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陳俊與林疏暗潮洶涌/ 生死關頭
陳俊就這么走過來,腳步越來越近,小樹苗能感覺到的危機感也越來越重。 但人已經在后備箱了,躲也躲不了,現在開門哪怕像兔子一樣飛快躥出去也抵不過陳俊一步跨三步的。求生等同于找死,倒不如老老實實躺平。 她果然就躺平了,躺得還賊平,簡直要和后備箱的深色背景融為一體。 陳俊很快就開車門上來。 王彭則老老實實坐到了后排。 王彭簡直都不敢和陳俊說話,生怕一說話,陳俊就要回過頭來應答,一應答,一往后看,沒準就看出了點什么端倪。 他戰戰兢兢坐著,眼看著自家老大抽了一根煙,手指在車窗外抖了抖煙灰。 他今晚的心情似乎有些復雜,足足過了幾分鐘都不見任何動靜,沉默得好像心事多得說不完。 正當陳俊抽完了一根煙,丟了煙頭,打算啟動車子的時候,副駕駛座的門被人拉開了。 林疏坐了上來。 “我一起去?!?/br> 王彭一哆嗦:怎么你也來湊這個熱鬧? 陳俊看他一眼,淡淡“嗯”一聲,算是默許了。 車子啟動,陳俊打轉方向盤。 車開出小院的時候,陳俊忽然問:“你好像很關心她?” 隔著一排座位呢,后面的小樹苗都感受到了這話里頭的暗波洶涌。 王彭也是擦汗。 過了一會兒,沒聽到林疏的回應,王彭趕緊幫著打哈哈:“可不嘛,丫頭的事情,大家都挺上心的,我最近也是cao心cao得感覺有點血壓不穩定,打算去醫院什么時候看看……” 打開后備箱就是偷情場面,天天擔驚受怕打掩護,血壓能穩定嗎。 陳俊踩著一個黃燈疾馳而過,只淡淡問:“你是什么時候開始關注那個樂隊的?” 這個問題聽著很平淡,像是詢問家常,但話鋒卻好像一把薄刃,幾乎是切著人的要害劃過去的。 小樹苗感覺心里“咯噔”一下。 陳俊這是琢磨出jian情來了嗎? 過了一會兒,才聽林疏淡淡回了一句:“忘了?!?/br> 王彭:“……”又是擦汗。 林醫生今天是怎么了,回話回得比問話的人還要冷淡! 他只覺得以前的林疏雖然為人禮貌克制,帶著點距離感,但是和陳俊說話也不至于冷淡到這個樣子。 今天這姿態,倒好像是在心里蘊著什么怒意不能發泄出來,所以語調比平常都要生硬。 ……還有點跟陳俊對著干的意思。 王彭只感覺到后面的小樹苗從兩把座椅之間的縫隙里,戳了一根手指進來,在后面抵了抵他的腰部。 小樹苗的潛臺詞:廢物!趕緊說話呀! 王彭只好再度打哈哈:“……哎,我記得林醫生家里好像有很多樂隊的唱片!每次都是一大摞一大摞地買回來放家里的,估計哪一張唱片是什么時候買的也沒印象了。這不,瞎貓撞上死耗子,剛好就撞上小丫頭的唱片了!也只怪他們樂隊最近太火了,樂隊迷們幾乎人手都有一張他們的唱片……” 言下之意:誤打誤撞,不足為奇。 王彭說完之后,還趕緊去向林疏尋求附和了一下:“……是不是這樣啊,林醫生?” 王彭:趕緊給我說是! 但林疏沉默的時間足足有五分鐘之久。 他只盯著窗外看,留給王彭一點弧度極小的側臉。車都開出兩個路口了,林疏才淡淡一句。 “……可能是吧?!?/br> 王彭要吐血了:可能? 你給我說“可能”? “可能”的后面,還給我帶一個極其不確定的……“吧”?? 你是覺得筋骨好久沒松松了,今天特別想跟陳俊打一架嗎? 不對??!我認識的林醫生不是這樣的??!是什么給了你底氣,讓你都能挑釁陳哥了??! 王彭忍不住想到自己委托林醫生去觀眾席跟小樹苗碰頭的事情。他們在那里獨處了小半個小時,不知道那個時候究竟都談了一些什么。 車子還在繼續開。王彭瞅著自家老大,除了剛才沒什么情緒地輕笑一聲之后,好像也沒有太大的反應。 并沒有出現王彭預料之中的“車子猛得一踩油門,嘎吱一停,老大下車拎著林疏的領口去打架”的事情。 萬幸,萬幸。王彭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今天不知為什么,感覺陳俊和林疏之間的氣場格外不和,兩人好像都憋著什么心事,暗潮洶涌。 車子就這么繼續開著。 小樹苗略微有些忐忑地躺在后座上。 她很想問問王彭,這個車子究竟什么時候才能停下來,她想要抽空溜下車。但黑暗中不能出聲,給王彭發短信吧好像也不太合適(她生怕屏幕熒藍色的光一打亮,就被陳俊給抓個正著),所以只能格外無奈地繼續平躺,想著不就是去機場么,機場能有多遠呢,總能找到見縫插針溜走的機會的。 車里放著廣播。 “……夜里凌晨一點至五點會有大至特大暴雨,請各位關閉門窗,檢查家中物件,提前做好儲水工作已防止供水中斷……” “……現南環城路段道路已經封閉……機場部分航班已陸續取消中……” “……本臺將持續為您關注天氣狀況……” 小樹苗聽著廣播,心里暗中慶幸:還好自己沒有選擇去機場。 突發的天氣狀況讓航班都延飛了。如果自己選擇去機場了,這個時候估計還困在那里呢。 這不是被陳俊一逮一個準么。 王彭也斟酌著:“老大,你看現在……” 話未說完,陳俊突然一個急急的打轉方向盤,整個車子都往一邊劇烈傾斜。王彭“哎喲”一聲,腦袋裝在了車門上。 林疏在后視鏡里望了一眼,語氣嚴肅:“有車跟著我們?!?/br> 王彭回頭一看。豈止一輛! 后面有三輛并排行駛的黑色轎車,齊刷刷的車標,連車牌號碼的前幾位都一樣,一看就是一伙兒人。 “他們跟著我們干什么?”王彭震驚,“難不成跟上回傷了老大的是一起的?” 上回老大受了傷,可是休養了好幾個月才好的,王彭還從沒見過老大在誰的手里吃過這么大的虧呢。 陳俊一言不發,只是把煙頭從窗外扔了出去,然后把住方向盤,猛踩了油門。 在王彭的驚呼里,車子像上了弦的箭一樣,猛得躥了出去,直接上了一個方向不明的高速收費站。 后面三輛車也上了高速,顯然是打算要決戰。 午夜12點半的高速公路沒什么車,只幾盞清冷的路燈暈開,照亮了漆黑的道路。 一開上高速路口,碼數就再也沒有限制,剛才在市區里的60碼在幾秒內就被踩上了120碼,表盤還在繼續順指針轉動,大有要130碼的樣子。 接下來的畫面就非常驚心動魄了。 他們這輛車開始與后面三輛車展開一場激烈的追逐戰,碼數越來越高,疾馳速度越來越驚人。小樹苗躺在后備箱看不到外面的場景,但是也能感覺到車子左搖右晃,轉向轉得非常激烈,好幾次因為加速過快,整個人還有一種坐過山車一般難受的失重感。 后面三輛車也不甘落后,像甩不掉的尾巴一樣緊緊跟在后頭。他們憑借著人多的優勢,擺開了陣型,試圖把陳俊的車逼到絕路。 其中一輛車疾馳到他們的車旁,另外兩輛緊緊堵在后面,那輛在左邊的車還不斷撞擊、刮擦,一點點逼近。陳俊兩個方向都被堵死,而右側則是護欄,護欄下面就是山林樹木,跌落下去車損人亡是必然的結果。 “靠,他是想要我們的命??!”王彭憤怒了。 小樹苗不明白內情,也不知道陳俊究竟得罪了什么人。不過,她明白現在事件有所升級了:陳俊在生意上得罪的對頭好像特別來勢洶洶有背景,一上來就動真格的。他們就算沒從高速公路上墜車,那么也會被那些打手們給拖下車,或是套個麻袋給丟下崖口,或是綁回去一番折磨。 反正,今天這是一場惡戰。 陳俊在開車的時候依舊面無表情,只是眼神肅殺,他瞟一眼后視鏡,直接往左打轉方向盤,朝著左邊車子撞過去。 兩車碰撞之間,好像有一條星火在滋滋滋冒出來。王彭被嚇了一跳,在車里大喊:“老大,你不要同歸于盡??!現在還不到這個程度?。?!” 左邊的車被他撞得偏了位置,而陳俊則恰好在這時候沖出了三輛車的包圍線,疾馳著占據了中間的車道。 王彭摸胸口:還好還好,老大自己有分寸,不是要同歸于盡。 林疏坐在副駕,竟有些鎮定:“從前面那個路口下,改到省道,那里只有一條車道,還是轉向很急的彎道,足夠甩掉他們了?!?/br> 陳俊“嗯”一聲,又踩了油門。 車子的失重感更強烈,好像是要從公路上直接飛起來那樣。 王彭捂著自己胸口:“老大,我……我心臟不好!”說完就嘩啦啦在車里吐了一車。 小樹苗也很想哭:……我心臟也不好! 只是她本來不想吐的,聞到了王彭的嘔吐味,胃酸一返,現在也特別想吐了。 整個過程,小樹苗縮在后備箱,聽著自己腦袋一下下咚咚咚地撞擊車壁的聲音,內心則心力交瘁:干啥不好,非要躲在這個車里呢。 今天要是陳俊跟王彭在這里掛了,自己這個無辜受害者是不是也要跟著一起陪葬? 暈暈乎乎十幾分鐘,又聽劇烈“砰”的一聲,然后是王彭的驚呼:“我們車門癟了!癟了!” 右側車門被撞得癟進去了一大塊。 又過一會兒,又是劇烈“砰”的一聲,然后是王彭的驚呼:“他們故意追尾我們!撞我們后面!” 王彭的驚呼此起彼伏,陳俊一言不發地開車,林疏一邊看后視鏡一邊冷靜指導方位,車內氣氛緊張到極致。 小樹苗反正啥都不能干,干脆雙手合十,閉上眼睛,開始想自己死了以后會是怎么樣。 最好能跟系統打個商量,讓她穿到別的世界再做宿主。她一定會做一個勤勞優秀高質量的宿主的。 要是不行,那……往好的方面想,可以擺脫掉這個黃暴坑爹的系統了,也算清凈。 再退一步想,如果她今晚沒能耕到第三塊田,差一分也是個死,殊途同歸,也別怪運氣了。 她腦子里想了很多,身體卻突然有了失重的懸空感,同時還有王彭“啊啊啊啊啊啊”的尖叫聲。 小樹苗懂了:哦,這是飛出去了。 車子重重砸在地上,四周一片漆黑。 半分鐘后,小樹苗動了動手指和腳趾。 車的防震功能不錯,她沒什么事。 緩了片刻后,林疏打開了車頂燈。一圈白色的光浮動在黑夜中,好像是漆黑曠野上的一顆螢火紅。 “大家都沒事吧?” 王彭摸了摸自己:“我沒事?!?/br> 陳俊的聲音沙啞疲憊:“先下車?!?/br> 他們狼狽地從車上下來。 陳俊的車技很好,一路撞開對手三輛車,突出重圍,最后在距離地面高度三米的一個轉角路口飛出來。車內的人都沒事,只是車子損傷有些嚴重。 后面的車被甩的距離有些遠。 陳俊讓王彭把車內燈都熄了。他們站在漆黑夜幕中,等了許久才等到遠處有三輛車疾馳過來。 現在是凌晨一點,道路上光線并不好,開在路中央尚且要格外小心,更不會去顧及兩邊漆黑的曠野。 對車內的人而言,高架兩側的曠野就如同黑暗的宇宙那樣遼闊,rou眼根本無法辨別這片黑暗與那片黑暗有什么不同。 于是,那三輛車就在陳俊眼皮子底下一路疾馳而去,速度很快,似乎是趕著去前面追人。 王彭松口氣:“終于把人甩掉了?!?/br> 他們回身,各自也是累得出了一身汗,有些虛脫。 陳?。骸摆s緊打電話,通知他們過來接我們?!?/br> 王彭立刻打了電話。 “哎,是我,你們還去什么機場?趕緊來接人啊,老大遇上埋伏了,嗯……我們在哪?我們在……等一下我看下定位!” 王彭擺弄半天手機:“老大,信號不好啊,根本定位不到我們現在在哪里!” 高速公路經過的地方都是地圖上找不到明確稱謂的偏僻小鄉村,甚至連鄉村都不是,大多是無邊無止的山林與曠野。他們眼下前不著村后不著店,沒信號沒定位,就算聯系了小弟,那幫小弟也找不著他們。 王彭只好艱難描述:“反正就是先上了那個xx收費路口,開一段時間后好像跟右邊的車匯流了……后來又上了省道……哎呀你們自己一個路口一個路口找嘛……你讓我說,我怎么說的清楚嘛!” 陳俊掃一眼王彭,大概是有點無語了,又對林疏說:“給你家人打電話吧,他們找你或許更快。當然,我也知道你好幾年不和他們聯系了?!?/br> 林疏很有分寸:“現在不是和家里人鬧別扭的時候。電話我會打的?!?/br> 他折身去幾米外打電話了。 林疏聲音很低,對家人說話語氣也淡得禮貌,甚至一開頭先是問候了一下他們有沒有吃飯,最后才淡淡轉入正題。 “我和陳俊剛出車禍,被困住了,沒有定位,你們能找就找吧?!?/br> 說完后,電話就掛下了。 王彭在遠處摸下巴:“老大,林醫生這么多年是頭一回給家里打電話吧?他家里人能接到他一通主動打的電話,不知道有多高興誒!怕是全家喜氣洋洋吧!” 陳俊掃他一眼,懶得多說,徑直往車后備箱走。 “老大你去干嘛?!”王彭立刻有點慌,想到小樹苗還在車里。 陳俊淡淡:“找點繃帶?!?/br> 王彭這才發現陳俊受傷了:“靠,你不早說!” 不及時包扎傷口會發炎的,更別提荒郊野外還沒有醫護條件。老大怎么什么事情都只知道一個人硬扛??! 當然,即便這樣,王彭也絕不可能讓陳俊去開后備箱的。 他趕緊把剛打完電話的林疏給叫?。骸傲轴t生!你幫老大去車內拿下繃帶吧!你離得近一點!” 林疏收了手機,“嗯”了一聲,走到車后面打開了后備箱。 打開的那一瞬間,他的動作微微僵硬,表情也凝固了。 陳俊遠遠看出異樣:“怎么了?” 林疏回神,輕咳一聲,聲線依舊是冷靜的:“我是看到后備箱里存的礦泉水不多了,有些擔心。救援不知道幾天才能到,剩下的時間,我們得節省著用水了?!?/br> 說著,他從里面取出繃帶,走過來遞給了陳俊。 陳俊接過,挑眉。 認識林疏這么久,他的微表情騙不了人。 “你心不在焉?!标惪≌f。 剛才林疏遞繃帶的時候,手指顫了顫。 林疏這種天塌下來也不會受情緒波動的人,就算追尾的生死關頭都能冷靜剖析局面尋找方案,他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能讓林疏這么心神不寧,被牽動到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