多了一顆痣?！?/br>
    “我不是你要找的人，那顆痣......是我從小就有的！”

    “好，你說不是那就不是，你叫程朝，不是秋末，我記住了?！?/br>
    他面紅耳赤的從他懷里逃脫，身上沾著曾經最熟悉的味道，那一刻他心亂如麻。

    “以后別老是帶著帽子和口罩了，更引人注目了?！?/br>
    “我習慣了......”

    “別欲蓋彌彰了?！?/br>
    “你......打算在這里常住嗎？為什么還不走？”

    他還是忍不住的開了口，自從他來了，心就沒有平靜過。

    “這幾天天氣不好，航班延誤了，遇到這么投緣的朋友，我當然要多留幾天了，不歡迎？”

    “沒有......”

    “你很希望我走？”厲京墨低下頭挑起了他的下巴。

    “我倒是沒什么想法?！彼崎_了他的手，時間久了，他越來越不習慣別人注視自己的臉了。

    窗外下起了蒙蒙細雨，沙沙作響的樹葉在雨中格外憂傷。

    他換了衣服，找了把傘準備出門，厲京墨跟了過來：“去哪里？”

    “菜市場?！?/br>
    家里都已經斷糧了，再不去補倉就沒東西吃了，更何況現在不是一個人，也沒法吃一碗泡面糊弄了。

    “我們一起去吧?！?/br>
    “外面下雨了，路上滑，我自己去吧?！?/br>
    “沒關系，我一個人在家也無聊?！眳柧┠米吡怂掷锏挠陚?，走在門外撐開了。

    雨傘是單人的，根本躲不了兩個人，更何況厲京墨的塊頭大，長得高，想要不被雨淋，只能靠近一些。

    “不介意吧？”

    厲京墨把手放在了他的肩上。

    他搖搖頭，只感覺雨傘朝他偏過來了不少，細雨中，男人的肩頭被雨淋濕了。

    他的高級定制皮鞋也在泥濘的小路上沾滿了泥污。

    市場里各種味道混合在一起，屬實聞了不太舒服，攤主的叫賣聲混著嘈雜，充滿了世俗的煙火氣息。

    “為什么不去超市里買？”

    “超市比這里貴多了?！?/br>
    他看到他在乎的人為了幾塊錢跟菜販子討價還價，為了買到便宜的東西貨比三家，掉皮的錢包里夾著幾張紅色大鈔，滿是皺褶了也沒舍得用出去。

    那一刻，厲京墨的心里就像被人劃拉了一刀，再撒了把鹽。

    生活拮據已經成為了習慣，賣花并不能掙很多錢，還要用盡心思去打理，小本生意只夠養活自己，還要留出一部分來交房租。

    “怎么還買了豬蹄？”

    “我想吃豬蹄了?！?/br>
    他說想吃rou，煮好了卻把精華部分全都盛給了厲京墨。

    “我廚藝不太好，你別嫌棄，不好吃的話也多多少少吃一點，別餓著了?！?/br>
    厲京墨抓住了他的手，手心的溫度炙熱，他下意識的想要縮回了手，可怎么也掙脫不掉。

    “你......做什么？”

    “都把rou給我了，你吃什么？”

    “我碗里有......”

    “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因為......你是客人，昨天還幫了我，我才......”他的臉紅透了。

    “不必客氣?！?/br>
    他松開了他，指尖留香，他放在鼻尖嗅了一下，跟前的人卻直接紅了脖頸。

    他開始發了瘋的對他好，給他換了冰箱，電視機，大床，衣柜，裝修了浴室，廚房......

    他想把欠他的都補償給他，他再也不想看到如此落魄的他，捧在手心的寶，如今卻連吃點葷腥都要考慮再三......

    他傻傻的看著自己的二手家具被扔垃圾一般扔了出去，新家具的漂亮程度卻和這普通的房子格格不入。

    “這些......都還能用呢，扔了多可惜啊?！彼麌@了口氣，卻又無法阻止什么。

    “給你換新家具還不喜歡??？”

    “你我無親無故的，為什么要給我換家具？”他俯身把扔掉的臉盆又撿了回來。

    “別弄臟手?！眳柧┠珚Z走了他手里的東西，把他拉回了家。

    “我真的不需要這么貴的東西，你別再破費了?！?/br>
    “我總能在你身上看到他的影子?！眳柧┠难劬锓浩鹆它c點淚光，他卻看呆了，木納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答應我，假裝成他好不好？”

    他摸著他的臉，他才突然反應過來，倉惶的轉身想要逃走。

    “我可以給你很多時間慢慢考慮，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給你，只要你開口，只是......別再躲著我了?！眳柧┠プ×怂母觳?，不由分說的把人按進了懷里。

    “放......放開我......”

    “不放！”

    “不要這樣好不好？我......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人......”

    懷里的人帶著哭腔推攘著他，他卻越摟越緊，空虛了好久的身子聞著熟悉的味道仿佛一瞬間就充實了。

    厲京墨是個重欲的人，可自從那個人離開之后他就沒有再做任何對不起那個人的事情，此刻所有憋在身體里的沖動一瞬間擴散了全身！

    他把人強行抱了起來，不顧反抗的按在了床上。

    “不要......！”他雙眼含淚的不再做無畏的反抗，男人橫征暴斂在他的脖頸之間，看到他的眼淚，男人才猛地停了下來。

    “我不想再看見你哭了，真的?！彼奶鄣奶嫠ㄈチ搜蹨I，精蟲上腦的沖動被強行壓制了下去。

    曾經他的眼淚對他來說毫無用處，可如今卻是一滴都舍不得他再落下了。

    厲京墨就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一邊道歉一邊給他系上剛才沖動之下扯開的扣子。

    “除了他，你還有過別人么？”他抓住了厲京墨有些顫抖的手腕。

    “我......有過，可是這些年沒有了，他離開之后......就沒有了?！彼麘M愧的解釋，連聲音都在顫抖。

    “為什么他離開了......才沒有了？”

    “這些年犯了不少的錯，曾經我總覺得他欠我的，可是后來......”他哽咽著聲音把頭埋在了他的的胸口。

    “別難過了?！彼滩蛔∩焓置嗣柧┠念^發。

    “我想你了......真的?！眳柧┠囊挥洔厝嵴盟呐K一陣狂跳。

    “我......不是?！彼廊蛔煊仓?，手撐著厲京墨的胸膛，不想推開他，也不想讓他撲過來。

    “好，不是?！?/br>
    “你......起來吧，好不好？”他紅著臉別過了頭。

    “硬了？”

    “我沒有！”

    “臉紅什么？”

    “我......”

    一枚炙熱的吻堵住了他的嘴，蛇形纏繞在唇齒之間，僅存的一絲理智也在厲京墨的溫柔攻勢之下煙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