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軟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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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火幢幢,兩雙眼睛隔著暗夜的燭火對峙。 顧映柳心里忽然就只剩下慶幸,還好不是讓小絮兒來引霍澄出現,他一定會嚇壞的。 青年捂住脖頸,拼盡全力踹出一腳。 霍澄吸入的毒氣已經開始發作,只要他能撐住,就是他的主場。 熏爐中合蛇香的煙氣裊裊蒸騰,營帳內一丁點打斗的痕跡都沒有,好像他們剛才的兵戎相見只是一場錯覺。 顧映柳握住手心,他要活著。 他和小絮兒的好日子還沒過夠呢,不能現在就死了。 如果他是孤家寡人,現在必定要上去補霍澄兩刀,直到確認他已經死亡。 可現在他有了小絮兒,自然得先保證自己活著。 脖頸上血液流逝的感覺如此清晰,好似生命力順著脖頸往外淌。 顧映柳掏出懷中的金瘡藥,全都倒在自己的脖子上。 奔涌的血流終于暫時止住了,他沒再看倒在地上的霍澄一眼,踉蹌地出營帳呼喚軍醫。 - 顧映柳再次醒過來的時候,看到的正是容絮委屈巴巴的臉。 他抬手擦掉少年眼尾的淚痕,托起少年的手放到唇邊親了一口。 “哭什么,我這不是好好的?!鳖櫽沉稍诖查介g,嘴唇蒼白。 “哪里好了?”容絮抹去自己的眼淚。 他就不該出這種餿主意。 書中的劇情已經完全改變,顧映柳并沒有和三位攻在一起,而是喜歡上了他,難道霍澄就會守著顧映柳不放嗎? 他們這輩子互為仇敵,兵刃相向,就算霍澄有上輩子的記憶,那又能保證感情能延續到這輩子嗎?說不定他也有得不到就毀掉的想法呢,是他太幼稚了。 容絮眼睛哭得紅腫,還好映柳沒有生命危險,不然他都不知道怎樣活下去。 “還活著,就好?!鳖櫽沉o容絮做保證,“下次我一定不沖動行事,不論如何都不以自己的性命作賭?!?/br> “真的?”容絮抽泣的聲音停了,一瞬不瞬地瞧著他。 “當然是真的,我什么時候騙過你?”顧映柳捉住容絮的手,“我想抱抱你?!?/br> “你以前就騙過我,還騙過我好多次?!比菪跗沧?,脫掉鞋襪上塌抱住顧映柳。 顧映柳深嗅著少年身上的味道,把他攏在懷里。 戰場是波詭云譎的殺場。 官場的爾虞我詐講究時效,講究證據,講究名頭,還有時間準備和反擊,甚至還能急流勇退。 戰場硝煙彌漫,不講手段,只求結果。 他斷錯了霍澄的性子,沒徹底摸透他的想法,被他重創了一把。 同一個錯誤,他絕對不會犯兩次。 顧映柳在心中推演容昔的路數,他現在在想什么呢? 霍澄只身來軍營暗殺他,背后是否有他的手筆,他又是否料到,他和霍澄現在的結果。 他在容昔面前宛如透明人一般,容昔知道他的想法,預判他的動作,甚至,如果不是他心里裝著小絮兒,說不定真和霍澄同歸于盡了。 仲夏的天氣,外面下起樂瓢潑大雨。 雨點打在營帳頂端劈啪作響,賬內氤氳著潮濕土木的氣息。 顧映柳抱住少年,微涼的吻落在少年的發頂。 他還有許多事情要學,不能任性而為。 顧映柳由衷地覺得甜蜜,在這樣的雨天,抱著心愛的少年午睡。 “……映柳?!比菪醯氖执钤谇嗄陝攀莸难g,“你打算如何處置霍澄?” 顧映柳:“他現在在哪?” “小五把他鎖在看押犯人的營帳里,”容絮輕聲和顧映柳敘話,“他中了合蛇香,沒有幾天好活了,容昔那邊也沒有人來找他,好奇怪?!?/br> “嗯?!鳖櫽沉z毫不意外。 這一切都在容昔的意料之中,只不過他還活著,霍澄還茍延殘喘,這條消息對容昔而言會意外一點。 論計謀,他不如容昔。 論武力,他不如霍澄。 顧映柳垂眸望向乖軟的少年,他何其幸運。 霍澄既然還活著,那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吧。 - 顧映柳在休養兩天后終于能下地,枯槁的面容也日漸恢復血色。 他走到霍澄所在的營帳,俯身瞧著這位昔日在盛京城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 青年被困在鐵籠里,頭發亂糟糟的,好似失去了所有生氣。 “霍澄?!鳖櫽沉崃税岩巫拥交舫蔚纳砬?,“我還從未見過你這等模樣?!?/br> “要殺便殺?!被舫蔚芍?,眼底滿是血絲。 “我只是感慨一句罷了,沒有羞辱你的意思?!鳖櫽沉贸鲨F條抵在他的下顎,“我要是你,就咬舌自盡了?!?/br> 顧映柳望向青年被扎了個血窟窿的喉管,收回鐵條。 “你在等誰?等陛下來見你一面么?” 霍澄垂眸,一言不發。 “他不會來,”顧映柳說道,“我不管前世自己與你有什么糾葛,但那些不著邊際的話你最好不要再說,否則我就割掉你的舌頭,讓你死無全尸?!?/br> 霍澄:“我是輸了,我輸在沒有你能忍,也沒有你能裝。上輩子你和我確實有過緣分,容昔和你也有,甚至你那位親弟弟也嘗過你的滋味。顧映柳,像你這種骯臟的人怎么可能配得上陛下?” 顧映柳:“我不配,難道你配?你喜歡陛下,卻又不愿意入宮為妃嬪,等發現自己沒機會了,又巴巴地想入后宮,機會不會永遠都屬于你。你既然要守著霍家子孫的驕傲,就好好守下去,墻頭草只會令人生厭?!?/br> “另外,上輩子你也是死在我手里是嗎?” 青年的身形緊繃了一瞬,又放松下來。 顧映柳的臉上浮現莫測的笑容,“放心,不管是你、霍澄還是顧易初,一個都逃不掉?!?/br> - 既然殺掉百長的罪魁禍首已經抓到,那就進攻盛京吧。 顧映柳身披戰甲,脖頸的紗布還未解除,襯著尚未完全恢復紅潤的臉頰,有種病將軍的味道。 他坐在駿馬上,掌心連著的繩索牽著一位人質。 “你們主帥在此,何不叫容昔出來?我有話要對他說?!鳖櫽沉鴮χ菈ι戏降氖勘f道。 士兵猶疑地望著摔倒在地的青年,實在看不出來是大將軍霍澄。 “將話稟告給容昔便是,”顧映柳皺了皺眉頭,“便是誆騙,也是受了敵軍左將軍的騙,容昔還能怪罪你們不成?” 士兵聽見顧映柳的話,小跑著離開城墻。 一刻鐘后,容昔施施然出現在城樓頂端,蓮花玉冠,錦衣玉扣,一副儒雅之態。 霍澄接連幾天沒有出現,他暫代霍澄接管了霍家軍。 如今他只要掃清顧映柳這個麻煩就行。 面對這個曾經算計過自己兩次的男人,顧映柳自心中升起警惕。 他要足夠冷靜,而且不能感情用事。 “容昔,”顧映柳喚道,“霍家軍的首將,霍澄,你應該認識吧?” 容昔遲疑地瞧了霍澄一眼,神色間有些意外,又有點好奇,似乎對霍澄能忍受此等羞辱感到不解。 “你如果不認識,可以喚你周圍守城的士兵下來瞧瞧,到底是不是霍澄?!鳖櫽沉f道。 容昔掰著手中的白玉扳指,好整以暇地等著顧映柳接下來的動作。 “用你們主將霍澄的命,來換太后娘娘的命,”顧映柳頓了頓,繼續說道,“容昔,你覺得這筆買賣怎么樣?” 顧映柳回眸望向倒在地上的青年。 不論容昔答不答應,遮蔽買賣他一點都不虧。 如果容昔不答應,那就他見主帥死而不救。如果他答應,那容昔便沒有能威脅小絮兒的籌碼。 霍家軍不是那么容易繼承的,軍心不穩是大忌。 他倒要看看容昔該如何應付。 容昔撥轉了一下手上的戒指,望向城樓下的青年。 他沒想到顧映柳居然能忍住不直接殺了霍澄,更沒想到他會用霍澄來和他交換太后娘娘。 顧映柳可真是好運,上輩子是,這輩子也是。 不過以后,他就未必有那么好的運氣了。 “太后娘娘是臣的嫂嫂,交給你的話,只怕你不會盡心對待呢?!比菸粽f道。 顧映柳極為佩服容昔睜眼說瞎話的本事,之前還在城樓上以霍太后的性命為要挾讓他退兵,如今確裝得和孝子賢孫一般。 “太后娘娘是臣的母后,臣安能不盡心侍奉?”顧映柳拖拽著霍澄往前,“臣不過是想早些見到她老人家,好盡孝心而已……” 顧映柳語氣散漫。 霍太后能不能救成功,他并不在乎。 想用霍澄換霍太后,不過是怕小絮兒擔憂罷了。 “沒想到顧大人年紀輕輕就有此等覺悟,”容昔笑道,“也對,畢竟你可是在父親畏罪自殺之前還提他最愛的酒菜前去見過他呢?!?/br> 陰天蔽日,旗幟飄揚。 隔著長長的距離,顧映柳看不清容昔的神情,甚至不知道容昔是否是在詐他。以容昔窺探人心的本事,猜到顧萬安是他殺的并不難,就是他不能確定,容昔有沒有掌握他殺人的證據。 顧映柳無比后悔當初沒有做得更加干凈利落一點,不給別人留任何尾巴。 他那時太急切,也太幼稚和沖動。 殺人這種事情,最好不要自己親自動手。 顧映柳一襲戰袍,眉間朱砂痣殷紅似血,眉峰緊皺,沒有接容昔的話。 容昔太會抓人弱點,他殺馬縣令,殺霍澄,都不會影響他和容絮的感情??扇羰亲屓菪踔浪菑s父的劊子手,那就不是簡單的官場和戰場手段能解釋的了。 顧萬安即便有天大的錯,也不該輪到他來動手。 他太急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