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住所離A大比較近,沒什么必要開車去接。周燃發了短信問西迢的下班時間,五點的時候拉上一個外套就出了門。 臨近冬天,這時天就已經有些黑了。他站在校門口的樹下抽煙,不一會兒就看見西迢在一眾學生的簇擁下走了出來。 西迢很顯眼,黑暗中也像一個發光體。 周燃看著他極有耐心的跟學生們一一告別,學生們大多是激動又歡快,離開時腳步帶都著顯而易見的雀躍。他吐了口煙圈,在西迢發現他并朝他走了過來時站直身子掐滅了煙:“看來事情完美解決了?” 西迢的笑容還未褪下,他點頭:“學生們很可愛,我帶了兩個班的課到現在人還沒認全,就索性周末聚餐請他們吃頓飯。原本四點就可以回了,商量地點和菜式耽誤了一會兒。讓你久等了?!?/br> “我也剛來。你要請客?” “是呀,請粉絲吃飯嘛?!蔽魈龅男θ菝髅髋c往常一樣,嘴角的弧度都帶著嚴謹端莊,可周燃卻知道他很開心。除了喝醉的那天,他還沒見他心情這么放松,尤其是現在,西迢笑的時候眼睛里像有鉆石在閃。 這種清晰感受到別人情緒的滋味太過微妙,周燃壓下了這份微妙,插著兜有一句沒一句的發問。西迢也一一回答他,他們并肩走在路上透著一種默契。 很快就回到住所,而餐桌上已經擺滿了菜。廚房仍在運作,看著走向廚房的周燃,西迢深知自己在做飯方面不能幫上任何忙,他選擇乖乖坐在餐桌旁等開飯。 被嫌礙手礙腳的周燃也很快被老板娘趕了出來。他百無聊賴的拉開餐椅坐下,在西迢準備給兩人倒杯鮮榨果汁的時候,忽然問:“你準備什么時候拍照?” ? 發愣的西迢忽然記起了模特這件事,他說:“還沒有找好場地……不過學校那邊我倒是安排好了。不急不急?!?/br> “恩?!?/br> “你呢?現在總不會那么累了吧?!?/br> “現在一星期唱個四五天,平均每天也就四五個小時?!敝苋颊f。 跟他以前白天夜晚連軸轉的狀態相比,這種工作量簡直可以稱得上養老。 西迢有些意外:“你空出這么多時間,準備做什么嗎?” “我想開家樂器店?!敝苋颊f。 大三下半學期,他拿著攢了很久的錢才終于踏入了干凈整潔的樂器店。捧著人生中的第一把算得上是昂貴的吉他,哪怕已經身無分文都不能影響他歡喜至極的心情。 如同鏡頭之于西迢,這些樂器對周燃而言就是獨一無二的寶貝。 “本來還想如果你有意愿去娛樂圈唱歌,我或許能幫上些忙?!蔽魈鐾苋悸詭нz憾的感慨。 被西迢用這種坦誠又包含惋惜的目光盯著的時候,周燃忽然有種辜負了西迢好意(?)的內疚感。他張嘴想解釋,但覺得解釋太麻煩,索性扯了扯嘴角,假笑了一下。 好在西迢很快轉移了話題,跟他聊起了樂器。聊著聊著周燃有些意外:“看不出來,你很懂行啊?!?/br> 西迢莞爾:“以前上學的時候老師教的,幸好還沒忘干凈?!?/br> 他骨子里就不是英國人,他的那位父親也并沒有期望他多優秀,在貴族學院時課程里除了必考的經典款用來跟別人攀談,別的他并沒有用心記。 在周燃給他科普最新樂器的時候,老板娘端著最后一份魚湯笑瞇瞇的走了過來。 這頓飯吃的很開心,西迢和周燃都不是話多的人??衫习迥锔杏X到了他們倆之間氣氛的變化,開心之余就滔滔不絕起來。最開始跟西迢聊童震,說他相親都告吹了;接著聊衛森、聊酒吧、聊人生。 西迢認真聽著時不時點頭附和,顯然對這些家長里短很感興趣。周燃跟老板娘認識這么久早就習慣了在她啰嗦的時候自覺屏蔽非重點,終于在老板娘暗搓搓的剛起了個情感問題的話頭時開口打岔隔了過去。然后在老板娘的怒視中埋頭苦吃。 一頓飯吃了兩個小時,西迢包攬了這些碗盤的清潔。老板娘拒絕了留宿和周燃要送她的請求,離開之前還一直叮囑:“去幫幫小西啊,那么多東西要洗?!?/br> 周燃:“……好好好,我知道了?!?/br> 送走了老板娘,周燃揉了揉自己長長了的頭發踱到廚房門口。家里有暖氣,西迢早就把毛衣脫掉了,現在只穿了件修身的襯衣在忙碌。 他因為太高而洗碗臺太低不得不弓身,襯衣貼在背上隱約能看見他形狀漂亮的肩胛骨。 西裝褲裹著他勁瘦的腰身和挺翹的臀,讓周燃忽然有些危機感。大概來自于覺得‘不久之后要當人家模特,而攝影師的身材竟然比模特好’這種情況很丟人,周燃開口:“……小西啊?!?/br> 西老師干脆的應了,手里動作不停的回他:“怎么了?燃燃?!?/br> 西迢的聲音跟老板娘完全不同——他的聲音像經年累月浸泡在月光里的烏木,帶著奇特的穩重和溫柔。他大概是在國外待久了,咬字很不同尋常,日常交談的時候還不怎么明顯,而此刻這個疊詞被他用這種聲音和腔調念出來,周燃的雞皮疙瘩幾乎是立刻就豎了起來。 周燃:“……你不要這么叫……” 西迢的悶笑聲傳來,沉沉的,讓他想起了大提琴。他指尖動了動,覺察到自己的舉動后又掩飾般的把手插進兜里:“……你是怎么鍛煉的?也沒見你晨跑夜跑?!倍易飨⒁幝傻搅钊税l指,不像是有去健身房的樣子。 “恩……我練了快十年的拳擊?!蔽魈龅恼Z氣平平淡淡,周燃卻有些意外。因為無論怎么看,溫溫柔柔的西迢都和拳擊這項荷爾蒙爆棚,兇悍又霸道的運動扯不上關系。 “……這是你的愛好?” “不是,是為了防身?!蔽魈鐾A耸掷锏膭幼?,脊背挺直后回頭沖周燃笑,他脖頸頎長,襯衣最上面的扣子不知何時解開了,精致的喉結和鎖骨在他說話的時候若隱若現?!拔冶緛硪詾閲鴥葧馨踩?,就耽擱了??蓻]想到……如果那天雷聲的情況再現一次,我恐怕不能再那么輕松的接住你的拳頭。所以最近才打算重新提上日程?!?/br> 周燃的一句‘也對,畢竟國外那么亂’就這樣堵在了嗓子眼。他嘖了一聲說:“你明天不上課嗎?去備課吧,我刷?!?/br> 西迢剛要說不用手機就響了,他沖周燃擺擺手,脫了手套掏出手機——一個陌生號碼。 “你好?!?/br> “Alston先生,您好。我是EPPL-X雜志的主編?!?/br> 西迢一愣恩了一聲,用口型對周燃說:我出去接個電話。周燃側身讓他過去,西迢一邊走一邊問:“你怎么有我的這個號碼?” 瞧他走向陽臺,周燃進了廚房。橡膠手套里還有西迢的余溫,周燃戴了一半兒就又脫了下來,索性挽起袖子直接下手。西迢的動作很快,洗干凈的碗盤整齊摞在一旁。水池里的臟餐具也不多,清潔它們也花不了多長時間。老板娘做飯時有順手收拾桌案的好習慣,周燃洗好鍋碗瓢盆環視一圈也沒發現什么要擦的地方。他洗了洗手走出廚房,隱約聽見西迢問了一句:“聯系不到他?” 周燃的步子停了下來,這句話讓他想起了一個人。他走向陽臺發現陽臺門沒關,索性就靠在門口。 西迢跟那人說了幾句之后掛了電話,他撥了好幾遍陸子鑫的手機號,都無人接聽。他臉上有些嚴肅,想起了初見陸子鑫時的那些小混混和前天的照片,沉思良久做了決定。結果一轉身跟周燃的目光撞上,周燃問:“你要去做什么?” 西迢答:“找陸子鑫?!?/br> “去哪兒找?” “他家?!?/br> “如果找不到呢?” “……”西迢看著周燃,氣氛逐漸壓抑起來,他的目光帶著意外似乎又有些失望,看的周燃越發心浮氣躁。西老師肯定的說:“你知道他在哪?!?/br> “他被人帶走了?仇人?那些照片也是找陸子鑫麻煩的人貼的,而你認識他?!蔽魈龅恼Z氣越發篤定。周燃甚至無從反駁,因為西迢說的都是真的。他的沉默是很好的答案,西迢后退了一步拉開了跟周燃的距離,他的聲音仍帶著溫柔:“讓我猜猜看,或許你早就知道那個人會針對我?” “我不知道,”周燃的面色幾乎霎時森冷了起來,一如他們初見時般冷漠。西迢卻能從他眼睛里看出被懷疑的憤怒。 他在這怒火里又添了一把干柴?!澳愀y道不是一伙的?” “……你真的是這么想嗎?” 周燃的氣勢越發冷厲,黑暗中也能注意到他渾身肌rou緊繃,西迢笑了笑主動放軟了語氣:“那就帶我過去?!?/br> 周燃的火氣像是氣球被戳了個洞,嘩啦啦一瞬間跑了個干凈,他甚至有些懊惱會被這么明顯的激將法激出火氣。他站了一會兒壓下心里的五味雜陳語氣微妙又冷的說:“……你知道帶陸子鑫走的人有多危險嗎?” 西迢扣著自己的襯衣扣子回答:“我不知道,不過燃燃可以留著在車上跟我科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