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38 若教解語應傾國,任是無情亦動人
“胤國來訪?” 白昭恩皺了眉,“他來做什么?” 這句話問出來卻不是要人回答的,鄰國來訪,自然是要好好招待,此刻禮部已去和胤國來使商討適宜的日子,胤國皇帝的手書倒也寫的言辭懇切,一副愿修長好的樣子。白昭恩不相信對方如此好相與,沉著臉坐了半晌,這才提筆給李翦寫去密函,交待了一些應當交待的事情。 周仕蓮今日一整日面色都不好,下了朝也是直接返回了寢宮,并不像往常一般侍在白昭恩身邊,這點反常引起了白昭恩的注意,可他心下正煩著,只等到事情都處理完了,這才擺駕未央宮。走在路上的時候迎面一陣熱風吹來,把他吹的心煩意亂,忍不住想把衣襟扯開,不再穿這厚重的龍袍,卻只是默默忍著,臉色終歸不虞了一分。 身后的掌扇的侍從很是機靈的揮動羽扇,但這點微風終究不夠涼爽,白昭恩嘆了一口氣,揮手叫停,“罷了,快些往未央宮去吧?!?/br> 等到到了未央宮中,這才在大殿中覺出幾分涼意,白昭恩的襯衣都貼著脊背,汗津津的,只是外袍上看不出分毫,但這也足夠令他不快,尤其是看見周仕蓮竟然自顧自地食著冰鎮梅汁,對方一身清爽,自己反而受了遭罪,狼狽不堪,一雙眉狠狠擰著,“皇后?!?/br> 周仕蓮早見他進來了,此刻被這樣喊了一聲,并未側頭,手上還繼續舀著梅汁,可只有他知道,這梅汁已經食之無味了,味蕾失去作用,一顆心都掛在身后那人眉尖兒,對方若是再挑一挑眉,只怕是立刻便從眉頭掉下,在地上摔個細碎了。 可白昭恩不知道,白昭恩已經有些氣了,只覺得小蓮花如今越發恃寵而驕,沒個禮法了,怎么還有臣子如此給君王使臉色,還有妻妾如此對待丈夫的? 他是越想越氣,恨不得給周仕蓮來那么一下,一拳搗進他的心窩,看看那顆心又在搞什么把戲。 “你今日竟然對我擺臉色?!?/br> 白昭恩終于還是開口說出了自己的不快,說出這一句,他自己也覺得丟人,很是不快,似乎自己低了頭,丟了臉,可以前更加丟臉的時候也不是沒有,但是,但是這終歸是不同,終歸今日的這份臉,丟的讓他難受。 白昭恩的腳后跟狠狠的在白檀門檻上磕了一下,心中的怒氣全撒給了可憐的白檀木,接著轉身就走,腳步聲咚咚的響,一點儀態也無,全由著性子, 但這咚咚的腳步聲確實踏碎了一個人的心,周仕蓮慌忙起身去留白昭恩,他起的太急太快,裝著冰鎮梅汁的白玉碗被衣擺帶倒,桌上的擺件兒也全都難逃一劫,丁零當啷地落在地上,梅汁濺在靛藍外袍上,染出血一般的暗色。 真真像是心碎了一樣。 白昭恩站在門前,一動不動,身后的周仕蓮固執地留他,留他。 “陛下?!?/br> “陛下總不肯偏我……” 周仕蓮低聲地說,“總是有新人進來,陛下猶如在御花園中賞花,群英薈萃琳瑯滿目,三寸之間,裝得下多少人呢?” 又是默了片刻。 白昭恩忽然輕笑,“小蓮花,你這樣小,總歸是放得下的?!?/br> 周仕蓮的指節有些發白,他正要繼續說,卻聽得身前的白昭恩又輕飄飄地開口,“你如今身份高貴,盡想這些閨怨,倒不像個皇后了?!?/br> 二人這樣交談著,本是一刻交心的好時機,卻忽然聽得風風火火由遠及近地一疊喊聲。 “有刺客!有刺客!” 接著又是些別的驚呼聲,不知具體發生了什么,只引得兩人立刻趕了過去,而出事的地點,正是白昭恩的寢宮。 只見柳相長子柳無占正被人制住,對方形容狼狽,肩膀上的小箭還未取下,正流出血來。 白昭恩設計想要捉到的宮中叛徒,竟然是柳無占! 柳無占從被抓住到審問,再到下獄,這一個過程只花去了三日,柳相早已退位,柳無虞則上了折子愿意替兄贖罪,自請罰去三年俸祿,更是手寫書信言辭懇切請求哥哥在獄中好好反省,但求白昭恩原諒柳家。 ——這樣一弄,便坐實了柳無占大逆不道的舉動,柳無虞拼著被白昭恩一怒之下連坐的可能,也要將柳無占釘死在獄中。 周仕蓮連夜趕到白昭恩寢宮,請求白昭恩放過柳無占。 “陛下,此人自然可恨,但若是真的殺了他,難免讓宮中其他人人心惶惶!” 他這樣說完,忽然察覺屏風后還有一人。 正是劉玲君。 劉玲君脫了外袍,露出肩胸,懶洋洋的含著煙桿兒,一雙鳳眼半闔半笑,“陛下,皇后平日里就是這樣多得了侍奉的日子的么?” 他的唇形姣美,吐出情意綿綿地話,“依我看,便是殺了柳無占也無所謂,他此舉已經是謀反了,別的人若是心中惶惶,感同身受,豈不是也是謀反之人?” 周仕蓮看著白昭恩,不去管劉玲君的話,又重復道,“陛下,便把柳無占終生關在天牢也可,千萬不要殺了他?!?/br> ——周仕蓮知道,白昭恩真的會想殺了柳無占。 不是因為柳無占闖入寢宮,不是因為柳無占可能謀反。 而是因為柳無占曾經說過的一句話。 ——“先帝英明一世,臨到死了到還成了個變態” 周仕蓮這樣急,只求白昭恩別殺了對方,可是白昭恩臉上卻露出為難的表情來。 這一瞬間,他心中一咯噔,幾乎涼了一半,腦子里已經開始快速思考如何安撫宮中眾人的時候,方聽見白昭恩的話。 “小蓮花和小鈴鐺的建議都來的太遲了?!?/br> 白昭恩說道:“我已經把柳無占送歸柳家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