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翦
一隊輕騎踏過雨后濕潤的泥地,馬蹄踩踏,濺起許多泥點。 李翦吁了一聲,拽住韁繩,他伸手取下蓑笠,隨意的擲到地上,身后的騎兵跟隨他的動作,也都取下了蓑笠。 這段日子櫛風沐雨,這些蓑笠脹飽了水,即使是一開始就用上好的桐油浸泡了的蓑笠,防水性也依然有極限,若是駐扎邊關塞外,風雪遇熱化水,沒有更好的防水保暖措施的話,對于保存士兵的戰斗力,終究是一個難題。 這個想法很快從他的腦子里掠過,他從馬背上翻身而下,穩穩踩在地上,他們到了。 金陵城門禁閉,城門上巡邏的士卒發現了這一隊輕騎,小跑著去稟報門侯。 那門侯是平南王府管家的親戚,因著這裙帶關系,擠掉數人,升了這個位置。 這位置油水多,又清閑自在——加之往來多是商旅,總歸是要求著進來,也就更加自得。他日日睡在城門上的矮屋中,核查身份等自然有下級士卒去做,活得十分安逸。 這一夜,他本睡得香甜,猛的被士卒叫醒,心中頗有些不快,“怎么了?” “門侯,城外有一隊輕騎要進城?!?/br> 一隊輕騎! 這可了不得。 他慌忙的從床上滾下來,胡亂的套好衣服鞋子,跑到門口,沒注意,被門框撞了一下,額頭立刻腫起一個青紫的大包,他來不及呼痛,逃命一樣的奔到城墻邊上,趴著磚石往外一看——黑黝黝的夜里,依稀可見一隊人影,少說有三十幾號人。他心中大叫不好,伸手一拽,捏著身后跟著的心腹的耳朵,扯到自己嘴邊,低聲快速地道:“快些去給干爹說一聲!” 這個干爹,不要誤會,自然不是平南王,而是那位管家。這兩個人本是親戚,奈何管家做了平南王府的管家,身份立時平步青云,于是被這門侯腆著臉,想求個親上加親,認了干爹。 那心腹連連應是,跑的竟比剛才的門侯還快,腳底抹油一般,沿著小路往平南王府的后面竄了過去。 而這位門侯,看人走出好遠,這才理了理衣服,直起身子,對著下面的輕騎喊:“來者何人?” 李翦身后的士官朗聲回復,“吾等有要事進城,請速速開門?!?/br> 這樣說著,對方燃起火把,舉起一枚金色令牌。 門侯卻在裝傻。 “太遠了,我眼神不好,看不清?!?/br> 士官張口欲要解釋,李翦已經冷哼一聲。 他的動作很快,幾乎是一瞬間,便從原地消失,接著,遠離火把之后,借著夜色的掩蓋,他猛的竄上了城墻,以手指按在墻上借力,只是片刻,便爬上四米高的城墻,翻身而上。 門侯的脖子被伸手捏住。 “現在看清楚了嗎?” 周圍的士卒端著槍指向他,卻因為沒有門侯的命令,而不敢輕舉妄動。 “開城門吧?!?/br> 隨著沉重的吱呀聲,城門打開了。 半柱香之后,另一隊車馬來到了城門下。 笑章沉默著從馬車上下來,比了個禁聲的手勢。接著,有專人前去輕輕敲響城門,也進了城。 白昭恩在馬車中沉沉睡著。 他似乎有些疲倦,眉頭微微皺起,他的身邊,是更加安靜的龍羽。 劉玲君并不在馬車里。 他騎馬走在隊伍前,那張臉的疲態rou眼可見,表情冷酷而嚴肅。 “那隊輕騎先進來了?” 門侯低聲應是。 還算及時。 劉玲君的臉上終于帶了一點笑。 現在來,李翦和周仕蓮,也就不能把他怎么樣了。 他伸出手指輕輕的撫了一下眼瞼,那里曾經掉過一滴眼淚。 這滴淚要擠出來,實在是很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