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困獸之斗
魔蝎臉色劇變,雙眸血紅,一把扯住了銀河行的衣襟:“你說什么?他在哪里!” 這便是觸及魔蝎的逆鱗了,當日他將嬰兒封印之時,本就極為后悔。解封之后第一時間便是去當年之地查探情況,誰想三千年來時過境遷,那處山脈都已經四分五裂,早不是當年的模樣了。 一想到自己的親生孩子連人世都未曾謀面便身葬黃泉,魔蝎心中大慟,久久不能釋懷。誰想今日竟又有人提起此事來,并表示他的兒子未亡,這怎能讓他不激動? 銀河行仍是氣定神閑答道:“如何,魔君這下肯放人了么?” 魔蝎冷冷命令下屬將花紗帶來了殿前,見她神色憔悴,身體卻無大礙,銀河行便也放心下來,,旋即附耳道:“仙龍的那名義子劍苗小雙便是你同他的兒子了?!?/br> 魔蝎聞言大怒,此人早在他被神蝶仙龍封印之前便常于仙龍身旁所見,結果竟是如此……他氣得滿臉通紅,連道了幾聲好,卻突地又轉過頭來冷冷地看著銀河行。后者同他說了這許久的話,身體看上去已經是虛弱至極,仿佛下一刻就會暈倒一般。 “你身上受我這三掌,若是沒有我的幫助,只怕需要數甲子才能痊愈?!?/br> 銀河行哪里還能不知道他的意思,只得苦笑道:“劣者愿意聽候魔君差遣?!?/br> 魔蝎神色減緩,這才滿意道:“替我收集七道極陰真氣,對你這位天宇領導者來說,想必不是什么難事吧?!?/br> 銀河行此刻性命可以說是系于魔蝎之手,無論什么事情,也都只有點頭答應的份了。當下也只能勉強應下,帶著花紗離開了異流道。 魔蝎這兩日來又是羞辱三裁公,又是重創了銀河行,心中無比得意。只是他要的還遠遠不止于此而已,他出了一回神,又聽外面有人來報,說是萬法宗師求見。 此人乃是異流道的軍師,搞挑撥離間陰謀算計也是一把好手。魔蝎神色一亮,他來找自己,莫非是那件事情出了什么變故?他蹙眉急忙將人召了進來。 萬法宗師見著魔蝎,先是規規矩矩地行了禮,爾后便堆上了滿臉假笑道:“恭喜魔君,真佛與半慈心都已經為我方所用了?!?/br> 魔蝎聞言心下一松,片刻后卻又狐疑地盯著他:“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真佛是個明事理的,暫時不敢與咱們交惡,半慈心為了脫離惡體,也不得不與真佛聯手除去三裁公。只要時機一到,兩人會立即行動,等三裁公一死,魔君的心腹大患,可就只剩下兩人了?!?/br> 魔蝎嘴角揚起一陣陰惻惻的笑意:“很好,現在咱們只需要等一陣東風,一陣銀河行的東風?!?/br> 此時還完全不知自己已然落入圈套中的三裁公正從一場夢魘中驚醒過來,自銀河行自作主張前往異流道去救花紗之后又過了數日,三裁公聽聞銀河行被魔蝎三掌打成重傷,倒也沒什么反應。人是他要救的,傷是他要受的,該。 只是……他蹙著眉,侍女便將一碗夾雜著冰塊的山楂蜜露送了上來:“星主,這幾日您都沒什么食欲,廚房那頭特意做了這個給您開胃的?!?/br> 三裁公淡淡地看了一眼,那碗中紅綠交織,甚是好看。他到底也沒什么吃的興趣,只是又不忍心拂了侍女們的好意,便答道:“先擱著吧?!?/br> 瞧著那幾名侍女退下,三裁公這才懶懶地攪動著勺子,聽著那冰塊碰撞白瓷碗的聲音出神。沒一會兒,食欲仍是沒有,卻有了些困意。他正打著盹,外頭急匆匆地又進來一人,俯身在三裁公耳畔說了些什么。 后者臉色變得更為難看了些,遲疑著問道:“你當真沒有看錯?” “屬下已經查探了三遍,確保無誤后才來稟告星主的?!?/br> 三裁公長嘆了一口氣,心知該來的終是躲不過:“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辈贿^片刻,方才還帶著些困意的三裁公一掃疲憊,瞬時消失在了殿中,只余那一碗還未動過的山楂蜜露靜靜地散發著迷人的甜香。 他要去的地方是影子帝國一處他不常去的所在,司命閣。 三裁公久經權力斗爭,一路不知腳下踏了多少尸骸,這樣的人是最不信的命的??山裉焖坪跏莻€例外。 這地方向來冷清,也是帝國中最不招人待見的地方。致使掃地的童子在看見三裁公身影的時候還以為自己是風沙迷了眼,好一會才飛速跑進去通報。 司命閣的閣主是一個看上去極為年邁的老頭。在三裁公對這里有印象的時候,他好像就已經在此任職了,司命閣幾經風雨,卻只有這個老頭一直屹立不倒,幾乎也算是成了三裁公對年少時期的回憶之一。 聽見外頭簾動,閣主也放下了手中的器皿往門外看去,一見是三裁公,老人滿是皺紋的臉上也擠出了些許笑容:“上次見到星主,都已經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br> 三裁公回以淡淡笑容:“百年不見,閣主仍是身體硬朗,風姿不減當年?!?/br> 老人一邊笑著一邊把爐中的香灰倒了出來:“星主這次來,想必又是遇到了什么大麻煩?!?/br> “閣主,雖然我很討厭命運,但我特別喜歡司命閣的一點?!?/br> “是什么?” “是我什么也不說,閣主就知道我要問什么?!?/br> 老人將那香爐緩緩蓋了,緩緩說道:“星主此劫乃是命中死劫,雙佛連心,老夫亦是不知何解啊。星主多年來讓司命閣占了這么一個吃白食的位置,可惜老朽不中用,唉?!?/br> 三裁公聽到這個結果之后,并無太大的反應,任憑老人字字句句,將其中利害關系闡述。末了,見對方久久沒有出聲,又輕聲喚道:“星主?” “我無礙?!比霉D過身去,快步離開了這個令他喘不過氣來的地方。 到頭這一生,難逃這一日。他只覺得嗓子啞得難受,想大聲嘶吼些什么卻又都已是徒勞。他走到湖邊,徑直蹲下來望著自己的倒影。這樣的表情他已經見過成千上萬次,可未曾預想會在自己的臉上看見。 那是困獸之斗,是所有不甘赴死的人們命數中的最后一抹焰火。三裁公曾經十分欣賞這樣的眼神,尤其是在將位高權重的敵人處死時,他們最后時刻在籠中的掙扎。那種猶如熾火將他的不甘燃燒殆盡的聲音,只有他一個人聽得見。 三裁公就那樣站在湖邊,聽見不遠處傳來侍女們銀鈴般清脆的笑聲,她們的手上各自拿著幾捧鮮花,分送到各個宮室作為點綴之用。絢爛的荼蘼,纖細的虞美人,大朵的牡丹,三裁公只覺得今日的花開得格外好,像是在譏諷他的狼狽。 此時此刻,他竟有些怨恨銀河行的無情了?;蛟S銀河行之于他,并非一時的因緣際會。而是在大雨滂沱之時鄰人突然送來的一把傘,等到雨停了風止了,這把傘就一點用處也沒有了??上КF在,大雨將至。 影子帝國變幻莫測的天氣一如三裁公焦慮的心情,無端的便下起雨來。他踩在泥濘的土地上,等到天牢門口時幾乎被守衛認成了入侵者。 牢內一片死寂,偶爾還能聽到發瘋似的咆哮。從前三裁公以折辱他們為樂,如今自己也淪為了其中的一員,只不過囚禁他的監牢所有者叫做命運罷了。 他對天皇的偏愛,并不只是因為他的身份地位和他cao起來比別人更舒服這種膚淺的原因而已。被關押入這座監獄里的人都有著共同的特征,身份高貴,武藝出眾,無論從身體還是外貌來說,都是被調教成性奴的最好材料。 天皇之所以是天皇,就是因為他在歷經數年的調教后仍然還存在自己的意志,且這份本能的意識還是親近三裁公的。并非討好的親近,也不是調教產生的條件反射,而是天皇真心實意地將三裁公當做了朋友看待。多可笑,一個階下囚妄圖和三裁公成為平等的人?,F在回想起來,三裁公才發現這點的珍貴之處。 就在他即將走到囚禁天皇的所在時,墻的那頭卻是傳來了一個堅定有力的聲音:“我說過,無論你來多少遍,我都不會跟你走?!?/br> 三裁公停住了腳步,感覺有些可笑,原來這牢中竟還有人存著逃出去的念頭。 “天皇,你若是還存有一點點作為人的念頭,就不會甘愿在這種黑漆漆的地方活著,一輩子做他三裁公的一條狗?!边@話說到最后,卻還是留了一絲情分在的。三裁公養的狗都是日日夜夜好吃好喝專人供著養著,他們這些性奴是連狗也不如的。 天皇未曾遲疑,只是嘆息道:“便是做他的狗又如何,跛陀,你不明白,亦無需再來勸我。哪日被侍衛發現,你也難逃其責?!?/br> 三裁公聽到這里,心中難得感到一絲暖意來。他大步跨入其中,感慨道:“天皇,是我三裁公看低了你?!?/br> 牢內兩人大駭,跛陀見三裁公已將之前對話皆聽于耳,自知再無生路,索性一掌朝自己頭頂拍去,妄圖求個痛快。三裁公冷然出招,只聽兩聲脆響,跛陀的兩雙手便如同死rou一般無力下垂,顯是已被三裁公折斷。 “跛陀,你對天皇倒也情深義重,先是去求了銀河行來救他,再是自己多次潛入,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想說服天皇。既然你這么關心他,那讓你死在他手上也該算是我的仁慈了?!?/br> 三裁公話音方落,天皇只是輕輕抬手,一道迅疾無比的刀鋒劃過跛陀的喉管,后者瞬間斃命,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三裁公微微抬眸,難得溫柔地將天皇身上的鐵鏈解開:“你殺這樣一個對你好的人,卻也干凈利落?!?/br> 天皇神色如常,與三裁公印象中的人截然不同:“這是屬下的本分?!?/br> 三裁公帶著他一路朝外走,輕松的語氣也掩蓋不住眉宇間的焦慮和寂寥:“換身衣服,與我去外面走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