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最后的網張開
盧護沉著臉,看了火勢,下了決定,"子鋒,你走吧!我留下陪小函。" "你再說什么???"曾子鋒怒道。 "他傷得這么重,肯定是連路都沒辦法走好了,我一個人陪他,背著他走下去。"拿出自己的憑證,揉成一團紙球丟進大火里。 "不可以?。⒍艖c函喊出這句話已經沒聲了。 曾子鋒也拿出他的憑證,如法炮制,隨即躺了下來,用滲血的手握住杜慶函的,"好??!你們休想撇下我。"死也不準盧護一人獨占杜慶函。 盧護笑了,他也跟著躺下,握住杜慶函的另一只手,"那就都不走了。" "你們……"唉啊……杜慶函破涕為笑,有兩個人要陪伴你走下一階段的旅程,他還是耐不住開心,所以他要笑著迎接沒有未來的終點。 最早接觸到他們,形影不離,一身又潮又酷,除了帥,聰明有膽識,為了活下去也顧不上打扮與形象,凡事把他放在首要,雖然一開始強迫他,但后來也被伺候到舒服慣了,這輩子沒有偉大的宏愿,卻也算了無遺憾。 火勢已經延伸到他們周遭,錯過黃金時間出去,火蛇竄進,入口完全塌陷,鋼板陸續砸落在他身邊。 這一刻杜慶函特別的寧靜,想起未來的一切,他會有再見到子岳跟愿愿的一天嗎?還有還沒誕生的寶寶。 "杜慶函。"曾子鋒想到有句話一定要說,刻意叫了他全名。 "嗯?"他回神。 "我還沒說……"、"我喜歡你。"盧護終究沒讓他搶先,兩個人異口同聲的告白。 碰! 在屋頂完全崩塌壓下來的那一刻,他們兩個腦中浮現一個奇異的想法,不知道杜慶函有沒有發現到,大火不斷,高溫炙熱,現場卻沒有濃煙? 名單上,最后三人止步。 回去的路上,顏擇泰飛高,帶著何競踩著三千米高的云霧下墜,身上還殘留融化的細雪。 要他說完那一個月的后續,聽他叨逼了一路,有個不安的念頭發芽,讓他心中頗不踏實。 那環境單獨養著一只密西西比鱷,飼育員一度擔心冬棗吃掉他,他趕緊解釋它不會吃人,繁殖中心的負責人提心吊膽的出面,繁殖中心的員工全都在,何競再三保證冬棗不會傷害人,請不要分開他們。 "當時的負責人是我的養父,他們告訴我,我的生父原本也是保護區的飼育員,名叫何潤,單親父親來南方獨自扶養小孩,他對我也有印象,說我爸連同他兒子失蹤一個月不知去向,而我什么也記不得,不知道他們是誰,還有我父親是誰。" 他們覺得何競會失去記憶,可能是目睹父親被鱷魚活吃生吞,畫面太過血腥恐怖,造成他童年的心靈創傷。 "可是我抱著冬棗的尾巴告訴他們,真的不是它吃掉人,要不是它這一個月都喂我魚塊,我不可能活到現在還沒被吃掉。" "我告訴他們,我要跟冬棗生活在一起,要繼續住在這里,他們說什么也不肯答應,雖然溝通過程中有點突兀,不過負責人最終讓步了,還收養我做為義子,并把冬棗接到我現在的住家,單獨養在后面的游泳池里。" "冬棗因為跟我接觸過,好像也通人話,它知道自己的生活范圍是這座泳池,也不會離開泳池,爬進不屬于它的范圍,不知道為什么我懂它表達的語言,所以冬棗會把聽到的事情跟我說,我再去跟他們核對真偽,他們也不得不佩服我。" "現在回頭看,時間真的過得……很快……"何競說到這句話,像缺乏電池續航的手機,沒有后續了。 毫無預警進入倒數階段,顏擇泰趕緊抱穩他,何競再次出現那一次進入綠屏的狀況。 回到平原闊葉林區,他讓何競躺好。 天空出現日全蝕,獵神保護區全面進入黑暗籠罩,胡湘選擇出現在他面前,像來宣布事情。 "我們需要時間,完成某項東西,所以請主導者蒞臨下一層,好好放松一回吧,這是我們提供給主導者的一點回饋。" 顏擇泰:"……地主之誼嗎?" 毫無生氣的臉,此時露出古怪的笑靨,"你可以體驗一下。" 一瞬間強烈的跳躍感襲來,他的身體倒臥在地上,躺在何競旁邊。 畫面切換完成,他在下一層醒來,已是另一個世界。 用同樣的姿勢臥倒在森林里,身上的服裝改變了,站起身檢視自己與周圍,第一件事就是嘗試喚出身上的九針。 欸不是吧?沒反應?剛到這一層他沒有發覺異樣,要命了,他……居然變回普通人了。 不知道哪個朝代的衣服,去過太多沒有存在的歷史,他從不研究這又是誰的空間,這又是哪一次從恒流中消失的一段過去。 第一次失去異能的狀況,旁觀者還不在身邊,顏擇泰除了記憶,一無所有。 忐忑的走回去街上,這一個朝代的信息與文化,逐漸在他腦中匯集而成,形成一個獨立的架構,包含他這個人的設定。 他想起來了,他倒臥在那邊的前因后果。 他是順齊府藥堂醫官之一,學習本領高超,家境能供他無后顧之憂的念書,一路念上去會考,谷子國歷來最高分,榜首之姿領證上崗。 老家在舊城,相隔一縣,他在新城工作也三年了,今年二十有一。 醫官這行業,在谷子國算不上出人頭地,相當于一般公務員,一年就征收幾個名額,留在順齊府的大夫,是位階最大的醫官。 倒臥在那邊的真正原因,他從帝都回去順齊府的路上,遭遇伏擊了! 這一趟秘密出門,去帝都取回內經,不料卻還是打草驚蛇,摸了摸身上的書本,嗯,東西還在。 谷子國沒有戰事與外敵侵擾,朝野著重在人文藝術,醫療養生,分為二派。 這里有谷神把控一切,日子風調雨順,生活瑣事皆是日常。 隨著記憶涌現,顏擇泰心里越是沉重,他擔心起何競不是一般人,他是被創造者拋來現世的穿越者,很有可能完成任務后,回去他原本的世界。 尤其他正經歷這個人,顏擇泰有一種強烈的感覺,與這地方的格格不入。 他不是相貌差,品性極端之人,已過弱冠之年還是孤家寡人,與他同齡的醫官,小孩年紀最長的已滿五歲。 這人就是不喜與人為伍,若非必要,獨來獨往慣了,也不打算結婚生子,想嫁他當醫太太的人,不分男女,適婚年齡的人,都盼著這位置。 經過熙來攘往的大街,進入順齊府后院,回到了殿廳見大醫官。 漫不經心的交代事項,省略遇劫的狀況,把內經從衣襟里拿出來,大醫官見他魂不守舍,正想詢問,發現他呈上的不是內經,拍案怒斥:"大膽廖奇!你看看你帶回來的內經。" 唰地直接砸在他臉上,閃避不及,一臉吃痛,他才知道他這趟名字叫廖奇。 內經變菜譜,廖奇臉都黑了。 被戴著幕籬的女郎搭話,看她總有一種熟悉感,讓他停駐腳步,卻在問話中趁機打暈他,顏擇泰醒來也沒替他拿出來檢查,內經被偷天換日了。 如今內經遺失,廖奇慘遭革職。 在順齊府里,醫官有自己的個人舍房,跟幾個同僚相互為鄰,他回舍房整理行李,家當不多,從不像其他同僚會收集字畫藝術品,他的收入、禮品等等對象,都寄回舊城給雙親保管使用。 那些送他字畫、詩詞、藝術品的愛慕者,只要是那方面心思的,廖奇全部退回去給對方,半樣不留。 找回內經是不可能了,廖奇對于那神秘女子的由來,完全不著頭緒,真的不是被對方的美色耽擱。 不如前去谷神廟,重求一份經書。 平日習慣生活拮據,身上還有這朝代使用的貨幣,他請人幫忙叫輛車,要車夫送他去谷廟,廖奇的身體素質是一般人的水平之上,變成普通人,廖奇的素質卻只有顏擇泰的五分之一。 視力變差,反應減緩,感知降低,步伐沉重,顏擇泰難以適應廖奇的體質。 遠離新城,谷廟的位置在帝都的后方,馬車向南走,抵達谷廟已是傍晚。 谷廟小且簡陋,不及府上的十六分之一。 開門迎接的人,面戴著白色面具,詢問來者何事。 廖奇解釋過,那仆人才領他走進入前廳。 "稍后,教主大人在和客人談話,快結束了。" 前廳一個三米大的陽臺,仆人走去后廳,留他一人坐在前廳,桌上有個木盒子,頂蓋是簍空雕花,約面紙盒大小。 等待的時間變得漫長,周遭寧靜,廖奇才注意到面紙盒里有聲音。 "小谷你懂嗎?我想要孩子,在自己的空間生出來的小孩,只能永遠活在我創造的空間里,我太難接受了。"說這句話的人是男性,聲音冷清。 "可是誥股夫人的下落,我也不清楚,谷神的文化發展到現在,她的存在太神秘了。"清脆的孩童音,這人應該是谷神。 "……"對方說的這句話,廖奇的耳力聽不清楚。 "你這、這樣還算是個造物主嗎?"孩童氣岔了音,"唉……她應該在第三空間的人間滯留,那邊的居民,是有壽命限制的造物主與主宰者的聚集地,你要去看看嗎?" "那邊造物主不會互相攻擊嗎?" "我不清楚,你找個主宰者繼任你的能力,當個凡人觀察狀況,反正眷族會跟著你轉世,或許哪天就碰上誥股夫人了。" "好??!我這幾日在你府上叨擾,研究怎么下去人間。" 此話一落,在廖奇面前出現一人二犬,那人個頭一米六,一頭灰棕漸變的長發,精致的鵝蛋臉,膚白貌美,一身華麗的服飾,第一眼分不清性別,卻散發高貴的氣質。 帶著兩條不同顏色的狗,一條紅棕色,另一條是雜色,兩只大狗若用后腳站立,肯定比主人還高。 廖奇出于禮貌,站起來朝向對方點個頭,他沒應話,轉身就走去后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