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
“還有呢?” “岑總,沒有了?!?/br> 岑盎深翹起二郎腿:“我想聽點不一樣的東西?!?/br> 藺冰想了想,正要開口,岑盎深就拿著桌上的幾張紙打斷她:“他對以往的醫生也是傾訴的同樣的事,不乏把我形象無限丑化,還有我們青春期那點破事,希望藺小姐能讓他傾訴點別的,拿著五位數的報酬我這個要求不高吧?!?/br> 藺冰吞了口唾沫,盯著光可鑒人的地面:“我上次說了,岑總,建立信任這需要時間,其實岑總想知道的何不親自自己開口問……” 岑盎深沒回應她,辦公室有時鐘嘀嗒快走的聲響。 他兩手扣在一起,看得出有一瞬而過的狠戾,留夠了沉默,他嘆一口氣:“他面對我時信任度幾乎為零,我跟他家樓下那只狗站在一起,他甚至覺得我比狗對他更有威脅性,我要是自己有辦法,雇你們做什么?” 藺冰對于這位財大氣粗,看起來高傲自大的雇主拿自己跟狗做對比的認知不由有些欽佩。 “岑先生,心理咨詢本來是一個共同努力的過程,如果于先生主觀意愿不配合我,能解脫永遠不會是他?!?/br> 她重新把那份阿德勒問卷拿過來放進包里:“當然,岑先生也可以全程陪護?!?/br> “你是說我也需要心理咨詢?!?/br> 藺冰笑了笑,沒說話,在她心里這位岑先生可比于悸病得更嚴重。 藍姒再一次看到于悸的時候,甚至忘了手里還拿著一瓶酒,于悸甚至幫她接住了那瓶搖搖欲墜的香檳。 于悸打出一行字。 ——或許我們可以聊聊嗎? 于悸替藍姒點了一杯熱牛奶,這種突然被關懷的感覺讓她有種想掉眼淚,但忍住了。 “是岑盎然讓你來的嗎?” 于悸搖搖頭。 ——你現在應該換個環境,如果你想生下你的孩子的話。 他看著藍姒顫抖得不像樣的手指。 ——這件事沒有人會知道,我會為你保密,但是你最好還是換個地方生活。 “為什么?為什么你要幫我?” 于悸預想過藍姒的各種反應,知道他大概有有可能會問他這樣的問題,但他還沒想到一個完美的答案,只好籠統回答。 ——孩子是無辜的。 “你是岑盎深的人,我憑什么信你?!?/br> 于悸挑眉。 ——藍小姐你說你是三個月前,也就是五月二十號岑總來跟你在一起過,可是那天岑總開了一天的會。 于悸有時候也覺得自己的記憶力該死的好,準確來說并沒有開一天,岑盎深從他家離開的時候已經凌晨一點,如果進一步探究藍姒的謊言就會不攻自破。 “你什么意思!那天我就是跟岑總過的夜,是他自己說他叫岑盎深,那天在場的人都叫他小岑總?!?/br> 于悸眨了下眼,有意把自己偽裝得那么漫不經心,敢把帽子扣在岑盎深的人,他只能想到一個人。 ——或者,你說的是他,岑家二少。 于悸在網絡上隨意搜了幾張岑盎然的照片,藍姒點點頭:“就是他?!?/br> 都是混蛋,于悸捏著手機想。 于悸臉上反常的表情引起藍姒的注意。 ——我替你保密的,孩子的去留你自己謹慎想想吧。 藍姒握著發熱的牛奶杯,聲音里都帶了哭腔:“于先生,我只要這一筆錢就好,也許在你們這些人眼里我這樣的香檳寶貝是很丟人的工作,孩子的父親我不在乎,也不會再去打擾他的,我以后會帶著他/她好好活的?!?/br> ——好。 岑盎深若有所思地展開一張紙,上面有二十幾個問題,都是關于童年經歷什么的。 他給于悸打電話:“進來,今天該幫老板做點事了?!?/br> 岑盎深看著于悸彎腰填表格的樣子,脖頸弧度,那個線條,白皙漂亮,他突然站在他身后一把摟住他的腰,于悸沒什么過激反應,就是手下的動作忽然停住。 于悸不知道這種問卷為什么還要別人填,可岑盎深一副理所應當的表情:“我的事,你不清楚嗎?” 他微微向于悸靠近,猝不及防地,在他右臉上親了一下,蜻蜓點水般,可就這一下,簽字筆直接從于悸手里掉落,他也沒有躲避,只是整個人露出一副有些晦氣的表情。 岑盎深知道他今天又去見了之前的那個女人,手快地把他撈住,把他手里的筆扔了,箍在懷里掐住他的下巴:“你嫌棄我啊,外邊稀罕我的人可一大堆?!?/br> 他說完就含住了于悸的唇。 于悸快窒息的時候被放開了,瞪著他半天,面紅耳赤的。 “生氣了?”岑盎深放開他,于悸偏頭不看他的動作讓他更肯定了:“填完了,我看看?!?/br> 岑盎深松了松領帶,把紙拿起來,這個過程于悸都是縮著手,似乎生怕跟岑盎深肢體接觸:“怎么這么多空的,于悸,你老年癡呆了嗎?” 當然沒有,于悸想,他只是不想寫而已。 岑盎深一邊看一邊說:“單親家庭?你別忘了這其中還有你的一份功勞?!?/br> 于悸顯然回憶起什么,咬著薄唇,兩手握住,指尖微微泛青,岑盎深拉過問卷,拾起筆:“于悸,接下來我得跟你一起治病?!?/br> 岑盎深把下巴擱在他肩膀上,感受到于悸身體僵硬了片刻,便順著說下去:“沒什么原因,就是覺得我這個人估計也病得不輕吧,我們分開了五年,我在國外的日子,岑瑜告訴我活著只有一條路,就是做人上人才可以回來?!?/br> 岑盎深習慣跟于悸待在一起時自言自語:“什么是人上人?就是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br> 他在婚姻狀況那欄毫不猶豫地寫下未婚兩個字。 “我知道你恨我的,我也恨你,所以我見不得你過得我輕松暢快,懂嗎?所以我沒膩那天,你別想獨善其身?!?/br> 說到這兒,岑盎深突然有些失落,擔心這種失落感被發現,他馬上說:“跟著我有什么不好,祝瓷熙那兒就是做給外人看的,我是你的男人,我難道對你不好嗎?” “那個女人打發就打發了,就不要想了,我不喜歡孩子的?!?/br> “對你來說,那些也沒那么重要吧?!?/br> 于悸終于發出了這么久以來的第一個字:“沒……” 岑盎深注視他,看著他豐密的睫毛在微微顫動:“你小時候也愛哭,那時候我總讓你憋回去,現在也不喜歡看你哭……” 突然他停下來,不說了。 這種情況其實很常見,于悸并不在意,他猜岑盎深又是陷入了的某些回憶里,可是令人諷刺的是,關于回憶,于悸隨便想起一個畫面都不忍回看。 “明天跟我去泰國,嗯?下個月讓你多去見你養母一面?!?/br> 岑盎深的聲音和他高調的外表一樣,很低沉,跟他說話,于悸時常會有一種膽戰心驚之感,而且他的詢問根本不是詢問。 “就這么定了,還有別讓我再看到你在吃那些藥?!?/br> 于悸掙了掙,想到了什么:“不要……” 岑盎深說:“還是不要最好,我簡直沒法想象,有一個孩子,畢竟我跟岑瑜的記憶僅限于他往死里打我,沒法想象,對不對?” 于悸露出個厭惡的表情,岑盎深繼續說道:“當時岑瑜發現我跟你睡了,我當時很害怕,眼看他朝我走過來,我嚇得一動不敢動,但他什么都沒說,甚至沒問我一句,只是把我送出國了?!?/br> 停了片刻,他接著說:“我那時想,我們倆估計都得死,不過跟你一起死好歹沒那么孤單?!?/br> 于悸聽到他嘴里翻來翻去循環了幾次一起死,心想,瘋子,真是瘋子。 “然后他把你也送走了,我這輩子最后悔的事就是那時候那時候太弱了,不然我不會讓你在外面呆五年的?!?/br> 于悸難得有些激動地想要推開他。 五年又怎么樣?這五年是他過得最快樂的五年。 “岑盎然現在就是岑家的邊緣人,他要是現在敢碰你一下,我就把他宰了?!?/br> 岑盎深摟著他摟得更緊,臉貼著他的脖頸,很快,他的神情暗淡下去:“可也不能真殺他,不然我就只剩下你了?!?/br> 于悸不理解世上怎么會有岑盎深這種自討苦吃的人,他是什么樣的人?這世上再沒有人比他更了解他,他們曾一起報團取過暖,見證過彼此最狼狽的樣子,那點稀碎的溫情早就踐踏成泥。 現在全都是在撕扯舊傷疤,互相折磨。 于悸一直沉默著,久久沒有再說話,不會再有罪惡感從心靈縫隙里生出來,他本可以安安穩穩活得好好的,但現在腦中全是刻毒的念頭。 岑盎深用一種清亮的眼神看著他:“頭發長了,今晚有個酒會,我不去你那了?!?/br> 之后岑盎深又一個人自言自語了很久,以前也是這樣,他總會抱著于悸一個人說很久,因為只有他不會就打斷他,像一個最稱職的傾聽者。 于悸離開公司是下午四點。 他走的時候,岑盎深和祝瓷熙也剛好從辦公室出來,于悸目不斜視地進了電梯里,在電梯門緩緩合上的一剎那,岑盎深突然伸手擋了一下電梯。 祝瓷熙顯然也認出了于悸,朝他點點頭。 電梯里然后電梯下降,指示燈數字逐格走低,于悸看著前方的祝瓷熙同岑盎深站在一起,摟著他的手臂,語氣甜美,帶著點小嬌嗔:“盎深,謝謝你愿意陪我出席酒會?!?/br> 她知道用什么語氣才能引人遐想,那種柔軟中帶著點撒嬌的親昵 于悸突然產生了一種強烈的沖動,想把岑盎深在他耳邊說的那些話,一個字不動地轉述給祝瓷熙。 于悸透過反光的電梯發現岑盎深正看著他,右手朝他伸出來。 “我聽說你要去泰國,我能陪你一起去嗎?” 岑盎深手指朝于悸勾了勾,嘴上還在敷衍著面前的女人:“說什么?你也知道我是個儀式感很重的人,瓷熙,我尊重你?!?/br> 于悸情緒一時有點復雜。 祝瓷熙很顯然被說服了,電梯叮地一聲到了,于悸看著他們走出了之后才緩緩走出來,結果一出來就看見了站在原地等著他的岑盎深。 于悸心里那股火氣又抬頭了,就在他皺著眉頭想從他身邊經過的時候,岑盎深忽然就拽住了他的手腕。 “啪”的一聲很響亮,身邊經過的人都不敢看老板的笑話,于悸往后退了一步,眼中露出了驚恐失措,岑盎深卻只是用手蹭了蹭右臉。 祝瓷熙:“盎深,你怎么在笑?!?/br> 他偏頭:“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