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望記得幾個月前佟先明確實給過他一枚芯片，讓他找機會放進方祿祥的手機里，然后通過芯片可以掌握方祿祥去過的地方，只要排查他的定位，就可以找出一些疑似賭場的地址。

    幾個月下來，看來舅爺那邊確實掌握了一些線索，要在這幾天來一場捕獵了。

    關望問：“你們摸到了幾個地方？有把握么？”

    “當然了，何伯伯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這回計劃搗掉的四家賭場都在外地，理論上和你無關，程老板應該暫時懷疑不到你頭上。不過你那個大哥早就跟方祿祥結有梁子，這回方祿祥手下出了事情，他肯定要趁機踩上一腳的，會不會牽連到你就不好說了?！?/br>
    “知道了，我會小心的?！?/br>
    “有時間多回家巴結巴結程老板，孝順兒子還是要裝一下的嘛?！辟∠让饕婈P望并不回答，便嗤笑了一聲，“我知道你覺得惡心，但誰又不是為了復仇忍辱負重呢？你這腦袋也沒有高貴到低不下來，是吧？”

    “沒別的事我就掛了?！标P望不再與他多說，直接掛斷了電話。

    又過了幾天，關望沒從方祿祥那里聽到什么消息，不過倒是接到了程晉合的電話，程晉合語氣如常，只是說周末到了，讓他晚上回家吃個飯。

    關望回到程家大宅時才發現程見凌也在，兄弟二人有一陣子沒見了，看到對方時不由都有些欣喜，程見凌更是連眼神都雀躍起來，只是礙于周圍有其他人在，二人也不好有什么逾矩的舉止，只是不咸不淡地聊了些彼此的近況。

    程心倩的貓已經快四個月大了，有些淘氣，還特別喜歡親近程見凌，一直粘在他的腳邊蹭蹭，程見凌便把它抱到了腿上逗弄，還握住小貓的兩只前爪朝它做鬼臉。關望見這一人一貓玩得開心，不禁也笑，問：“看來你很喜歡貓？”

    “喜歡是喜歡，不過也就玩一玩還行，自己養就太麻煩了?！?/br>
    “也是?！标P望拍了拍貓屁股，壓低了聲音說道，“養你一個就夠了?！?/br>
    程見凌克制著笑意，假裝不經意地在關望鞋尖上踩了一下。

    程堯松走進客廳時正好看到兄弟兩人在逗貓，笑道：“喲，今天人回來得挺齊的。見凌平時老待在學校里，念書念得比我還忙了?！?/br>
    程見凌抬起頭看到他：“也沒有……不過研二確實挺忙?！?/br>
    程堯松坐到旁邊的沙發上，少見地主動關心起了程見凌，問了他好些近來課業上和生活上的事，從頭到尾卻對一旁的關望毫不理睬。程見凌和這個大哥一貫也不算親近，這時見他突然變得熱情，當然也不難猜到他的用意——不過是在借自己來表達對關望的漠視罷了。

    今天的晚飯很豐盛，席間氛圍也還算好。程晉合現在年紀大了，食欲不如當年，比其他人都先放下了筷子，離開飯桌前還特意囑咐了程堯松和關望：“吃完飯你們兩個到我書房里來一下?！?/br>
    關望迎著程堯松斜睨的眼神：“知道了，爸爸?！?/br>
    程堯松緊隨父親上了樓，關望則慢條斯理地繼續吃飯，又再盛了碗湯喝完，這才往三樓的書房走去。他大概猜到了程晉合要說些什么，想必是與那被查封的四家地下賭場有關。

    推開書房的門時，關望看見程晉合坐在書桌前，而程堯松正俯下身來和他小聲談論著什么。關望走進來說道：“爸爸，我來了?！比缓笞R趣地坐在稍遠的小沙發上，并不挨近他們。

    “吃飽了？”程晉合笑道，“還是你們年輕人胃口好，我倒是也想多吃，但就怕晚上身體不消化?！彼闷鸨雍攘丝诓?，收了臉上的笑容，又說：“今晚找你們兩個來，是因為最近金河出了點事情，老方手下剛被搞掉了四個賭場，而且全都是在同一天被查封，看起來是很有計劃地在打擊金河的地下產業?！彼檬种戈P節敲了敲桌面，嚴肅道：“這不是一個好信號?！?/br>
    “什么時候的事？”關望做出驚訝的表情，“最近沒聽方叔說起過?！?/br>
    “就在前天，老方已經第一時間趕過去處理了。路城和浦山分別都有一家賭場被封，松州有兩家。我們在當地有人護著，這么多年都一直平安無事，這回三個地方的賭場在同一天被打掉，絕對不會是巧合?！背虝x合說道，“根據老方從那邊打探到的消息，是‘上面的人’要求查封賭場，是比我們的保護傘權力更大的人?！?/br>
    關望聽完沉思了片刻，問：“爸爸，有懷疑的對象了嗎？”

    程堯松冷笑一聲：“除了舅爺還會是誰？”

    程晉合對關望道：“之前也跟你提過，你舅爺一直千方百計地想制約我和金河。過兩年他就要高升了，擔心那些地下產業會影響他的仕途，就要求我把金河給‘漂白’。我沒答應，估計他也是急了，先是壞你大哥的婚事，現在又在背地里對賭場下手。這可能只是個開始，更麻煩的還在后頭?！?/br>
    程堯松道：“我們的賭場大多都藏得很隱蔽，之前舅爺要是知道賭場的線索，不至于等到今天才下手。我認為這回肯定是有人跟舅爺勾結上，暗中給他通風報信了，所以他才能一口氣關掉了我們的四個賭場?！?/br>
    “嗯?！背虝x合點點頭，看來與他所見略同，“找出內jian是當務之急?！?/br>
    “爸爸，我倒是有一個懷疑的人?！背虉蛩傻?。

    程晉合似乎已經知道他想說的是誰，擺了擺手，道：“現在說的是正事，不是你公報私仇的時候?！?/br>
    “我不是在公報私仇！”程堯松有些急道，“爸爸，我知道你跟方祿祥是幾十年的老朋友了，但這不代表他就值得你信任。不說以前，就光看這幾年里，他做了多少先斬后奏、陽奉陰違的事，哪里還把你這個真正的金河老板放在眼里？還時時挑撥我們父子倆的關系，不就是想讓我們互生間隙，好讓他漁翁得利嗎？我看他早就對你有了二心了，舅爺趁這個時候朝他勾勾手，兩個人一拍即合，說不定早在背后一起謀劃著逼你退位了?！?/br>
    程晉合鎖著眉頭，還是說道：“老方不是這樣的人?！?/br>
    “爸爸，人都是會變的?！背虉蛩蓤猿值?，“這回被查封的賭場分別在三個不同的城市，由三個不同的人管理，他們互相都不知道別地的情況。舅爺想要摸清這四個賭場的地點不是那么簡單的，但他只要搞定了方祿祥，所有想知道的就都能知道了。爸爸，你想想，到底是搞定三個人容易，還是搞定一個人容易？”

    程晉合聽完沉默了一會兒，又轉頭看向關望：“你有什么想法？”

    關望道：“爸爸，其實我覺得也有另一種可能?！?/br>
    “哦？”程晉合愿聞其詳。

    “這次方叔手下的四家賭場被查封，也許并不是沖著你和金河來的，而是沖著方叔來的，畢竟方叔也有敵人?！?/br>
    程堯松面色一凜，立刻質問道：“你這話什么意思？”

    “阿松?！背虝x合示意他冷靜，又對關望道，“你繼續說?！?/br>
    “這件事情舅爺確實有最大的嫌疑，但我們一開始就認定他是主使，可能也不一定正確。在我看來，所有能從這件事中得到好處的人，其實都有嫌疑?！标P望輕飄飄地瞟了程堯松一眼，“如果爸爸因為這件事情懷疑方叔，甚至要把他當成內jian除掉，那當然是和方叔有私仇的人最高興了?！?/br>
    程堯松一只手用力拍在書桌上，怒氣洶洶道：“你是說我故意損失了四家賭場來誣陷方祿祥？”

    “我沒這么說?！标P望微笑道，“這只是一種猜想，也不一定對?！?/br>
    程堯松指著他對程晉合控訴道：“爸爸，你聽見了？他不愧是方祿祥的好侄子，短短幾個月就把那一套挑撥的功夫學了個透！要我說，你可不能只防著方祿祥，這個沒安好心的野兒子也壞著呢！”

    程晉合喝道：“住口！怎么說你弟弟的？”

    關望始終平靜道：“我回家還不久，開始接管賭場也只有短短幾個月，對方叔或者舅爺的事都還不太了解。今晚爸爸找我來商量，其實我也說不出什么好的建議，剛才只是根據目前的情況做了點猜想，要是冒犯到大哥，那我先道個歉好了?！彼D向程堯松，語氣真誠地說了句：“對不起?！?/br>
    程晉合點點頭：“都是親兄弟，把話說開了就好了?！?/br>
    程堯松胸口堵著一口氣，怒視著關望，握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