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俄狄浦斯王(六小節)
我和mama的關系就這樣維持了下去,mama的病卻一直沒有好轉,她也并不愿意吃藥,她有時非常的狂躁,會用指甲抓傷自己,所以我習慣于幫她把指甲都剪短,短到沒辦法在抓傷她,我也不會再讓她做飯,獨攬了廚房大權,在我去學校的時間會把刀藏到她找不到的地方。 但我允許她喝酒,因為她喝酒后會變得更加依賴我,雖然她現在越來越頻繁的把我當做爸爸。爸爸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回來過,除了每個月一定會到賬的生活費,任何聯系他的方式都沒有,如果沒有那些錢和mama的嘮叨,我都快忘了我是有爸爸的。很神奇,即使那么久沒有見他,mama居然還是一如既往的深情,像貓咪一樣的mama卻有著狗的特性,對比起來在這一方面我可能更像mama一些。 她和以前一樣,會打我,將所有的怒氣撒在我的身上,因為我不許她弄傷自己,她就狠狠的咬我,在我的身上留下了無數的咬痕,我的痛覺在一次次的施虐中變得不敏感,我想這是為了mama而發生的所謂愛的變異吧。 因為想念爸爸而寂寞的mama,將所有的感情放進了性欲,這間房子的每個角落都留下過我們的痕跡。 “不管怎么擁抱,怎么zuoai,總覺得寂寞?!?/br> mama坐在地上,抱著膝蓋,眼睛望向落地窗外的世界。 我在一旁寫著作業,夜風吹拂在我和mama的身上,帶著這個季節獨有的溫度和氣味。 “寒冬不會覺得寂寞嗎?” “有mama在,不覺得?!?/br> “啊…那你真幸福?!?/br> 我笑了一下,比起寂寞,我每天更多的感覺是荒誕。 “如果有一天一只貓愛上了一顆樹,怎么辦?!?/br> mama突然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 “嗯?” “愛上了一棵樹!怎么辦?” “愛就愛了啊?!?/br> “然后呢?” “沒有了?!?/br> “mama會怎么辦?貓和樹…完全不挨邊啊,怎么可能在一起,會被排擠的吧?!?/br> “嗯…我會把它鎖到家里?!?/br> “為什么?” “反正不可以失去它?!?/br> mama平淡又懶散的話令我內心十分震撼,mama是個對于愛有著特殊理解的人,因為理解的方式和別人不同,所以顯得怪異又純粹,但從她和我聊過天中,她曾經也和普通女性一樣,現在如此想來是受到了爸爸的影響。 秋天的風都是有香氣的,那些書上寫的在現實中一一的應現。我嗅著風中的花果香氣,殘存的溫度在慢慢冷卻。近來mama遲鈍了很多,吃的也越來越少了,我和她并不在和前一年發情的動物一樣每天的性交,更多時間,我是緊緊擁抱著她。mama非常害怕寂寞,和我一樣,在這間空蕩的房子里唯有彼此的存在能給予安全感,所以她總是沉默的靠在我的懷里。 假日里,我摟著她在沙發上,光隨著時間從墻壁轉移到地面,掃過我們的身體消失不見,她的骨頭越來越明顯,我輕輕用手拂過就覺得硌手,但她吃不多,強硬的多吃就會開始嘔吐。因為瘦弱,她的皮膚經受不住磕碰,一點力度就會青紫一片,所以每次zuoai結束后,她的腿上都會有淤傷,但她好像感覺不到疼痛,甚至沒了快感,她茫然的看著周圍的一切,有時我下意識會認為她是看不見的,因為雙眼實在沒有焦點。而在我上學的期間,留守在屋里不再外出的mama,只是坐在窗前望著窗外,從白天到黑夜,留守在家里的貓狗或許就是這樣。 “mama,越來越脆弱了?!?/br> 我用手撫摸著她的頭發,枯槁的她卻還是有著黑亮的長發,她那張總掛著冷酷笑意的臉呆滯冷漠的望著虛空,我覺得她似乎又再一次慢慢將我視為空氣。為了奪取她的目光,我撫摸她頭發手微微用力,將她按進懷里,心里沸騰著想要打碎她的暴戾,但舍不得傷害她的我只能用極大的力氣把她抱在懷里,像我的肋骨會像開花一樣打開把她吃進身體,狠狠的勒住做一座白骨的監牢。 我用盡全力的抱著她,幾乎可以聽到她骨頭發出咔咔的響聲,卻還是覺得兩個人不夠接近。 明明用盡了全力得到的關注卻在這一分一秒里逐漸失去,沒辦法挽留。 “疼,放開…” 她發出不悅的訓斥,我的心卻因為這訓斥變得甜蜜。手便放松了。 “我以為mama又不理我了?!?/br> 她最近總是發呆,也許還是想念那個花心老男人。 “寒冬,這是什么時間了?” 她聲音淡淡的好像很累一樣,我抬頭看看墻上的表,指針在六的位置。 “六點了,餓了嗎?” 我坐起來,想要去做飯,mama突然拉住我。 “不餓,只是覺得時間好像太慢了?!?/br> “已經很晚了,為什么會覺得慢?” 我又去摟住她,我知道她現在需要撫慰。 “希望過得很快,可以一瞬間到死掉那天?!?/br> “或者現在也可以,我搞不清了?!?/br> 她胡言亂語著,自己也搞不清在說什么,mama的自毀欲望一天比一天強烈,在我看管下她不再像其他的病了的人一味的尋死,但是卻能從她身上看出那種堅定的自毀感。 “不許想了,我來做飯給你吃,好嗎?” 我緊緊握住她的手,用懇求的語氣對她說著,滿溢著各種情緒快要炸裂的胸膛,不知道該怎么挽留一個人,我像小時候觀察螞蟻用石頭擋住它們去路的粗暴方法一樣,用各種東西去填滿逐漸空白的mama。 我吻上她的嘴唇,她干涸裂皮的唇吻起來像是在吻樹皮,我卻如吻一片雪花一樣虔誠溫柔,將我不安的生命力灌入她的身體。 她像是復活了一樣,一雙手摟住我的脖子,貪婪的舔舐我的舌頭,我的鼻尖抵在她的鼻翼上,她顫抖急促的呼吸將熱氣撒在我的皮膚,我想起我們第一次zuoai時,mama柔軟的身體和低語。她依舊是那么漂亮迷人,即使現在枯萎成了這樣也仍散發著脆弱的美感。 “寒冬,你告訴我,告訴mama?mama現在是不是老了,不好看了?” 她顫抖著放開我的嘴唇,眼眶紅紅的。 “沒有啊,mama永遠是最漂亮的?!?/br> 我輕輕笑著對她說,心中嫉妒的火焰越燒越燃,讓她這么恐慌自己年齡的也只有那個男人了吧,因為那個男人最愛的就是年輕漂亮的女人。 “寒冬,我真恨你,你那么年輕,為什么只有我非老不可?” 她語氣哀怨的,眼睛恨恨的盯著我,仿佛兩把刀子在我的身上割著rou。 “如果可以,把這些都給mama,我也愿意?!?/br> 我握著她的手,這是我真實的想法,我的一切都可以給她,因為我的一切也都來源于mama。 “騙子,你們男人,只會說些好聽話罷了?!?/br> 她嘴角冷冷的勾起,甩開了我的手站起身走向房間,只將我留在沙發上。 昏暗的客廳里,只有表的滴答滴答聲,使人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