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離開
我已經坐上了通往麗江的綠皮火車,為了省錢,買的是硬座。狹小的車間充斥著汗味,煙味,腳臭味,我不免慶幸我還帶了口罩。 行李不算多,一張銀行卡,一張身份證,一份死亡證明,一個骨灰盒,幾件衣服,還有我媽留下的日記本和相冊。 距離我媽離世,已經一周多。喪母的悲傷,被強迫的無助逐漸淡去,陽光卻始終透不進內心。 即使是在即將離開這座城市的時候,我依舊沒有松氣的感覺。我好像已經死在過去,腐爛,潰敗,化為一堆枯骨。 靠著窗,腦海中浮現出那個警察老實憨厚的臉龐,心中掠過幾分嘲諷。再怎樣無害的人也會壓不住心中的欲望,這便就是赤裸裸的人性。只可惜,我本以為,他會是不一樣的。 為了能夠將住了十來年的那套房子早些脫手,我給房產中介的提成比市場價高了一倍。不出我所料,一天之內他就幫我辦理妥當了,看完房子后買方很爽快地簽了合同。 當然,這些都是一個叫向榮的中年警察陪著我辦理的。從我去派出所辦理我媽的死亡證明開始,他就一路陪著我,跑中介,簽合同,買車票。 我先前不知他此舉何意,難道是看我這么可憐,想起了他年齡相仿的子女嗎? 直到我進入鐵路站的前一刻,我才知道真正的緣故。他問了一句:你還會回來嗎?你……mama……會葬在哪里? 原來如此——他也是我媽的客人,或許,他還在那骯臟的錢色交易中動了心。下賤的給錢就上的妓女,象征著正義的警察,多么戲劇,多么嘲諷。 我惡毒地勾起了嘴角,“原來你也拜倒在我媽膝下。阿姨知道這件事嗎?你一個月工資夠付幾次嫖資?” 是了,他陪我跑了三天,還把我帶回家吃過飯。他的妻子是個樸實的女人,以前在鄉下務農,現在在工廠里上班。他們有一兒一女,是龍鳳胎,比我小三歲,都是很聽話的小孩。 我看到他的嘴唇在顫抖,卻說不出一句話,我想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但我不介意把這把刀子插得更深,“你幫我,不會也是想上我吧?需要我退票嗎?去哪家旅店?” 他挺直寬闊的肩膀一下子就垮下去了;也不知是因為氣憤還是羞惱,或者兼而有之,他的臉色rou眼可見地變得蒼白起來,踉蹌著離開的背影看起來竟有落荒而逃的意味。 火車開動了。窗外的風景一閃而逝,我的腦海中不自覺幻想出那個警察和我媽顛鸞倒鳳的場景。 我知道,我那句話,不僅嘲諷了他,也侮辱了我媽。坦白講,我也說不清,我為什么會說出那樣的話,又是站在什么樣的立場。 說不定他給的嫖資曾經是我一個月的生活費呢。 是因為他違背了他作為警察的原則——不,警察算什么。就連那位都曾做出xxx,他這樣一個小人物嫖一次,算得了什么。 是因為氣憤他和我媽有過那樣不堪的關系——不,這十多年來,和我媽上過床的男人少說也有三五百個。我媽寡廉鮮恥,我的臉皮也不遑多讓。 是因為覺得他背叛了阿姨和那對可愛的弟弟meimei——不,雖然我對那位阿姨很有好感,也犯不著因為她男人出軌而感到不愉,這年頭,不偷腥的男人已經不多了,更何況,他和我媽算哪門子出軌,沒有情愛只有性而已。 在我昏昏欲睡之際,想到他牽著我的手的那種溫暖的觸感,我想我知道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