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羅閣閣主
待段尋走到宮門口時,東邊已然亮了起來。 身后襲來一陣凌厲的弓弦聲,段尋身軀微微一轉,躲過不遠處射來的利箭。 一個身著荷甲的男子立于屋檐,手中鐵弓不知何時拼接了一把短刃。他直朝段尋而來,房瓦被踩的格格響。 兩人身手不分上下,交戰數次后還是段尋略沾上分。 那人當胸被段尋踹了一腳,只覺得一口腥甜涌上喉嚨,手腕被一扭,鐵弓化作的短刃到了段尋手里。 段尋端詳手中精巧的殺器,“星羅閣的人?” “你怎么知道?!” 段尋松開那人,給他看了個青綠色的令牌,“好巧,我是星羅閣閣主?!?/br> 那男子眼神驚訝,行了一禮,“閣主,是解才失禮?!?/br> “沒關系,星羅閣本就紀律松散。正好我有事情問你,先找個方便的地方?!?/br> 兩人來到一處僻靜之地。 “你不像是宮中侍衛?!?/br> “我是大皇子所雇的暗衛之一,特地看守崇華殿的,并不屬于宮中兵吏。方才您經過了崇華殿,所以我才跟了過來?!?/br> “原來如此,”段尋摸著下巴,“宣襄倒是謹慎,生怕誰要害他似的?!?/br> “他生性猜忌,且性格陰晴不定。閣主出現在這里,是對立儲一事有想法么?” 段尋沒有立刻回答,“總之不能讓宣襄繼位?!?/br> “屬下只是暗衛一枚,并不是他的心腹。不過有一人可以幫上您,是大皇子的妾侍,而且對大皇子怨恨已久,我可以引薦他與您見面,希望可以盡綿薄之力!” “好,你不宜久留,趕緊回去,省得其他人起疑心?!?/br> “嗯,西門守衛較為松懈,閣主可以順著這條路走?!?/br> “多謝!” 段尋夜行衣本就是兩面穿的,翻過來便是常服。她將衣服換了面,大大方方往西邊走去。 宮殿長街上,長廊轉角遇上了二皇子 “參見二殿下?!睂m人們紛紛行禮。 段尋跟著眾人行禮,“參見二殿下?!?/br> 宣澤本趕著去勤政殿見皇上,走了兩步又回頭,伸手指向段尋。 “你,站住?!?/br> 段尋低著頭裝得畢恭畢敬。 “殿下什么事?” “你的聲音很耳熟,抬起頭?!毙麧傻?。 段尋依言抬頭。 “眼熟,”宣澤眼睛危險地瞇起來,吩咐侍從,“看住她,等會兒帶去玄月殿?!?/br> 侍從道:“可是昨晚刺客已經……” “要我再說一遍?”宣澤沉聲打斷。 真兇,白瞎了長這么好看。 段尋懶得反抗,躲開侍衛的手,“自己會走,我又跑不了?!?/br> 侍衛見她的確不打算跑,于是放下了手。 “你最好老實點!” 段尋:“嗯嗯嗯?!?/br> 到了勤政殿,正巧樂府令帶著幾個樂伎出來,迎頭撞上二皇子,他有些害怕地往旁邊稍微挪了挪。 “參見二殿下?!?/br> 宣澤:“父皇怎么早上召這么多樂人?” 樂府令的神情更加惶恐起來:“我,臣臣……是皇,皇上早上覺得有些心煩,所所以……” “行了,退下吧?!毙麧刹荒蜔┑卮驍?。 樂府令巴不得聽到這句話,瞬間撒丫子就想跑。 跑前無意間和段尋對視了一眼。 他驀地又停了下,神情躊躇,嘴唇抿起又張開,幾次后像是鼓起勇氣,問了一句:“殿下,這位大人是?” 侍衛代為開口道:“殿下懷疑是昨晚進宮的刺客?!?/br> “一定是哪里弄錯了吧???”他脫口而出。 “樂府令的意思是?”宣澤轉過頭,沒有什么情緒地看著他。 樂府令擺手,咽了口口水,但沒退縮:“臣,臣的意思是,一定是有哪里弄錯了……昨晚刺客已然伏誅,殿下也不能沒有證據抓人……” 段尋與他素未謀面,心中有些奇怪,不免打量起眼前這個樂府令。 他看著不過十七左右,身材嬌小,面龐仍帶著些青澀稚嫩,五官并不是一等一的出挑,可是組合在一張臉上卻韻味十足,是在路上偶然瞥見還能細細回味的長相。 尤其是他的眼神,一雙尋常好看的眼睛竟能如此秋波瀲滟,壓根不比二皇子的凌厲美艷的眼睛遜色。 于是段尋多看了他幾眼。 樂府令也注意到了段尋投來的目光,因慌張而有些漲紅的臉變得更紅。 段尋挑了挑眉。 “你是在質問本宮?”宣澤冷冷道。 樂府令嚇得一抖卻沒退縮,還想辯解些什么,便聽段尋安撫道:“二殿下只是想請我去玄月殿問個話。府令大人如此心系宮中安危,這份衷心是當真難得的?!?/br> 宣澤瞪了她一眼,吩咐左右:“給我看住她?!闭f完他向勤政殿走去。 待宣澤走遠,段尋給樂府令使眼色,示意他先走。 但對方還是有些猶豫,被左右侍衛呵斥后,磨蹭了一會兒才走。 剛被佳人惦記一番,段尋心情是不錯的,對侍衛道:“對他這么兇干嘛?不解風情?!?/br> 侍衛將綁著段尋的繩索又纏緊了幾分,“閉上嘴?!?/br> 勤政殿內。 “兒臣見過父皇?!?/br> “咳咳…快平身吧,賜坐?!蹦掠赖鄣?。 “父皇既然身體如此不好,早上便不要召樂伎了?!?/br> “是啊,身體越來越差了,”穆永帝微微坐起身來,又劇烈咳起來。 他邊咳邊斷續說:“咳咳咳……無非也就這么些時日了??瓤取?/br> 宣澤連忙遞上手巾,而央咸帝竟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父皇!”宣澤聲音焦急,“快叫太——” “別!”穆永帝制止了他,“如此前朝又要掀起一陣動亂?!?/br> 宣澤扶起皇帝,又親手遞來參湯,低聲勸道:“怎么能不就醫?” “如今宮里不少蕭氏眼線,凡事低調為妙?!蹦掠赖塾挚攘藥茁?,“方才那幾位并不是樂伎,是朕特地找來的暗衛,藏在宮中,若你有危險,也可,咳咳咳——” “父皇……”宣澤眼眶紅起來,他極力克制著不讓眼淚掉下來,“兒臣不會讓蕭氏得逞的?!?/br> “好,好,”穆永帝嘴角浮起一絲笑容,“不過當務之急還是找到星羅閣閣主?!?/br> “星羅閣隱匿于江湖,閣主也時常行蹤不定,為何一定要找她?” “星羅閣煉藥煉器著稱于世,世間再難得的毒藥、解藥星羅閣都有。不僅如此閣中培養的殺手刺客亦是出類拔萃,拉攏她準沒錯?!蹦掠赖劬徚丝跉?,“且鮮有人知星羅閣閣主便是禹國富商段氏,得趁她還未起歸隱之心,找到她,否則以后就咳咳……難找了……” 宣澤撫著穆永帝的背,安慰道:“事關社稷廟堂,想必她也不會冷眼旁觀?!?/br> 穆永帝勉強笑笑,聲音輕得幾乎要隨風飄散,“但愿吧?!?/br> 宣澤還想再說什么,但看到他虛弱蒼白的臉色,又將舌尖的話咽了下去。 “好了,你先去吧?!蹦掠赖鄣?。 宣澤心情沉重地從勤政殿出來,看見段尋一臉無所謂地靠著柱子,有一搭沒一搭地跟身邊侍衛說著什么,后者壓根不理她。 他走過去,冷笑一聲,“但愿你待會兒還能這副樣子?!?/br> 段尋被帶去了玄月殿,雙手被反綁在椅背。 宣澤面對她坐下,嘴角劃過一絲譏笑:“上刑吧?!?/br> “苦刑必有冤屈啊殿下!”段尋嘴上這么說著,臉上卻一點兒不怕。 宣澤不想聽她廢話,“動手!” 這二皇子一上來就用針刑。 再玩下去就沒意思了,段尋三下五除二解開了綁在手腕上的繩索。 “臉蛋兒這么漂亮,用刑這么陰毒呢?” “保護殿下!” 侍衛瞬間分為兩隊,一隊圍繞保護宣澤,另一隊舉著劍指向段尋。 “果然是你,抓住她?!毙麧擅畹?。 侍衛們聽令一齊沖向段尋。 段尋并不戀戰,動作快而滑溜,輕而易舉地躲過攻擊。她熟練地翻過窗子,臨走前還揮了揮手。 宣澤咬牙:“去追!” 另一邊宣景聽說二哥抓了一個疑似刺客的人,帶去了玄月殿用刑逼問,于是火急火燎趕了過來,正巧在走廊遇上了段尋。 宣澤奔過來,“你沒事兒吧!” “你是特地來救我的?”段尋嘴角浮起笑容。 宣景向來溫和,此刻臉都氣紅了,“還笑!坐實了刺客的罪名怎么辦?!” “在那邊!”一群侍衛持劍跑來。 “你覺得那群廢物能抓住我么?” 玄月殿侍衛首領向宣景行禮,“三殿下認識這人?” “我去跟皇兄解釋?!?/br> 段尋跟著宣景回到殿內。 “二哥,她不是刺客,昨夜是進宮來見我的?!?/br> “三更半夜她見什么?” “三更半夜我找他自然是只是聊聊詩詞歌賦談談人生理想?!倍螌げ遄斓?。 “問你了么?”宣澤飛來一記眼刀,轉眼看向宣景,只見他耳根慢慢紅了。 ……宣澤明白了什么,抿嘴不語。 段尋黏在宣景身上,指著地上的鋼針,不滿道:“你看看,你哥居然要給我上針刑?!?/br> 宣景:“你也少說兩句吧?!?/br> 宣澤:“所以這位到底尊姓大名?”最后四個字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她是,呃……” 宣景頓住了,他好像一直沒問過…… “所以你讓一個來路不明的人隨意進出皇宮?”宣澤一臉不可置信。 “什么來路不明?我和三殿下只是分別太匆忙了,沒來得及說而已?!倍螌つ贸鲂橇_閣特有的令牌,“星羅閣段尋,以后想要什么都跟我說,星羅閣里都有?!?/br> 宣景:“你是…誰?” 宣澤:…… 他倆表情太不對勁,宣景一臉震驚,宣澤則是有些一言難盡。 段尋調整了下坐姿,沉默幾秒:“你們是覺得我不像么?” 宣澤沒有回答,“還不給段公子上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