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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逡年見韓逐冰咳出血,頓時大驚失色,連滾帶爬到他身邊拽過韓逐冰的手腕和臉,盧逡年以為是他咬破了舌頭,仔細看過后才發現是從咽喉深處咳出來的膿痰混著血。 疼痛和恐懼不止從肺腑中噴涌,被盧逡年捏著的手腕也隱隱作痛動也不能,韓逐冰疼的連聲音也發不出,抽出出右手,左手也癱在膝蓋上。 兩人僵持在原地,盧逡年想伸手抱住他,韓逐冰立刻向后躲,避讓的動作傳遞給盧逡年一陣寒意,他低下頭看到韓逐冰扭曲的手腕:“炎炎,你是不是扭傷了?快伸出來給我看看?!?/br> 盧逡年說著就要碰韓逐冰的手,哪知韓逐冰自己痛的一動也不能動,淚水含在眼里死活不肯掉下來。 右手手腕有淤血,左手手腕微微腫脹,可比起全身隆起發紅的風疹塊倒也不那么可怕了。韓逐冰渾身難受,劃痕鼓起的地方癢的不行,兩只手又痛的要命,他蹲在地上企圖用冰冷的墻面降低自己的痛覺。 盧逡年給韓逐冰披上被子,哪怕是最柔軟的蠶絲被,此刻披在韓逐冰也只會讓他百爪撓心,只要有東西觸碰到風疹塊,就會引起瘙癢。 “盧逡年,你今晚能不能放過我?我真的要難受死了?!表n逐冰說話時聲音都在發抖,一邊忍受全身癢剌剌的痛感,一邊還忍著不讓淚水掉下來。 盧逡年不敢碰他,甕聲甕氣地說:“我們去醫院好不好,你肯定扭傷了,我們去醫院檢查一下?!?/br> “去你媽的盧逡年,我現在這副模樣你讓我去醫院,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你想自個上頭條你就去吧,少管我?!表n逐冰抖掉身上的被子,蜷縮著發抖,后背在墻面揩癢蹭破出血。 “炎炎,你乖一點,都出血了,我喊陶海過來好不好?咱不出去……”盧逡年說著起身找手機,韓逐冰懶得和他廢話,更不想管他現在找個牙醫來有什么用,趁著盧逡年打電話的時間,扯了被子把自己關在書房。 陶海接到電話不到半小時就趕到,一進門就問到:“韓逐冰好好的怎么把手扭了?你也太不會心疼人了,他人呢?” 盧逡年陰著臉食指朝著書房的方向,陶??闯鏊麄兛赡荇[了不愉快沒再多說,走到書房敲門:“小韓,你現在能開門嗎?” 韓逐冰身上的風疹塊消得差不多,只是臉上還有被打過的痕跡,后背凝固的血液開始結痂,疼痛讓他乏力嗓音沙?。骸疤崭?,你開門就行?!?/br> 陶海得到回應推開門倒抽一口冷氣,韓逐冰全身只披著被子縮在辦公桌下。他走到韓逐冰身邊蹲下,先檢查脫臼的左手幫他復位,右手rou眼可見已經骨折,陶??戳艘谎酆蟊骋呀洓]大礙,最后才發現韓逐冰臉上的手印。 當務之急是先去醫院,陶海心明眼亮主動要求留在家里陪合樂。盧逡年胡亂給韓逐冰裹上衣服,從儲物柜里找出口罩給他帶上,把抱上車,韓逐冰連掙扎的心思也沒了。 盧逡年給他扣安全帶,韓逐冰漫不經心看著窗外:“以前都不知道陶海還會正骨呢?!?/br> 盧逡年左打方向盤汽車平緩駛出:“他們家祖傳,小時候跟爺爺學的?!表n逐冰側臉看了他一眼,沒再說話。 韓逐冰不愿意去公立醫院,盧逡年也擔心有人認出他們再生事端,在車上預約了私立醫院,等到了醫院韓逐冰右手已經腫得更厲害,高高隆起一個小鼓包,還淤著血。 因為腫脹明顯需要要先打一周的點滴才能手術,韓逐冰臉上的手印有一部分露在口罩外面,醫生看見到一點痕跡出于職業習慣問了句:“是摔的還是碰的?” 盧逡年正不知道怎么回答看著韓逐冰默不作聲,韓逐冰遮了一下臉接過話:“下樓梯的時候不小心摔倒了?!贬t生也不再多管,簡單把韓逐冰右手吊起來冷敷,叮囑24小時后換熱敷盡量不要用觸碰。橈骨遠端骨折需要手術治療,韓逐冰聽完后擔心術后會對手腕有影響小聲問了句:“能不打鋼釘嗎?我怕以后會影響工作?!?/br> 即使韓逐冰手腕隆腫,也不難看出他修長白嫩的雙手,是平時經過用心護理的。老醫生抬眼從鏡片上方看了一眼韓逐冰,“你是彈鋼琴的?”韓逐冰搖搖頭想說自己是個畫家又猶豫了,斟酌了一會說:“我是做設計的,得畫畫?!贬t生指著x線光片說道:“你看看骨折移位都偏到哪了,手重要還是畫畫重要?” 韓逐冰低下頭不再言語。 韓逐冰躺在床上打點滴,左手雖然復位但還是一陣一陣從骨縫里傳來痛感,右手更不用說,原本就怕冷,寒冬臘月還要冰敷,韓逐冰渾身發麻臉上更是一點都沒有血色。 盧逡年拿過消腫止痛的藥瓶倒出兩粒放在手心,舉到韓逐冰嘴邊言語里盡是討好:“炎炎,先吃藥吧?!表n逐冰冷眼白了他一眼,沒必要跟自己過不去,也不喝水干咽吞下膠囊。 盧逡年舉著水杯身體僵住幾秒,韓逐冰眼神沒有任何波動,語氣平和的讓他害怕,“盧逡年,你怎么沒殺了我???你剛剛要是殺了我我的東西就全都是你的了,怎么樣,后悔了嗎?” 盧逡年摘下韓逐冰的口罩,在他浮腫的臉上噴藥:“炎炎,你別胡說,都是我不對,等你手好了你打回來好不好?我喝多了,你說要走我氣急了才沒忍住,要不然我哪舍得打你?!北R逡年說的自己也犯迷糊,怎么會伸手打了韓逐冰呢? 韓逐冰撇過臉,“酒后吐真言啊?!蹦z囊從胃里反出苦味,韓逐冰聞了覺得惡心趴在床邊干嘔,盧逡年拍他后背沒想到碰結痂的傷疤,韓逐冰吼了他一句:“別碰我!” 盧逡年被他的眼神釘在原地垂著手站在床邊,眼前的人渾身難受他卻幫不上忙,只能幫他蓋好被子。 昨晚究竟是假借真話說假話還是真借假話說真話,盧逡年自己也說不清。他確實是愛韓逐冰的否則也不會想和他結婚,但人的潛意識非??膳?,他恍惚以為自己喜歡韓逐冰真正的原因是因為他有錢。 “盧逡年,你害我這輩子都沒辦法畫畫了?!表n逐冰手肘支著病床,歪著頭看他。 盧逡年趕緊蹲下身讓韓逐冰俯視他,“不會的好炎炎,我肯定讓你的手和之前一樣好?!?/br> “去你媽的,”韓逐冰踹了他一腳,“盧逡年你不是不知道,畫畫不能停下來,我少說三個月不能畫,等再拾起來就沒感覺了?!?/br> 盧逡年趕緊把他的頭摁在懷里安慰到:“你那么厲害不會忘的,就算真的不會畫了,我也肯定養你一輩子,都是我的錯好不好?” 韓逐冰像是攢了好大的委屈,終于忍不住嗚咽反復念叨:“你不愛我了……你想殺了我……想把我變成廢人?!?/br> 盧逡年滿心愧疚側臉親吻著韓逐冰的耳骨,“都怪我都怪我,等你好了怎么罰我都行,我沒有那樣的心思,你別多想?!?/br> 韓逐冰有韓逐冰的倔強,他的倔強是哪怕在盧逡年面前也死要面子。盧逡年有盧逡年的固執,他的固執是哪怕傷害的人是韓逐冰也不說對不起。 天光大亮陶海帶著盧合樂來醫院,提前給盧逡年發了信息說小朋友吵著要去找他,一起跟來的還有應裕如。韓逐冰折騰一夜剛睡下沒多久,盧逡年安撫好想見韓逐冰的小朋友后看見應裕如只有不耐煩,沉聲問他:“你來干什么?” 昨晚應裕如給韓逐冰打電話沒人接,輾轉反側不放心一大早就去了他家,結果開門的是不認識的人,吞吞吐吐說韓逐冰摔傷了在醫院。 應裕如抱著黏在他身上的盧合樂沒好氣地對盧逡年說:“我來看看炎炎哥怎么樣了?!卑底砸軠y韓逐冰絕對不是摔倒了那么簡單。 盧逡年有意支開他,對盧合樂說:“你不是很喜歡小應哥哥嗎?去和他玩吧?!睉H缏犚姟靶绺纭边@個稱呼從盧逡年嘴里說出來,全身不自覺地打了個冷顫,從頭到腳冒了層雞皮疙瘩。 應裕如自知盧逡年此刻不會讓他見韓逐冰又不能硬闖,就先帶著盧合樂在他們斜對面坐下。陶海小聲質問盧逡年:“你們因為什么吵起來至于把他打成那樣?下手也太沒輕沒重了,你不是一直寶貝他寶貝的不行嗎?你喝多了撒酒瘋也不能打他???” 陶海氣得前言不搭后語,盧逡年坐在椅子上捂著額頭:“老陶,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他說他要離開我,我下意識就……打了他,我控制不住?!?/br> 陶海壓低聲音問他:“到底因為什么?” 盧逡年對陶海沒什么好隱瞞的但還是選了不重要的一條:“他知道公司虛構交易的事了?!?/br> 陶海驚詫道:“就因為這個?你和他解釋清楚不就完了?”但話鋒一轉正色跟盧逡年講:“劉銘達那種人還是少來往,你也確實太冒險了,適當的時候往回收收,找個好機會上岸吧?!?/br> 盧逡年心想都是綁在一根繩上的螞蚱,一條船上的人,自己怎么可能輕易被他們放過單獨上岸。 兩人下意識摸煙又想起來醫院禁止吸煙,陶海嘆了口氣去自動販賣機上買了瓶可樂,碳酸飲料和尼古丁一樣使人上癮,氣泡在口腔爆裂,液體冰涼入肚。 陶海重新坐在椅子上,托腮盯著貼在窗戶上的窗花想了一會:“盧逡年,你真愛他嗎?”說這話時嘴邊還掛著淡笑,眼神卻盡顯悲涼。 盧逡年靠在椅子上從陶海手里奪過可樂,“廢話?!闭f完瞥了陶海一眼,揚起頭大飲長歠后把易拉罐捏到變形,最后癟成一塊鋁餅。 “咱倆認識二十多年你都沒和我打過架?!碧蘸饶樋此?,“你要是真喜歡他怎么下得去手?” 盧逡年也側過身瞇著眼看他:“你什么意思?我說了我沒控制住?!彪S手把易拉罐扔在垃圾桶里,推門進病房前冷著臉沖陶海沉聲說了一句:“別拿你和他比?!?/br> 垃圾箱上的搖蓋還在旋轉,私立醫院沒有多少人又逢過年,盧合樂拉著應裕如不知道去哪了,走廊里只剩下他一個人。陶海聽見身后傳來關門的聲音,眼睛還一直看著垃圾箱,等到搖蓋停下的那刻陶海癱在長椅上用手背蓋住眼,啞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