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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樂隊其他成員進來的時候，只看到杭星一個人坐在角落位置上，低著頭打什么簡訊，唇角還勾著一絲笑。

    很少看到杭星這么笑過。而且還是偷摸兒著笑，好像不想被別人發覺到似的。

    成員走過去，拍了拍杭星的肩膀：“怎么了??？一個人笑什么？”

    杭星原本正在噼里啪啦飛快打字，被拍了一下肩膀之后就迅速退出了界面，鎖了手機。漆黑的屏幕沒讓任何人看出一點端倪來。

    “哦，沒什么?！彼：?，“在發消息?！?/br>
    他正在和這個ID叫做“姜小姐”的女網友聊天。

    在試探性地給對方回復了一條消息之后，對方很快就秒回了。他就順著對方拋出來的梗，繼續往下聊。

    沒一會兒他們就已經聊出了三四十條消息對話了。

    他意外地發現，已經在線上“社恐”了的他，竟然和這個女網友聊得很默契，仿佛是認識很久了的朋友一般。

    對方給他的感覺很熟悉，熟悉得就好像是曾在身邊的人，她的言談從不會過分“用力”，有時候就只用那么一兩個“嗯”、“誒”或者“哈哈哈哈”?？善换貜湍敲匆稽c點，他依舊覺得，自己說的東西好像可以被對方全部理解。甚至他還只打了半句話，對方就領悟到他想表達的意思是什么了。

    所以，這應該是一個高階位的海王吧？只有海王才可以在聊天之中如此駕輕就熟，只用那么輕飄飄一點力道，就輕而易舉捕獲對方的興趣。

    杭星已經開始對她產生興趣。

    尤其是，他越來越覺得，對面的這個女網友有點像……那個他在心里念念不忘的人。

    剛才的聊天進行到一半，因為其他成員進來了就被打斷了。大家聚在后臺開始補妝、做造型，翻看之后的演唱曲目，開始為上臺做準備。

    一屋子烏泱泱擠了許多人，有這么多人在，杭星不方便再繼續發消息。

    所以對話只進行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他沒有再回消息，可心里卻始終在惦記著什么，生怕自己“已讀不回”的這個做法會讓“姜小姐”覺得掃興，轉而去跟其他人聊天了。

    還是頭一次，他因為沒有“回復一個網友的消息”而如此惴惴不安，心里還帶著一點忐忑。但是大家都在為上臺做準備，氣氛有些緊張，沒一會兒他們的演出時間就到了。杭星找不到什么機會可以再和她發消息，很快就跟著樂隊成員們一起上了臺。

    演出時間有兩個多小時，等結束之后已經是深夜了。大家疲憊地坐上了回去的車，討論著剛才的現場。

    杭星坐在最后一排，沒顧得上和其他人搭話，只是掏出手機，點開了這個社交軟件，想看看她是否給自己發了什么消息。

    他有些急，同時心情還有一點期待。

    他已經有兩個多小時沒有給她發消息，不知道對面的人究竟會怎么想。她是不是會覺得他沒有什么聊天的興致，對她不感興趣所以才不回消息？杭星已經想好了自己應該怎么解釋，他想告訴她自己剛才是在演出現場。當然，如果她的城市距離他不遠的話，他也很想邀請她過來看自己的現場演出。

    一個只聊過一次的網友，他竟然已經期待開始面基，而且開始想象她站在自己的演出現場的畫面了。

    他覺得很不可思議。

    他不是那種很容易動心動情的人，現在卻好像……是被冥冥之中一股力量給牽著走。

    等打開了社交軟件之后，他迫不及待就刷新消息。

    只是，讓他失望的是，界面上只有幾個陌生用戶給他打招呼發的私信，而“姜小姐”并沒有發消息過來。

    上一條消息他沒有回復，她竟然就沒有發下一條。

    對方就這么戛然而止，停留在兩個小時之前的那個時候。

    杭星深呼吸了一口氣，咬住唇，眉頭蹙起，開始思考起來。

    他以為至少會有幾條類似“你去干嘛了”、“怎么不見了”、“人呢”之類的消息。但對方一條都沒有。

    她平平靜靜、無波無瀾的，在他現場表演的兩個多小時里，沒鬧騰出半點的動靜來。

    他的失望不知道該怎么言說。

    究竟是自己實在太不迷人了，還是那位“姜小姐”實在太有分寸了，從不會在別人不回復的情況下多做打擾？

    他把腦袋抵在一旁的玻璃車窗上。

    車子已經發動了，深夜夜色之中的霓虹打在車窗邊上，在他相貼著的臉上映出了各種各樣的斑斕色彩。

    午夜的斑斕色彩之中，一個金發年輕男孩正在蹙眉陷入思考。他摩挲著手機，很想回復一條消息過去。但是轉念一想，自己主動發消息，不就是顯得很掉價么？

    明明知道對方已經是一個駕輕就熟的高階對手了，他就更加應該拿出一種高手過招的架勢來，不能輕易就讓對方看破自己的底牌。

    不回。不回。

    先按兵不動，不能回。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按捺住了自己想要找她的欲望。

    現在已經是午夜了，正經人誰會在這個時間點還沒有睡覺呢？找了也沒用，找了她反正也不在線，消息發出去只會留下一個空空蕩蕩的未讀聊天框而已。這樣做反而還讓對方看出自己大半夜在想她。何必呢？

    絕對不能主動發消息。

    他的腦袋在玻璃上抵了半天。在一個紅綠燈路口，路燈的光暈隔著玻璃，染開了他的半張臉。午夜中的每一點燈光好似都在說著寂寞。

    等杭星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手賤地發出去了一條：“在干嘛？”

    果然，這條消息沒有被已讀。界面空空蕩蕩，發出去半分鐘了也沒人回復。

    杭星盯著這個界面許久，終于確定，對方應該是睡了。而這個時候他緊急想要撤回，也發現過了時限，根本撤回不了。

    那條在午夜兩點發出去的“在干嘛”，孤零零佇在那兒，前不著村后不著店，既跟上文沒有半毛錢關系，又還沒有起到“承接下文”的作用。

    唯一的作用，無非就是暴露出自己對她那點脆弱的需求而已。

    他握著手機，悔不當初，恨不得可以扇自己兩巴掌。

    輸了，輸了。

    才剛開局，就已經輸了一半了。

    ＊

    翌日，杭星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手機。

    他想看看對方有沒有回復他，如果回復了，對他那條午夜兩點的傻逼“在干嘛”又會有什么樣的反應。

    可是界面刷新了又刷新，沒有消息。

    再刷新一下，還是沒有消息。

    什么啊，對方還是沒有回。

    杭星的心里說不出的失落。扭頭再一看時間，已經上午十點了。正經人這個點應該都已經起床了吧？

    一整天杭星都心不在焉，時不時查看一下手機。

    吃飯的時候，隊友笑著打趣：“在干嘛啊杭星？你今天一整天是住在手機界面里了？”

    杭星：是啊。他還真就住在這個界面里了。

    可偏偏，對面的人就是一點消息都沒有。他半夜發出去的那條“在干嘛”也始終沒有被已讀。

    就這樣一整天下來，到了晚上，對方始終沒有回。

    又等了一天，到了第二天。對方依舊沒有回，也沒有上線。

    他雖然已經把對方設置為了“特別關注”，可即便這樣，連著三天都聽不到任何的水花。

    他又去點開“姜小姐”的主頁。主頁上空空蕩蕩，看上去是一個剛注冊沒多久的新用戶，沒發什么動態，也沒有照片。甚至連資料都填寫得不完整。像這樣的用戶，通常都只是剛下載軟件玩一玩，體驗過新鮮或者獵奇感之后就把軟件給卸載掉了，并不是什么沉淀下來的長期老用戶。

    所以，他究竟是懷抱著什么希望呢？

    他究竟是在暗暗地期待著什么呢？

    杭星察覺到自己這個樣子很像一個傻逼之后，決定放棄了。

    本來也只是一個普通網友而已，聊過十幾分鐘。就這么簡單。

    在這么浩瀚的互聯網上，各色各樣的社交軟件上，每天都有數不清的人在與你擦肩而過，或者和你同一條熱門動態。他們彼此打過一聲招呼，或者彼此給對方點一條贊，之后繼續擦肩而過。誰也不會特別為誰而留下深刻印象。畢竟沒有人會真實地進入你的生活，大家大部分時候只是聊過一點零碎的只言片語打發時間罷了。

    杭星不再抱有期待了。而且他知道“姜小姐”可能也只是把他當成眾多男網友列表之中平平無奇的一個，并沒有什么特別。

    否則怎么會聊過一次之后就忘了，甚至之后一直都忘了要再次上線呢？

    杭星又開始渾渾噩噩過日子。

    樂隊開始為下一場做排練，之后就是無窮無盡的演出。他白日置身忙碌的生活中，到了晚上，會抽出一點自己的時間來寫歌。

    有時候是寫歌詞，有時候是彈吉他找找旋律的靈感。

    寫完了之后就打開冰箱，咕咚咕咚喝一杯很涼的冰飲料，然后任由自己的汗水被收斂在夜色之中。

    這樣渾渾噩噩的日子原本可以再繼續下去，無窮無盡地重復下去。

    直到。

    在他要上電梯之前，手機震動了一下。

    他不經心地看了一眼，在看到是“特別關注”發來的消息時，目光立刻凝固了。

    電梯門已經開了許久了，里頭按著門的人在問：“哎，上來嗎？”

    杭星抬頭，“啊”了一聲。

    只這么一刻，他就做了決定，淡淡道：“不了，你們先上去，謝謝?！?/br>
    他側身離開，擠過了擁擠的熱熱鬧鬧的人群，往反方向走。

    沒多久其他成員就給他發消息了：“哎，杭星，你怎么還沒有到？經紀團隊今天不是要開會跟我們討論路線發展么，還差三分鐘就要開始開會了，咱們公司已經點名你每次開會很不積極，總是遲到了，再這樣下去咱們……”

    杭星簡單回復：“我不去了，你們代我聽?！?/br>
    之后就干脆地屏蔽了群消息，飛奔擠出公司通道入口的人流，站到外面的馬路上。

    清晨，車水馬龍。城市新的一天。

    他站在路邊，迎著風，很少有感覺這么愉悅的時候。

    “特別關注”給他發的消息也很簡單。

    只是一句普普通通的：早上好啊。

    她直接跳過了幾天之前他那條傻逼的“在干嘛”，開啟了一個新的招呼。

    他唇角輕勾著，想了想，回了一句：早上好。

    ＊

    消息發出去之后，等待了幾秒鐘，他生怕天被自己就這么聊死了，于是又補了一個問句。

    ——你剛起嗎？

    屏幕另一邊，女孩從酒店的被窩里鉆出來，洗完澡，披上了一條雪白浴袍，獨自坐在小茶幾上俯瞰著清晨的城市。

    她一邊喝著清晨咖啡，一邊查看手機。

    界面上，“出了名的野”給她回了消息：剛起嗎？

    明明是很簡單的問候文字，放在任何其他人的眼里，都只覺得是很無聊的網友聊天，是沒有什么實質的、有趣的話題。

    什么“早上好啊”、“剛起嗎”、“在干嘛啊”，這些不都是尬聊標配嗎？

    接下來就差要查戶口了，比如“你多大了”、“你在哪兒??？”、“上的什么班??？”

    可有些人就是這么特別。你愿意跟他聊著這種沒什么意思的、無趣的話題，還愿意一句接著一句，一直瞎聊，聊到大半天的時間就這么過去。

    她真的就這么在窗邊喝著咖啡，然后和小孔雀一句接著一句地聊到了晌午。

    時針不知不覺就這么轉了小半圈，她甚至忘了要把自己身上的浴袍給換下來。

    日光已經像瀑布一樣打在街頭上，人影開始稀少。杭星站在街頭的樹葉碎影下，唇邊始終都勾著笑。

    一個環衛工人從他身邊經過，多看了他一眼。

    這個高大的、穿黑色衣服的酷酷男孩，一個人一動不動站在那兒玩手機。

    玩手機就玩手機吧，可兩只手捧著手機一玩就是半天，跟個城市雕塑一樣。

    要不是他蓬松的金發還在風里微微晃動著，憨憨如一只心情愉悅、甩著尾巴的金毛，環衛工人可能會真的錯以為這是一個城市雕塑。

    杭星看著界面上的“對方正在輸入……”，心情說不出的愉悅。

    光是想象對方正在打字回復自己的樣子，他就覺得開心。

    他看了一眼腕表。時間已經是中午了，而且今天是工作日。他忽然想起一個問題：對方難道今天不需要忙工作嗎？

    是什么樣的作息，可以讓她陪著自己一直聊一直聊、聊一個上午而不需要忙其他事情呢？

    他忍不住打了一條：今天不忙嗎？

    打完之后想了想，有點后悔。

    打聽人家隱私是不是很沒有禮貌？這算是查戶口的一種嗎？

    會引起對方的反感嗎？

    好在，“姜小姐”很大方地就回復：這兩天在出差，公事已經談完了，不忙。

    杭星品著“出差”兩個字，感覺出對方應該是工作比較忙碌的商務人士，或許行程比較緊湊，之前幾天才沒有來得及上線。

    他迅速就釋懷了。

    對于這位“姜小姐”，他還有許多許多問題想要問。他也對對方懷抱了很大的好奇。

    因為越聊下去，他越覺得她很像“她”。她的每一句回復，都讓他開始懷念“她”。

    所以，杭星忍不住想，哪怕只是一個替補呢。

    哪怕只是一個語言風格和她很“相似”的人，他或許也能好過一點，空虛到極致的心也能被填補一些。就好像是一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樣。

    杭星捧著手機，唇角始終輕勾著。

    晌午的日頭在他頭上曬出了薄汗。他卻并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汗一路從額頭滴下來，滾落進了衣領里。

    他的手指只是忙著給她發消息，生怕發得太晚了，她就覺得沒話題聊了。

    可是不管他打字打得多快，時間終究是不可避免就過去了，對面的人終究還是回了一句過來：

    ——今天已經聊得很久咯，要不改天聊吧？

    杭星盯著這個“改天”。

    鬼知道“改天”究竟是“哪一天”。他可是等了好幾天才好不容易等到她上線一回的。

    他手速飛快，迅速回過去：“那你下次什么時候上線？”

    等了一秒，沒等到對方回復，他又急急發了一條：“可以添加一下其他的聯系方式嗎？”

    女孩終于從酒店沙發里站起來，換掉了身上的浴袍，穿上了一身比較正式的白色女西裝，搭配寬松的A字裙。今天晚上有一個冷姐介紹的飯局，都是一些圈內人，她特意飛過來就是來應酬的。

    她只是短暫幾分鐘沒有回復對方而已。因為她要先換一身衣服，然后點個午餐。

    但誰知道，只是換完一身衣服的時間，等她再去看手機，就發現多出了28＋的未讀消息。

    “出了名的野”：沒關系，我不是要加你私人聯系方式，不加也沒事的，別介意。

    “出了名的野”：你已經去忙了嗎？下午還會上線嗎？

    “出了名的野”：你出差多久??？兩天？三天？

    “出了名的野”：不在了嗎？

    “出了名的野”：說消失就消失啊，這么快。

    “出了名的野”：可以禮貌問一下你平時的作息嗎？

    ……

    女孩盯著這些消息，輕輕嘆息一聲。

    沒別的，就是覺得這個孩子太話嘮了。

    一如她印象之中那樣。以前她和小孔雀網上聊天那會兒，小孔雀也是手速飛快，語速也飛快，一個話題接著一個話題，你根本就掛不下他的電話。

    只要他不想讓你掛，他永遠可以見縫插針地插進來一個新話題延續你們的聊天時長。想要結束和他的聊天，你只能強硬下線，不由分說地下線。

    這頭，杭星還在框里繼續打字：抱歉，沒有打探你隱私的消息，就是想知道什么時候找你比較合適……

    話沒有打完，對方的頭像就灰了。

    他心情悵然若失，打了一半的字空空蕩蕩掛在那里，失去了落腳的對象。

    也不知站了多久，他終于抬頭，輕嘆一聲，把這句沒發送出去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地刪掉，同時收拾自己那落寞的、像是忽然就惆悵起來的心情。

    收拾完了，他抬頭看了看猛烈的日頭，打算離開。

    對面的環衛工人已經警惕地盯了他許久。此刻只見這個酷酷的金發boy終于有要離開的跡象了。

    只是下一秒，傳來金發男孩一聲“?。?！”的慘叫，然后顫巍巍地扶著旁邊的樹坐在了花壇邊緣。

    ……哦，原來是站得太久了，腳麻了，現在失去了行動能力。

    真是一個傻憨憨啊。

    ＊

    杭星回到樂隊之后，免不了被其他成員一頓批斗，指責他太不上心。杭星也無所謂別人怎么說，反正心里始終勾著那點愉悅的感覺，整個人美滋滋的。

    晚上排練完回到房間，他又開始刷社交軟件。

    本來他還擔心，對方會不會又是連著好幾天都不上線讓他干等。

    但現實出乎他的意料，晚上對方就上線了。

    不光上線了，還給他發了一條消息。

    “姜小姐”：對了，我看到你今天發的動態了，原來你在D城??？

    杭星揣摩著這個“原來”，心里不知道是滾過了什么復雜的心路歷程。

    “原來”你在D城是什么意思？

    她是對這個城市很熟悉嗎？

    他抱著手機，心情帶著點微妙的雀躍，但依舊謹慎地回復了兩個字：是啊。

    他等著對方的下文。

    沒多久，“姜小姐”就回復：好巧，我出差也在D城。

    杭星：……！

    看到這行字，心情再也按捺不住開始翻滾起來。

    同城？

    他們現在是在同城？

    是嗎？是嗎？

    兩個人之間現在的距離其實壓根就不遠，可能就幾十公里的直線路程？

    他在床上翻了一個滾，心情愉快得把床上堆著的那些衣服、游戲機盒子、平板電腦、耳機都給踹下去。

    他要給自己創造一個回復消息時候“整潔無染、干凈有序”的環境。

    他盤腿坐在自己的床上，深吸好幾口氣，明明心情好得都快要起飛了，可依舊是很“平靜而謹慎”地給了對方一條消息：哦，是嗎，好巧啊。

    相當官方而客套，聽不出什么情緒。

    他發完消息之后，看了又看，看了又看。

    嗯，還好，沒有暴露自己太多，也沒有很掉價。

    通常兩個網友聊到“好巧啊，我們竟然是同城”的時候，就免不了會聊到要不要見面的話題了。

    杭星已經盡可能讓自己顯得矜持了，他在等著對方主動。

    誰知道“姜小姐”只是回了他一條：嗯，是挺巧的啊，D城的幾個人文風景都還不錯，比如那個xx景觀啊……

    之后她竟然開始聊D城的幾個旅游景點和網紅打卡餐廳了。

    杭星：“……”

    她難得打了這么多字，好像是很有傾訴欲的樣子，又好像是真的對這些網紅景點感興趣。

    最后“姜小姐”說：

    ——只可惜明天就要走了

    之后她又打了一句。

    ——但還有很多地方沒去

    “姜小姐”打字習慣是一句話分開敲。她并不喜歡一整段一整段地敲著聊天，而且她也不喜歡用標點。

    所以，杭星總是默默等著她下半句是什么。

    他屏住呼吸，等著她在下半句的時候約他見面。

    等了兩秒。

    “姜小姐”：不過也沒關系

    “姜小姐”：下次我再來D城出差的時候

    杭星立刻坐直了。

    下次？

    下次她再來D城出差的時候，是想要約他見面嗎？

    “姜小姐”：可以再請教一下你有哪些打卡攻略啊

    杭星：……

    忽然就泄氣了。

    他恨恨地踹了自己枕頭兩腳，心里說不出的不開心。

    眼看“姜小姐”好像又要下線了，而且“姜小姐”好像明天就出差結束要回D城了，杭星的心里翻滾著很多念頭，明明呼之欲出，但又說不出口。

    誰先說出口誰就掉價了。他一直都很明白這個道理。

    可偏偏，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手賤地打出去一條：

    ——那，在你離開D城之前我們可以見個面嗎？

    這條打出去之后，他很想剁掉自己的手。

    他已經猜到自己的結局了。

    一定會像上一條“在干嘛”一樣，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孤零零掛在那里，非常傻逼。

    他捂上眼睛，有點不想面對社交狀態的自己了。

    沒眼看，真的沒眼看。

    可出乎他的意料，下一刻，消息提示音就響起了。

    而且不是一聲，而是好幾聲。

    他立刻低頭去看。

    熒亮的屏幕上，對方回了好幾條消息。

    “姜小姐”：見面嗎？

    “姜小姐”：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姜小姐”：時間我定

    “姜小姐”：地點你定吧

    對方回復得大大方方、坦坦蕩蕩，絲毫沒有扭捏作態。

    他像是做夢一樣，盯著這幾條消息。

    每一根手指都在顫抖著，只覺得太不真實了。

    對方同意和他見面了？

    而且還是明天？

    他在床頭柜抽了幾張餐巾紙，把自己的手指上的汗漬一根一根擦干凈了。

    直到每根手指擦得一點都不黏膩了，他才用一種看似不起波瀾的口氣，輕飄飄回復：“行啊?！?/br>
    他捧著手機，唇邊勾出甜蜜的笑意來。

    幾秒后。

    “姜小姐”：那就這么定了

    “姜小姐”：你說吧，咱們約哪兒

    杭星謹慎地選擇了幾家餐廳，有法式的，有日式的，反正各色各樣，發給對方總有一款是她喜歡的吧？

    他把幾家店鋪的招牌和地址發給她，問：你想選哪兒？

    誰知道“姜小姐”略有一些遺憾。

    “姜小姐”：約飯??？

    杭星一咯噔。

    怎么了，莫非對方并不滿意？

    畢竟是網友的第一次見面，選擇餐廳還是比較謹慎保守的選擇。難道他要第一次就帶她去看電影嗎？

    還是逛水族館？

    還是看展？

    他忽然就開始犯難了。畢竟摸不清對方的喜好，生怕自己安排得不夠好。

    “出了名的野”：那……你想去哪兒？你定吧。

    等待了幾秒。

    “姜小姐”：喏，地址鏈接發給你了。

    杭星打開了這個地址鏈接。

    然后他就傻眼了。

    是、是、是……

    竟然是一家成人情趣小旅館……

    他他他他他……他整個人開始凌亂了，連帶著心跳都飛快。

    如果此刻把他的脈搏連上機器的話，機器里應該是此起彼伏的嘟嘟嘟急促音吧，心率曲線高高低低曲曲折折，頻率如跳崖。

    他的喉結動了動，然后雙手無意識開始打字。

    打了一會兒，他又一個一個刪掉。然后又重新組織語言。

    又打了一會兒，他又一個一個刪掉。

    最后光標停留在那里，他什么都說不出來。只剩一顆心砰砰砰亂跳。

    對方應該能看到他的狀態是“正在輸入……”，但是五分鐘過去了，他什么都輸入不出來。

    活像一個傻逼。

    最后，還是“姜小姐”主動結束了對話。

    “姜小姐”：我要下線了

    “姜小姐”：明晚七點，ok嗎

    “姜小姐”：這個地址沒問題吧？如果有異議，我們可以再商量哦

    杭星捂著自己的心臟，怎么都捂不住這種狂跳。最后他干脆就把自己腦袋蒙在枕頭里。

    蒙了好一會兒，他才給“姜小姐”回復消息。

    ——沒問題。

    ——那明天見。

    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簡潔一點，顯得很“上道”，很“懂”，很“有經驗”的樣子。

    可是，繃了半分鐘，他終究還是繃不住，給那個已經灰掉了的頭像打下了一句“晚安”。

    這個作為結束談話的最后的“晚安”，輕柔得落在那里，像是溫軟的輕吻，又像是甜蜜的一點眷戀。

    他盯著這個“晚安”，唇角又忍不住勾起來了。

    好甜。好甜。

    好久沒有感受過這種甜了。

    莫名的，他開始期待明天晚上。他有些想知道和她見面時的樣子。

    半夜十二點。室友洗完澡出來，看到杭星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寫歌。月色溫柔地勾勒著他金發的輪廓，讓他蓬松柔軟的發像是會呼吸一樣，在夜色的晚風中被輕輕吹拂。

    室友罕見地注意到，杭星開始在寫情歌了。

    他的吉他彈出來的旋律，如同他唇角勾起來的一點笑意，很甜，甜得讓人想要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