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過身子，沈清月坐在廊下打著扇子喂魚。

    言珩用膳回來，手邊還牽著晴姑娘。

    “咱們可說好了，你不許哭鬧，兄長才能帶你玩兒?！?/br>
    晴姑娘打小就怵這個兄長，聞言乖乖點頭。

    抬腳跨過角門，言珩一抬頭見她正坐在門前，不知是何時回來的，丟下晴姑娘過來質問：“你跑去哪里了？叫爺好找?！?/br>
    “奴婢走岔了路，正遇見山上有寺廟，順道進香去了?！彼酒鹕?，恭聲回話。

    “少在爺面前裝模作樣?！毖早裥闹斜锴?，“你這樣不知規矩的丫鬟，放在哪家早都是要打死的?！?/br>
    這話說的也沒錯，她在清明園除了常受言珩的欺負，日常起居飲食，趕得上半個主子了，說起來竟還是托了他的福。

    她無意爭辯太多，看見晴姑娘身后跟著兩三個仆從，手里都拿著竹竿，問道：“爺與晴姑娘這是去做什么？”

    言珩聽出這丫頭是在故意岔開話題，便沒揪著不放

    “方才午膳席間，外面蟬鳴嘈雜，柳姨娘叫人去粘蟬，晴meimei鬧著也要玩兒，母親便讓我帶她去后山?！?/br>
    想來是有什么話要和柳姨娘說，才刻意支開了他們兩個。

    “那爺與晴姑娘去吧?！鄙蚯逶峦说脚赃?。

    言珩瞥見她發梢微濕，才注意到她換了身衣裳，就說剛才一眼看去有些不對。

    “怎么好端端的換了衣裳？”

    “在山上走的快，出了一身的汗?！?/br>
    這解釋倒也說得過去。

    “兄長，咱們快去吧?！鼻绻媚锟戳搜垩早?，又看看沈清月，大人們總是這樣話多，為了趕快去玩兒，她只得壯著膽子催一催，怕兄長生氣，還萬分體貼的補了一句，“兄長要是不舍得，咱們就帶上她一起去?！?/br>
    佩玉掩唇低笑，原是小孩子都看出來了。

    言珩耳朵尖兒泛紅，“你這叫什么話，兄長不舍得什么了？”

    晴姑娘本就話少，嚇得不敢答話。

    “晴姑娘這個年紀最是貪玩兒，爺趕緊帶她去吧?！鄙蚯逶旅虼叫χ?，“奴婢就不去了?！?/br>
    “爺何時要帶你去了？！”

    恐怕是惱羞成怒，言珩拉著晴姑娘大步走遠了。

    正當午的日頭，好在山上林深木高，倒是熱不壞人。

    言珩陪著晴姑娘在山上跑了近一個時辰，累得夠嗆。

    “爺要不是看她是親妹子，才懶得搭理?！彼貋淼诺粜?，往羅漢床上一靠，一口氣喝了兩盅茶?！澳阏f說她，兩條腿還沒我手臂長，為何這般能跑？爺和幾個小廝，四五個人，愣是追不上?！?/br>
    他邊說邊比劃著，著實是想不明白的樣子。

    沈清月把他脫下來的鞋子收好放起來，“小孩子家都是如此?！?/br>
    “得虧是個姑娘家，這要是個哥兒?！毖早裣攵疾桓蚁?，“你日后要是給爺生孩子，可千萬不能是個兒子?！?/br>
    她手一頓，笑了笑沒有接話。

    百日跑了半天，言珩累的用過晚膳就要歇息去。

    沈清月伺候著他沐浴更衣，待上了床，言珩摟著她去親，卻被她避開了。

    “爺如今碰都碰不得你了？”

    “熱?！彼?，將人推遠了些。

    言珩只當她還在為白日里的事情生氣，“福山是你什么人，你要因他與爺置氣？”

    “奴婢沒有?！鄙蚯逶螺p嘆了一口氣，“爺，我聽玉嬤嬤說，我娘還有個兄弟，在金陵城黃記當鋪干些雜役，若得了空，我想去看看我那舅舅?！?/br>
    “這算什么大事，值得你嘆氣?！毖早駬崃藫崴纨?，“過幾日咱們回府，你去看就是?！?/br>
    “是，多謝爺體恤?！彼蜃煨α诵?。

    言珩見她笑了，跟著開心。

    “清明園的丫鬟里頭，爺最體恤的也就你了，偏你這婢子不知好歹，動不動與爺慪氣?！彼韺⑴訅涸谏硐?，“這會兒爺能好好疼惜你了？”

    “奴婢身子不大舒服?！鄙蚯逶峦屏送扑?。

    言珩以為她是欲擒故縱，非要探手進褻褲，剛碰到秘境入口，就聽她“嘶”了一聲，眉頭緊皺。

    “疼。。?！?/br>
    言珩忙起身，跪在床上細細查看，那兩片花瓣兒又紅又腫。

    “爺這會兒還說最體恤奴婢嗎？”沈清月眼含淚光，被他伸手一碰，雙腿疼的發顫。

    “行，這回算是爺的錯?！毖早衩γ怂幊鰜硖嫠肷?，平生頭一次對人認錯這樣利索。

    “早時尚還好好的，怎么到了晚間腫的厲害？當真是爺太厲害了？”

    聽他低聲嘀咕，沈清月咬唇，“這會子了還說葷話，爺心里當真是沒有月牙兒了?！?/br>
    “我哪里知道，你那兒跟朵嬌花似的，這般不經碰?！?/br>
    “爺還說！”

    “好好好不說了，你再咬我，爺可要生氣了?！?/br>
    。。。。。。

    次日一早

    聽聞程夫人來了，言夫人原想著去寺廟拜會她，不成想府中先來信兒，說是老太爺身子不大好了。

    一行人只得匆匆收拾了，準備回府。

    “老太爺身子早前就不大好。。?！?/br>
    天這樣熱，趕早啟程也得午后才到金陵城了，柳姨娘剝著荔枝與夫人說話解悶兒。

    “正是知曉他老人家身子不好，我才著急忙慌的給珩哥兒相看人家。若老太爺有個三長兩短，他要跟著盡孝心，這后頭還有個患有心疾的老夫人，還得下場科考。老爺在金陵城五年沒挪地兒了，這往后擢升還是外調，都得指著珩哥兒科考，你說說哪一樣兒我不得提前cao心著?！?/br>
    見她額頭冒了細汗，柳姨娘忙拿起團扇，“夫人莫急，依妾身看，魏二姑娘才情樣貌都出挑，珩爺哪有不喜歡的道理。早些成家也好，這男人吶，成了家才能定下性子?！?/br>
    “你向來貼心，這回說的，也是我心里想的?！毖苑蛉藝@了口氣，就怕這時候不等人。

    一路憂心著，至申時末，馬車從才算入了金陵城。

    到了言府門前，正聽得門童報喜，說是老太爺醒了，大夫讓好生歇息著。

    饒是如此，言夫人也不敢懈怠，一進門就攜言珩去問老太爺安，讓老夫人攔在了門外。

    “知道你們都是孝順孩子?！崩戏蛉唆W間像是一夜白完，“珩哥兒，你先回去，我與你母親有些事要商量?！?/br>
    言珩沒有多想，知道祖父醒了就是沒有大礙，也放下了心，依言先行告退。

    屋內

    老夫人先是長嘆一口氣，“兒媳，你入府三十載，將言府里外上下cao持的井然有序，又為長房誕下嫡孫，我這老婦該替老太爺與你道一聲謝?！?/br>
    “母親好端端的說這話，可不就見外了?！?/br>
    “該說自然要說的?！崩戏蛉嗣滞笊系姆鹬?，“我聽聞你這些時日在為珩哥兒相看妻子?！?/br>
    “珩哥兒這個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了，整日里沒個定性，兒媳是想讓他先成了家，再安心考取功名?！毖苑蛉艘蛔忠痪?，恭敬答道。

    “你中意的是哪家姑娘？”

    “魏將軍府的二姑娘，母親去年也見過的?！?/br>
    “那倒是個好孩子，老爺和珩哥兒什么意思？”

    “這事兒自然得老爺同意，兒媳才敢cao心的。魏將軍在朝中舉足輕重，魏二姑娘在金陵算得上是才貌雙全，珩哥兒沒得挑?！?/br>
    “你別打馬虎眼，咱們珩哥兒又哪里不好了？人姑娘家再好，也得珩哥兒歡喜。我聽說前些時日，他房里抬了個通房丫鬟？”

    “這。。?！毖苑蛉艘粫r心虛，“那丫鬟伺候的妥帖細心，珩哥兒入了眼，抬個通房算不得什么，不妨事的?！?/br>
    放眼金陵世家，哪家哪戶還沒幾個通房。

    “是不妨事?！崩戏蛉藬[手，“你心中既然有主意，就早早把這事兒辦好了吧，我與老太爺也能放心?！?/br>
    這廂三言兩語，敲定了言珩的終身大事，晚間就傳到了清明園。

    “月牙兒?！绷宅樑吭陂T邊，欲言又止?！澳氵€未聽說吧。。?！?/br>
    “什么？”沈清月放下手中正在擦拭的硯臺，“jiejie說的何事？”

    “咱們爺，要與魏家二姑娘定親了?！?/br>
    言府晚膳席間

    “魏將軍與陛下年少交好，魏思源眼下正得陛下賞識，魏二姑娘你也是見過的，若是覺得沒有不妥，你母親的意思，是咱們就早早下了聘?！?/br>
    言遠志生的五官肅穆，為人也剛正，同家人講話時也攜幾分威嚴。

    言珩手中箸子頓住，“竟這樣倉促？祖父祖母可知？”

    “傻孩子，如此大事，豈能不先讓你祖父祖母知道？”言夫人笑吟吟的給他夾了塊rou，“端看你是怎樣想的了?！?/br>
    他怎樣想的？

    言珩陷入沉思，誠如原先自己和月牙兒說的，魏二姑娘性子好，日后想來不會欺負她，縱是那魏姑娘性子不好，也有自己護著她。

    可。。。月牙兒會否生氣？

    入夜

    沈清月在廊下點燈，門口忽然一陣嘈雜，抬頭看到七八個奴仆喜氣洋洋的擁著言珩回來，心涼半截。

    “爺回來了?！彼Ｉ?。

    “你今兒倒是知禮數的很?！毖早褚话逊鲎∷直?，“是在等我回來？”

    不待她回答，琳瑯先開了口，“可不是在等著爺回來嘛，奴婢早說了爺回來的晚，叫她先歇息著，她偏聽不進去呢?！?/br>
    “就你這婢子話多?！背蛞娫卵纼荷裆珜擂?，言珩笑罵琳瑯一句，“爺累了，趕緊伺候爺洗漱歇息?！?/br>
    說完，又被一群人擁著進屋洗漱去了。

    琳瑯將她一并拉了過去。

    如今伺候言珩沐浴，都是沈清月的事兒，今日也是如此。

    “父親說，挑個好日子要向魏家下聘了?！毖早窨吭谠⊥爸?，打量她神色。

    沈清月將他寢衣抖平整，“奴婢先恭喜爺了，這是天大的喜事兒呢?！?/br>
    “月牙兒?！彼鹕?，帶起嘩啦水聲，“你心里可會不高興？”

    “爺說笑了，奴婢自然是為爺高興的?！彼f上干凈帕子，“爺擦干身子再穿衣吧?！?/br>
    言珩望著她，“當真為我高興？”

    沈清月吸了吸鼻子，語氣怨懟，“不高興又能如何？爺又不能娶我?！?/br>
    他咧嘴笑開了，這才是月牙兒，做什么裝那低眉順眼的模樣。

    “你這話倒是沒錯，只不過。。。?！?/br>
    沈清月抬頭看他，只不過什么？

    “爺跟父親說了，待魏姑娘一過門，就將你抬了姨娘的位分，這下你可是真高興了？”

    她愣了片刻，嘴角一抹牽強的笑，“高興，爺當真體恤奴婢?！?/br>
    這是古代，要一生一世一雙人都難，言大人能如此讓步，屬實不易了，要知道柳姨娘什么身份，自己什么身份，只是心底終究失望罷了。

    “爺可是真心喜歡魏姑娘？”

    “爺真心喜歡你?！毖早翊驒M將她抱了起來，頭回說這些rou麻人的話，生怕她心里對自己有怨氣，“那魏姑娘我不過見了一面，連她什么性子都不清楚，何談喜歡?！?/br>
    沈清月捏著他衣襟，輕聲嘆了口氣。

    “爺，我明日想去看我那舅舅?！?/br>
    “去就是，爺明日陪你一起?！?/br>
    滅燭解羅裙，含笑帷幌里，一夜好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