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循環（四）

    恐怖的面孔，襤褸的衣裙，怨毒的眼神，女孩尖叫著整個人就像鏡子一般碎裂。

    她喊著：“都是因為你??！”

    郝春再度被驚醒，她坐在床頭，額頭上布滿細密的冷汗。

    這是第幾次了呢？

    郝春不記得了。

    她不斷重復做著關于女兒的夢。

    她的女兒彭蕾蕾在三年前被同宿舍的兩個小姑娘殘忍殺死了。

    當初警察通知她的時候，她還不信，因為她女兒性格開朗，有好多朋友，平時雖然有些嬌氣，卻也不會做出讓人嫉恨到殺死的地步。

    可偏偏她就是死了，死狀凄慘，而殺她的理由卻是那么可笑。

    郝春到現在都無法接受彭蕾蕾已死的事實，也因為彭蕾蕾的死，她的丈夫和她離了婚。破裂的家庭，女兒在夢中怨毒的眼神和責問，時時刻刻都讓郝春備受煎熬。

    郝春用手抹去額頭上的細汗，想起女兒，又開始哭了起來。

    是她不關心自己的女兒才導致了那樣的悲劇，是她對女兒過于高的要求，才讓她什么話都不再對她說。是她在臨死前打求救電話的時候，她為了工作選擇不接才會讓她……想到自己的所作所為，郝春痛苦不已，她沒有殺彭蕾蕾，卻和兇手沒什么兩樣。

    她懺悔，可彭蕾蕾卻再也回不來了，這也是她的丈夫和她決裂的原因之一。

    郝春不知道，她背后那面墻上睜著一雙眼睛，眼睛里寫滿了怨毒，和她夢中彭蕾蕾的眼神如出一轍。

    此刻這雙眼睛正死死瞪著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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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典當行的前廳正亮著燈，姜徽坐在一張中式椅子上，背打得挺直。他的邊上有個中式邊柜，柜上擺放著一杯茶，是小璃給他準備的。在他斜對角的正中央位置坐著易訶，易訶手里頭拿著一張照片，照片上的女孩不是別人，正是彭蕾蕾。

    照片上的女孩笑容明媚，長相可愛甜美，一看就是個無憂無慮的人。

    這么一個人就因為簡單的理由被人惡毒的殺死。

    “二審的日子定了嗎？”

    姜徽端起茶杯的手頓了下，抬眼看向易訶，微上翹的唇角慢慢拉平：“6月3日開庭?！?/br>
    “死者家屬的訴求是什么？”易訶問道。

    姜徽抿了口茶，才輕輕回答：“要求判死刑?！?/br>
    這是情理之中，換誰都會要求兇手死刑的，一命賠一命，天經地義。

    “他們還要求兇手道歉?！苯镇嚨匮a了一句。

    易訶笑出了聲：“用那么無聊的理由奪取一個人的性命，這樣的人就算道歉了也不會是真心實意?！痹谝自X看來，兇手的道歉根本無法撫慰死者的痛苦，她本沒犯什么大錯，因嫉恨，因看不慣，因一些小小的理由，被殘忍殺害，找誰說理去呢？

    易訶同情彭蕾蕾，卻也不會過于可憐她，這世上比彭蕾蕾慘的人太多了。

    “你很少會對一樁案件產生興趣，是發生了什么事嗎？”易訶向來不會主動聯系他，通常情況下都是他因為案子的事來詢問易訶，像今天這樣，倒是頭一次。

    易訶放下手里頭的照片，看向姜徽：“沒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我這店里要來一個孩子，那孩子恰好是Q大的學生?！?/br>
    聽了易訶的話，姜徽有點驚訝：“你在招人？”

    易訶淡淡一笑：“我平時比較忙，店里都靠小璃一人在照料。之前我就想過招人了，只是一直沒有合適的人選，這回倒是尋到了一位，雖然是臨時打工的，可也多少能替小璃分擔些?！?/br>
    “也是，這么大的店面，小璃一人打理也挺辛苦的，是該找個人了?！?/br>
    易訶淺淺一笑，隨后便轉移話題聊了其他事，既然知道了二審的時間，那么……就該去見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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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璃盯著玻璃球內的黑氣，暗暗默念咒語，平復它的“憤怒”。

    可它似乎并不打算平心靜氣，反而越來越頻繁地撞擊玻璃球，似乎想要逃出來。

    小璃看著它，忍不住勸說道：“就算你再生氣也不能出來害人呀，那姑娘可沒害過你?！毙×鋵嵰餐榕砝倮俚脑庥?，可同情不代表對方可以肆無忌憚地去傷害無辜的人。

    赭南星和她毫無交集，不能因為自己死了，就把氣撒在別人身上，那行為和殺害她的人有什么區別？

    聽了小璃的話，黑氣似乎平穩了許多，沒有剛才的“怒氣沖沖”。

    但很快，它又開始瘋狂沖撞玻璃球，顯然它壓根沒把小璃的“勸說”放在心上，比起所謂的勸解、開導，它更需要去發泄。

    發泄那滿腔的怨怒。

    小璃也不循循善誘，彭蕾蕾早沒了善念，再怎么勸都是無用功，能做的就是控制住它，以防它去傷害外人。只是小璃不解的是彭蕾蕾按理已歸冥府所管，為何還會讓老板出手呢？

    就在小璃疑惑時，易訶已送走姜徽，重新回了房。

    “老板?！毙×Ч郧傻貨_易訶點了下頭：“它的情況不太穩定，有隨時傷人的傾向?！?/br>
    “那孩子回去了？”易訶口中所提的孩子是指赭南星。

    “嗯，她回去了，我發消息讓她明早再來?！币自X看過赭南星檔案，對她印象不錯，加上白日里典當行都是些“普通活”，赭南星幫小璃搭把手也是好的，反正易訶也本來沒指望讓一個普通人真正深入典當行干那些“特殊活”。

    “那孩子是來幫襯你的，需要做什么，你幫她說就好?！币自X的意思很明白，一切由小璃自己做主，她就不面試赭南星了。

    “老板不親自見她一面嗎？”

    “不了，總會見面的?！?/br>
    易訶平日里挺忙的，她是個新聞工作者，大多時間都撲在新聞上面。除非是需要她去做的事，一般典當行都是交由小璃來處理。小璃說是典當行伙計，但實際和掌柜也沒什么區別。

    “老板，它，你打算怎么辦？”玻璃球體內盛著的是彭蕾蕾的怨氣，但這是一部分，主要的并不在此，還在另外的地方。而彭蕾蕾的靈魂則在酆都，此刻怕是已被控住，看護了起來。

    “彭蕾蕾陽壽未盡?！币自X本以為彭蕾蕾陽壽已盡，就連冥府那邊也以為如此，直到她查了陽卷才發現彭蕾蕾陽壽未盡，而她“被殺死”本就是個意外。

    或許就是如此，彭蕾蕾才會一次又一次的躲避掉“被殺”的意外。

    只可惜，最后一次還是沒有躲掉。

    小璃一驚：“陽壽未盡？怎么會？那她……”

    “明日你交代完事后，去一趟……家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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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赭南星回宿舍前又去了一趟書店，可當她把筆記本遞給葛薇時，筆記本恢復成了她后來借的那本筆記本。

    就好像她剛才所發生的一切是個幻覺，可她指尖的隱隱作痛提醒著她剛才所發生的一切都不是幻覺，是真實。那本筆記本真的變回了原來彭蕾蕾那本，而不是現在這本正常的，赭南星有些心慌，她是害怕的，可也沒到恐懼的地步。

    只是不太明白，為什么會找上她？

    手機收到了典當行那邊發來的消息，通知她明天過去一趟。

    赭南星挺開心的，這說明她打工有望。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還是考試，明天過去和對方說一下，問下具體上班時間。

    想到這里，赭南星的心情莫名好了起來，她似乎沒了剛才的心慌，整個人放松下來。

    回到宿舍已經晚上十點多了，可是舍友們還沒有回來，赭南星整理了一下便爬到上鋪睡覺去了。

    這個晚上，赭南星睡得極其不踏實，因為她做了一個連環夢，說是連環夢也不對，她好像做了一個密室游戲的夢。

    總之，說不太清楚，她就記得自己一直在逃命，一直在被人追殺，每次死法都不一樣，但下場都很慘。

    這讓赭南星很疲憊，第二天一早醒來，她整個人看上去懨懨的，同宿舍的舍友們都以為她生病了，嚇得差點架著她去醫務室。

    可赭南星很清楚，自己并沒有生病，只是因為做了一個整晚都不能休息的夢，累的。

    和舍友們扯了小謊，安撫了她們之后，赭南星便洗了把臉，化了個妝，穿了件比較適合上班穿的正規衣服，拎著包就匆匆往典當行趕去。

    快到典當行時，恰好有個穿著正裝的美人從她身邊走過去，赭南星頓住了腳步，下意識回頭看去。

    對方的背影挺拔纖長，波浪卷的大長發散在肩頭，不看正面都知道是個美人。

    直勾勾盯著那背影，赭南星覺得自己很奇怪，竟然會看一個背影看得出神。

    身影消失在遠處，赭南星才回過神來，回過神的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唾棄自己。

    又不是什么絕世大帥哥，雖然欣賞小jiejie的美貌也是一件非常開心的事，但也不至于那么著迷嗎？

    不知道還有沒有緣分再見呢。

    “哎呀，不對，時間快來不及了……??！”再次回神，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赭南星不敢磨磨蹭蹭，邁開腿就跑了起來。

    因為她快趕不上小璃發的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