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36 夜宴
龍羽既然是白昭恩欽定的治水功臣,自然得以坐了臨近白昭恩左手的位置,這個位置是特殊而偏愛的,常人右手持箸,是以吃飯時,右側的位置,常常被手肘限制,只有左側方得更加親近主座。 然而,待到餐前小菜已經換了一輪,白昭恩仍未出現,他接連被不認識的人有意試探,心下煩悶,那張陰郁且慘白的臉便顯得更加駭人,幾乎給人一種索命無常的感覺了。 這下,倒是無端駭退了許多人,朝中各位大臣不知龍羽的底細,看他如此臉色,更加不好試探,又因著陛下親封的功臣身份,不好誹謗,只能散開,各自找了同黨派者交談 待到這些人又推杯換盞數次,白昭恩才被兩名低眉順眼的侍從扶著,來到宴席上。 這個時候,宴席終于正式開始了。 龍羽這一頓飯吃的卻不是滋味,雖然白昭恩無視了周邊后宮幾人的頻頻示好,只與龍羽交談,可是白昭恩身下坐著厚厚軟墊,桌上佳肴也一點未動,實在讓龍羽擔心。 龍羽便問出了口。 “陛下方才,去做什么了?” 這句話倒像是怒氣沖沖的質問了。 白昭恩面色一凝,最后開口說:“處理了一些后宮之事?!?/br> 真要這么說,也確實是后宮之事,只是這件事,倒是在床上談的,談了數個時辰,談的汁水淋漓。 白昭恩靠近龍羽,低聲道:“宴席散后,你來我的房間?!?/br> 他手上的筷子夾了一筷肥美鱸魚,很是親密的放到龍羽碗里,外人看來,便是君主對臣子的一種常見嘉獎。 這很自然,龍羽所監工設計的防水工程展現出了其實力所在,如今沒了夏季洪澇影響,金陵在夏季的交易量猛漲,所得賦稅rou眼可見的增多,是值得上一場宏大的慶功宴的。 而白昭恩不過是個少年,十幾歲的年紀,能有什么城府?面對功臣會如此親密,實在是可以理解。 因此,宴會結束之后,白昭恩很是親切的抓著龍羽的手,說是想要與之徹夜詳談的時候,并沒有人提出異議。 畢竟怎么看,這都是一件能讓所有人都受益的好事。 一眾人很快散開,這一次卻不再像白昭恩生辰時出現后宮之人與家中長輩執手相望的情景了,這其中最大的原因,還是因為現在那些位置上,都換了家中別的子輩。 其中柳相長子柳無占的臉色最為難看。 如今的柳無虞意氣風發,在年輕一輩中很有號召力,他還有幾年才能出宮,那個時候,可不是黃花菜都涼了? 再一思及自己如今雖然待在皇宮,可白昭恩如此喜歡克扣月俸,身邊隨侍只剩下二人,倒是比尋常富貴人家的小姐還寒酸,哪里看得出來半點柳相長子曾經的架子? 他又氣又怒,心中對于先帝白斂和白昭恩的火氣,又往上澆了一層,一雙眼睛四處晃蕩著,忽然,定定的落在了劉玲君身上。 接著,他的面色驟然放松下來。 劉玲君也是可以做皇帝的。 于是,在眾人未曾注意到的角落,柳無占對著劉玲君招了招手,他的臉上浮現出入宮以來的第一個笑容。 “劉世子,進來可安好?” 夜幕之中柳枝晃動,微風從柳葉縫隙間吹過去,夏柳蔥郁,陰涼舒爽,絮絮叨叨地交談聲被風聲與綠葉蓋住,一絲也沒有傳出來。 白昭恩握著龍羽的手與他一同往行宮中走去,自然龍羽是靠著輪椅“走”,白昭恩則在他身旁與他輕聲交談,問他入京之后,是否有什么不習慣。 不習慣的自然多了去,但是龍羽一個都沒說。 “京城一切都很好?!?/br> 這看似平平無奇的君臣在白昭恩關上寢宮大門后戛然而止,他很是急切的將龍羽的輪椅推倒床旁,對龍羽說。 “你最擅長機關,你替我看看,這床,有沒有什么玄機?” 龍羽伸手掀開厚厚的被褥,在床板上四處敲擊,或通透或沉悶的聲音從里面傳出,他仔細傾聽,然后對白昭恩說;“陛下,這里面應該是有彈簧拓機,以特定的角度撞擊之后,便會自行打開?!?/br> 白昭恩滿意的笑了,“很不錯?!?/br> 他腦海里浮現出劉玲君當時站在床前的背影,然后對龍羽說。 “能否安裝一點暗器?若是有人敲擊開了它,便會被暗器所傷?” 龍羽了然了。 “那么,陛下給我一夜的時間和工具,我甚至可以做一個延時機關,陛下第一次敲擊之后會正常打開,但是之后再有人敲擊,就會從中射出小箭,箭上可以涂抹熒光,保證對方逃無可逃?!?/br> 內侍正守在門外打瞌睡,忽然被白昭恩的貼身太監一腳踢醒。 “陛下要歡場之物,你速速去取幾件來?!?/br> 這個消息風一樣的傳到了周仕蓮耳中,也傳到了劉玲君耳中。 周仕蓮沉默著摔碎了一只玉蝶。 下午才由二人伺候過,夜間居然又有力氣,玩弄新人了。 無邊的苦澀從他的舌頭上滲出來,心臟中擠出一陣疼痛,他吐了幾次唾沫,才意識到那是口腔自然分泌的唾液,并不是什么苦寒毒藥。 他意識到,他又打翻了醋壇子,他實在是太不知足,如今比起以往來說,與白昭恩的距離,可謂是近了不止一點,他本該就此滿足,可是他不能滿足,國子監那堵紅墻外的白昭恩,一直如此遙遠,唯有白斂能將他抱入懷中,而他周仕蓮,再如何心機,也只是一條看門狗罷了。 先帝白斂留下的看門狗。 忽然,周仕蓮想到了什么。 他的臉上露出一個緩慢而又夸張的笑,幾乎有些歇斯底里了,帶著流于表面的虛榮。 他cao過白昭恩了,可先帝連親一下,都不敢。 從這個角度來說,他連先帝都贏過了,更何況別的人呢? 然而,驚鴻殿中,劉玲君卻在聽完話后,擺手示意侍從出去。 “行了,都歇息吧?!?/br> 他說完就躺下,反而成了幾人中,睡得最為安慰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