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輕點絳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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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北國初雪降臨的格外早。 盡管平白添了吐血的癥候,暮雪也勉強能夠自己支撐著在游廊里走上那么幾步。 驪玄則因收了些雪水,索性在后園兌著前陣子供上來的鮮玫瑰花瓣想淘些胭脂。 “沒想到太子殿下還算個閨中之友?!蹦铣梢彩樟顺跹?,不過貯了個小瓷甕存上,留了那么一壺的量今日邀驪玄品茶。 驪玄一抬頭還沒張口,正看見不遠處一個單薄瘦小的身影,青絲散亂,赤著雙腳,只松垮件寢衣。 “小雪兒?”驪玄丟掉剛做好的胭脂,匆匆跑過去脫下身上輕裘把她裹住抱起來,同時用唇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幸好還沒發燒。 這才想起來半是埋怨半是關心地責怪道:“怎么這么冷的天,出來也不知道多披一件?!?/br> “哥哥······”暮雪捧著他的臉,身上的氣力幾乎都被這些日子里反復的內耗消盡了,停留不多久就虛弱的滑落下來。 她手涼涼的,像是半化的雪水,混合著冰碴,砭人肌骨。 驪玄把她輕放在鋪了毛裘的躺椅上,套上鞋襪又掖好了才放心地坐在旁邊另一把椅子細細觀詳。 她臉色很差,骨瘦嶙峋的,蜷在躺椅上感覺再來一陣風就能被輕松刮走。 驪玄下意識地隔著衣料握住她手腕。 “什么東西?”她不著痕跡地抽走手腕然后扭過頭去看桌上的那只小胭脂盒子。 “親手做的胭脂?!斌P玄取過那只盒子,“你試一試?” 她未置可否,只定定地看著他,驪玄就用食指沾了些點在她唇珠上。 白雪凝瓊貌,明珠點絳唇。 她毫無表情,眉眼疏離,像極了神龕上供奉的神像,不悲不喜。 暮雪五官冷峻,棱角分明,這一抹殷色更為她添了些令人驚心動魄的搖曳美感。 饒是驪玄定力驚人也難免有片刻的失神。 “我收到鈴音的信了?!蹦貉┪Q過頭去,不知從哪抽出一封信,“她說她弟弟今年尚未婚配,和我年歲正相當,還繪了樣子······” 他沉默了很久才輕聲問道:“小雪兒喜歡嗎?” 不知是問的口脂還是鈴音信中所提及的丞相府公子。 “你開心就好?!?/br> 直到她的身形徹底消失不見,驪玄捂著臉上的信封都毫無反應。 “你真要把小雪兒搬出去或是嫁出去?”南成看完那封信驚得下巴都要掉下去了,心說你是不是都忘了她可一身殺人技,把她惹惱了,連你都難活命,“她還沒成年呢啊喂!” “知道,不過是該趁早建府,免得及笄之時移居府衙措手不及?!斌P玄回過神來呷了口茶,但隨后一個暴栗砸在他的頭上,“讓你不要跟小雪兒說那些胡話,不正經的話,你偏不聽?!?/br> “疼??!”這一下帶著十足的怨懟,把南成疼的倒吸一口冷氣,抱頭狡辯道:“你不是也動情了嗎?能全怨我?” 南成心說我還提醒過你不要再這么寵她了,這茬你怎么不提。 欸,不對啊。 不正經的話? 難不成······ 他伸手擋住驪玄的茶杯,阻止他繼續以喝茶掩飾內心真實想法的常用伎倆,直視那雙燦烈如金的眼睛質問道:“小雪兒不會對你,也動情了吧?” 眼前人眸子一暗,臉上飛過一抹令人不易察覺的紅暈,但隨即“她還小,哪里懂得什么情愛?不過是小孩子對家長的依戀罷了?!?/br> 表面上云淡風輕,握著茶杯不住顫抖的手卻出賣了他內心真實想法。 “她還???!” “你是不是都已經徹底忘了她可是古籍上記載的那種最接近神之軀體的存在???!” “也許是我多心?!蹦铣蓴咳?,“隱隱覺得這件事她不會一哭了之?!?/br> 驪玄抬頭看云,若有所思道:“剛才她也很抵觸我對她經脈的探察?!?/br> 這么多年過去了,他一直把她牢牢地看護在視線以內,教她什么是愛,教她如何去感知愛,分辨愛······拼盡全力想用陽光驅散由于他的缺席而在她幼年心靈上凝結的厚厚冰霜。 那年他從父皇高高揚起的手中把她救了下來,卻又因為骨子里那么一點對父皇和母后的畏懼而對她的艱難處境不敢聞也不敢問,反而是把她推到了更深的黑淵之中。 那天他親眼看見暮雪十分嫻熟的殺戮技藝時,內心第一反應不是厭惡也不是恐懼,而是一種深深的愧疚和自責——她本可以避免變成這樣的。 這頓茶,兩人喝得都是心事重重,最后南成像是洞察了這位好友的所有心思般拍拍他肩膀道:“人類有句話叫作‘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后面的話驪玄沒有聽清楚,只是恍惚間想起古籍角落里的那句“妄開殺戮之端,以啟封神之路”。 他的小雪兒,也會嗎? ------------------------------------- “哥哥我沒有家?!蹦貉┠﹃鴮儆隗P玄的那套大紅色喜服,輕聲呢喃,“我也只有你?!?/br> 她眉心一皺,吐出一大口猩紅的濃稠輕笑道:“暮雪,你在怕什么啊。敢擋我們的路,下場永遠都只有一個,不是么?” ------------------------------------- 暮雪前陣子咳血吐血,還有突然間推開驪玄。 真正原因不是病的,而是因為內耗,她推開驪玄的前一刻,她起了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