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臨近

    塔塔爾星，港口停泊處。

    戴著兜帽喬裝打扮后的卡特盯著遠處的換防部隊，只見兩隊蟲恭敬的朝一名身材高大的蟲族行禮，在他的吩咐下應聲離去后，一群專屬于星球管理者的私人武裝部隊就行動起來，他們牢牢把控著港口，每艘飛船都仔仔細細的檢查型號，乘客名單以及入境登記表。

    “這……”

    深覺不妙的卡特掉頭就走，還沒回到安全屋，來自星球廣播頻道的信息通訊就響了起來。整個星球都被反復廣播推送的信息只有一個意思：今日起星球實施封鎖區，飛船登入登出都要嚴格匯報審查，未經允許私自離港者將會被直接擊斃。

    卡特反復看了兩遍，也沒有看到上面說什么時候解封，等他匆匆趕回公寓時，已經收到消息的伊迪斯等人正坐在客廳商討。

    “塔塔爾星的管理者，是帝國一百三十年前通緝的S級雌蟲海蘭雅，他的懸賞金額高達28億，犯下過多次屠殺、綁架雄蟲案件，并且是星球管理者同盟協會成員，在協會中也有不少簇擁，與灰燼星盜團格羅佛熟識，曾在公開參加灰燼星盜團在雄蟲樂園舉辦的宴會……”

    艾丹展開光腦投影，一個三維立體雌蟲的身影出現在客廳里。

    身高一米九將近兩米的雌蟲皮膚雪白，深藍色的短發扎起在腦后，襯衣任由狂風吹動敞開胸膛，以從上往下極速俯沖的速度在飛速下降時，他斜飛入鬢的張狂眉眼漸漸開始凸起蟲甲，如面罩一般覆蓋住整張臉，手臂骨甲延展成薄如月牙的刀鋒，胸膛兩肋根根骨甲刺出，淡藍色漸變的鱗片薄膜形成盔甲，連同雙腿也延展成尖細的足肢。

    投影中的他從萬米高空墜下，落地的瞬間竟然沒有帶起一絲塵埃，靈巧的如毫無體重般落在一棟豪宅花園內，無法看見表情的海蘭雅沒有絲毫停頓，徑直揮動手臂，延展開的骨甲便刀切豆腐般將厚重的防護門切開。

    隨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投影也結束了。

    艾丹神情凝重道：“這是軍部在一百三十年前拍到海蘭雅襲擊特瓦羅伊斯殿下時，留下的視頻，后面的內容以我的權限無法觀看，但僅僅只是根據這短短兩分鐘的視頻，我們就可以分析出海蘭雅半蟲化后的能力?！?/br>
    “敏捷、速度型，疑似有螳螂基因血統，骨甲看起來很薄，以他駕駛飛船從萬米高空墜地襲擊的輕松程度來看，起碼能承擔一次重型粒子炮的攻擊不死?！?/br>
    “很棘手……”羅賓看向伊迪斯道，“他和隊長一樣都是S級基因進化者，半蟲化的時間最低以15分鐘計算，強行突破港口前往蟲洞躍遷也要半個小時以上，根本不夠我們逃離的時間?！?/br>
    卡特插嘴道：“不要忘記，他在星球管理者同盟協會有不少追隨者，能夠霸占擁有蟲洞的塔塔爾星至今沒有更換新的管理者，他最低也有兩個A級同伴，正是因為海蘭雅脾氣暴躁，不允許任何人在塔塔爾星惹是生非，我們才選擇在塔塔爾星建立安全屋的?！?/br>
    “隊長，怎么辦？”

    幾人的目光紛紛投向伊迪斯，伊迪斯沉吟著沒有說話。

    S級基因進化的蟲族，半蟲化時間很難估算，每個雌蟲都不一樣，這和他們的精神力有關，半蟲化時，來自蟲族的基因本能會讓雌蟲的精神力海充滿暴虐、殺戮的嗜血欲望，每多一分鐘的半蟲化時間，都會對精神力海造成嚴重的負擔。

    如果長時間維持半蟲化形態，把握不好自己極限的話，甚至有可能喪失理智，直接進入完全體蟲化，徹底變成沒有理智的蟲獸，被本能支配著無差別攻擊所有生命體。在蟲族入侵萬國教派的遠古戰場位面，仍舊遺留有許多由優秀軍雌狂暴后變成的蟲獸，以蟲獸狂暴飆升兩倍的實力，哪怕是SSS級面對它們，都沒有半分底氣。

    因此，半蟲化后怎樣迅速擊敗敵人，成為了每個高基因進化雌蟲的必修課。

    伊迪斯的半蟲化狀態，極限是將近三十分鐘，光憑借視頻投影，并不能看出海蘭雅真正的實力，他唯一仍舊在思考的問題，就是自己拖住海蘭雅的話，雄蟲是否平安的通過蟲洞躍遷返回北門星。

    因為他不知道海蘭雅究竟有多少個同盟，誰會把自己真正的底牌擺在門面上？

    但——必須由自己拖住，不管海蘭雅有多少張牌，只要他一開始就打的海蘭雅措手不及，以軍部特制X－Ⅳ型飛船的速度，卡特他們在沒有任何干擾的情況下，絕對能優先攜帶雄蟲返回帝國，這樣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打定主意的伊迪斯看了眼一直坐在一旁，安靜托腮聽著五名雌蟲商量的沈伊，他的黑發被伊迪斯束成和自己一樣的馬尾，瑩白的耳垂在淡粉色的指甲襯托下如珠似玉，見伊迪斯望來，乖巧的朝著他彎了彎唇角。

    “殿下?！?/br>
    下意識叫了一聲沈伊，伊迪斯輕咳一聲道：“請您不必憂心，我會拖住海蘭雅以及他的同黨，您只需跟著卡特他們行動就好了?！?/br>
    “隊長……”費舍張了張嘴，不知該怎么繼續接話。

    羅賓眨了眨眼才反應過來，“等等，隊長你——”

    “停，”伊迪斯打斷羅賓道，“這件事只能我來做，你們的任務是保護好殿下返回前哨站，明白嗎？”

    面對伊迪斯嚴肅的面龐，只有B級的幾名隊員對視一眼，只得苦笑著起身行禮。

    “是，隊長！”

    ……

    三天后。

    塔恩雙子星A座。

    “嗤——”

    液態白色氣體隨著合金艙門打開四處散逸，一行十人的雌蟲小隊陸續下了飛船，早已等候多時的加比露出諂媚的笑容，湊到為首一蟲面前寒暄示好。

    “洛奇分隊長，您終于到了，格羅佛副首領早已準備好酒宴，請您帶著隊員隨我一同前往吧。這次為了請您出動，我們副首領可是花了好大一筆錢呢嘿嘿?！?/br>
    洛奇瞥了他一眼，冷哼道：“一顆生態星星球？那本來就是屬于我們分隊的，被格羅佛扣押下來開采近五十年，現在他終于肯吐出來了，你還有這個臉提，是真的覺得我不會把你殺了嗎？”

    冰冷的話語嚇得加比脖子一縮，他心里暗罵格羅佛貪婪無度，臉上仍然強掛著笑容辯解道：“分隊長……這可不關我的事，您也知道我只是副首領手下一個跑腿的，這方面的事情我確實不太清楚啊，請您多多諒解，多多諒解，作為賠罪，我一定盡心盡力的替您安排好這次的行程，等任務結束……”

    說著說著，加比聲音低了下來，左右張望一眼伴隨在洛奇身邊的隊員，聲音壓低的說道：“聽說班尼迪克最近搜羅了許多高等雄蟲，我替您送來幾個，不管分隊長您是拿去做養料也好，還是暖床也罷，都隨您，哈哈哈哈?！?/br>
    洛奇心中不屑，臉上卻沒有那么冷了。但是不管加比怎么賄賂他，只要灰燼首領諾曼一天包庇著他的弟弟格羅佛，他就一天心中不痛快，想要殺掉格羅佛的念頭就越來越強，可惜他并沒有能夠承受諾曼報復的勇氣。

    隨著他們的步伐遠去，一路作為仆從迎接的巴洛尼亞妖精們害怕的神態才消去，一名與打翻果汁杯長相極為相似的妖精猶豫的含著拇指徘徊在原地片刻，閉起眼眸雙手捧在胸口，散發出盈盈光輝。

    ……

    這三天里，救援小隊時刻留意著海蘭雅的行蹤，但作為塔塔爾星權限最高者，只要他愿意，沒有任何監視器與星球管理者的私人武裝部隊會暴露他的蹤跡，黑遍了數據庫也沒能確定海蘭雅究竟在哪里的艾丹神色頹廢，雙眼青黑，呵欠連天。

    一杯熱茶遞到了艾丹身側，他順手接過，禮貌的道“謝了卡特?！?/br>
    片刻后，他才反應過來那只手根本不是卡特的。艾丹猛地回頭，果然見到雄蟲悠然走開的背影……

    伊迪斯見沈伊過來，連忙起身侍立一旁道：“殿下?！?/br>
    他余光中看見沈伊背后的餐廳處，被光腦投屏圍滿的艾丹竟然面目猙獰的狂掐自己脖子，不由得暗自詫異這兩人剛剛發生了什么，他可不記得沈伊有停留很久。

    沈伊看不慣雌蟲這種作風，坐到沙發上拍了拍身側的座位道，“過來坐?！?/br>
    等雌蟲僵硬的坐好，他才抓著對方的手把玩道，“帝國的雌蟲都是這樣的嗎？”

    已經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伊迪斯愣了愣，“呃，殿下是指什么？”

    “像你一樣，”沈伊捏了捏他的指節，夸贊后才繼續道：“很漂亮的手，嗯……像你一樣對我謙卑?！?/br>
    雄蟲的夸贊有些突然，伊迪斯臉有些紅，又聽對方的語氣比較隨意，便也放下心來道，“殿下，每一位雄蟲都是尊貴無比的。在帝國，百億的蟲族人口里，差不多一億雌蟲才有一萬多雄蟲，并且高等雄蟲只占據了一千多位，您應該知道您有多么珍貴?！?/br>
    所以才造就了這么奇怪的蟲族社會嗎？

    沈伊若有所思，把玩著伊迪斯手掌的動作突然停止道：“珍貴到你愿意為了我付出生命？”

    他的桃花眼不笑時，眼尾斜飛上挑，一雙眸子牢牢盯住伊迪斯的眼睛，倒映出他的整張面容，仿若眼里心上，都滿滿裝著雌蟲般深情動人。微風輕輕帶起他的碎發，便攪亂了一池春水，短短幾秒的對視看的伊迪斯心跳如擂。

    “殿下，我……”嗓音莫名干澀，伊迪斯想要側臉躲避雄蟲的視線，卻剛有動作就被雄蟲捏住了下巴。

    “看著我，伊迪斯?！?/br>
    強勢的雄蟲咄咄逼人，帶著鄭重的神情松開鉗制著伊迪斯的手，連兩人相握的雙手也被他松開，一瞬間有些空空落落的伊迪斯竟下意識想追上去重新握住對方的手。

    但他們都沒有繼續任何動作，隔開了半個身子的兩人對視著，雄蟲一字一句的問道。

    “你真的愿意為了我，犧牲自己的生命嗎？”

    沈伊不是傻子，前幾天的商討他聽完便知道，按照這個計劃任由伊迪斯去拖住海蘭雅的話，他一名軍部雌蟲，在塔塔爾星都要喬裝打扮隱藏身份活動，被發現的下場絕對不會好過，而掩護救援小隊通過蟲洞躍遷離開，起碼要堅持超過半個小時。

    半蟲化過久會狂暴這個事，還是通過約瑟夫的記憶知道的，而且半蟲化后結束的雌蟲必須盡快舒緩精神力，不然后續持續作戰，不過是從立即狂暴變成慢性自殺罷了。

    想要緩解精神力暴動，要么是通過雄蟲本人的信息素，要么是市面上售賣的雄蟲信息素，還有就是在極其危險的情況下僥幸基因進化成功，精神力海增長，自然能短暫緩解壓力，再然后……就是純粹靠堅定的意志力堅持了。

    不過，精神力狂暴，本就是意志力被腐蝕的過程，在意志力壓抑不住的時候，精神力才會暴動。

    所以這個說法在蟲族只是個玩笑之說，基本沒有蟲嘗試。

    無論怎樣想，伊迪斯半蟲化掩護沈伊他們逃離后，都超過了他半蟲化的極限，到時候瀕臨極限的他既沒有雄蟲幫忙緩解精神力，又要躲避來自海蘭雅他們的追殺，連飛船都被沈伊他們開走了，無法逃離困在塔塔爾星的伊迪斯，怎么可能活得下去？

    做出決定的瞬間，就已經準備好承擔后果的伊迪斯沒有選擇，作為一名少將，他不會逃避自己應該承擔的責任；作為一名雌蟲，他不會讓自己喜歡的雄蟲陷入危險。于情于理，他都愿意做出犧牲。

    只是這種話面對雄蟲的目光時，他并不能表達出來。

    于是他只能悶悶的點了點頭，笨拙又簡單的道：“為雄蟲獻出一切，是雌蟲的榮幸?！?/br>
    這是刻在雌蟲學校門口石碑上的一句話，在年少無知時他也曾不解、疑惑，對此感到嗤之以鼻，從未想過有一天，他居然真切的要去應驗這句話。

    感到命運的奇特，這雙湛藍的、純凈的、溫柔的藍色眼眸，彎起一道弧線笑道，“您不必感到困擾，如果……”

    如果您能因此牢牢的記住我，永遠的把我放在心上，就好了……

    心中如此想著，雌蟲卻說出了截然相反的話。

    “如果您因此無法接受的話，請不用在意，愿意為雄蟲付出生命的雌蟲有太多，您不必記得我這樣平凡的存在?！?/br>
    雄蟲的眸中依然碎光點點，表情好似沒有任何動容一般，聲音卻有些玩味了起來，幾乎是帶著一點慍怒笑意道，“那么，你想要付出生命為代價去阻攔的海蘭雅……”

    “他到底哪里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