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治醫師的怒火
拉瑟福德拿著餐盤回到這間病房的時候,梅格正躺在床上休息。 盡管他看上去有點筋疲力盡,但他還是在軟綿綿地躺下之前重新穿好了褲子。謝天謝地,不然拉瑟福德簡直不知道如何讓自己在進入房間的時候表情保持不扭曲。 他打開了鎖,這聲音就驚醒了梅格,當然,沒有人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睡著了。 之前在酒館和那幾個人做的時候倒是精力旺盛——拉瑟福德忍不住這樣想?,F在倒是虛弱得很符合病人的身份。 如果他不剛剛從要死要活的邊緣稍微恢復一點精神就開始亂搞的話。 “這,好好享用吧?!彼麑⒉捅P放在了床頭柜上。 梅格瞥了一眼,份量還是超乎意料的大。 明明這段時間各地的資源都在瘋狂告急,為什么醫院看起來還如此闊綽? “謝謝你。剛才真是不好意思……好像給你添了麻煩?!?/br> “沒事?!崩5赂杏X自己做不出來任何表情,“是病癥而已,不是你的問題。如果每一個人都會因為病癥跟醫生說對不起的話,我的工作也不會那么讓人頭疼了。只要老老實實的按照處方來進行,雖然的確是非常罕見的病癥,但肯定會有緩解的?!?/br> 拉瑟福德確實不敢保證。作為外科醫生,性癮這種神經性問題和他的專業領域相去甚遠。 梅格無奈地笑了笑,手指掰了一小塊面包,沒有放進嘴里而是又轉過頭看看著拉瑟福德: “謝謝,但是……我不想治?!?/br> 拉瑟福德揚起了眉毛:“什么?” 梅格的眼神很柔和,柔和到讓人幾乎看不到其中的光芒:“我說,我不想做什么治療……我記得好像說過的吧,我討厭醫院。我也不喜歡醫生?!?/br> 不知道他是否注意到這句話已經將面前的拉瑟福德囊括在內。不過他的確讓拉瑟福德感到非常不爽。 “無所謂,但你就是得呆在這兒?!?/br> “真的不打算和我zuoai么?” 梅格冷不丁地問道, “為什么不試試呢?雖然得不到你想要的,但我一定會讓你覺得很舒服……想想看,你的不滿和焦慮,都可以發泄在另一個人身上……” “謝謝?!崩5吕浔氐?,“我還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br> 他沒有在開玩笑,最后掃視了一眼病房里,沒有再繼續和梅格糾纏下去,非常果斷地轉身離開了。 他走出醫院的大門。主路兩邊已經不再空曠了,臨時搭建的病房帳篷擠滿了人行道,圍繞著整座醫院,里面充斥著消毒水和腐爛氣息混雜著的惡臭。 正在帳篷里診療病人的看起來是赫伯特醫生。他瞥到拉瑟福德正在路過時,推了推眼鏡走了過來。 “晚上好,赫伯特醫生。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嗎?”拉瑟福德問道。通常他都很樂意順手接下一些來自同事們的委托,他也樂意在瘟疫肆虐當中建立好醫院這條戰線。 但赫伯特搖了搖頭:“不是……霍爾醫生。只是我想……” “嗯?”拉瑟福德看著他,感覺這名年輕醫生有些窘迫。 “就是之前曾跟您提到過的,卡蒂女士的手術。她最近情況越來越糟糕,我想是時候得安排了,但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赫伯特?!崩5聡@了口氣,這事情赫伯特的確之前有意無意和他提起過不少次,“我很抱歉,但確實就如我說過的那樣,我已經無法再主刀了?!?/br> “為什么?是……戰爭的影響?” 赫伯特的情緒有點激動,因此拉瑟福德并不責怪他發出有些冒犯的提問,只是搖了搖頭。 赫伯特隨即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失禮,變得垂頭喪氣又焦慮無比:“那該怎么辦……奎克醫生已經連續工作好幾天了,您也……這樣下去我們根本沒有可以替卡蒂女士完成手術的人選。她需要輸血,這樣的療法本身就太難了……” 拉瑟福德寬慰地將手放在了他的肩上:“別灰心,我們這還有個年輕的優秀外科醫生呢?!?/br> 赫伯特的臉色蒼白:“請別這樣……我……我完成不了。到底為什么……明明您才是這方面的專家……” 拉瑟福德再次嘆氣:“……我的決定不會改變。你也總歸需要邁出這一步的,赫伯特,相信你自己?!?/br> 帳篷里有病人發出了痛苦的呻吟,這讓赫伯特也不得不在此處結束對話過去照料他了。 拉瑟福德這才得以脫身,他在今晚必須得找到更多的可待因。 “那個人是誰?” 在拉瑟福德下一次走進那個他不太愿意走入的病房時,梅格問了他這個問題。 “什么?你問的是誰?” “就是昨天和你聊天的那個醫生?!泵犯裉鹨恢皇?,圈起來放在眼睛上,“戴眼鏡的?!?/br> “哦,那是赫伯特醫生?!?/br> 拉瑟福德一邊從梅格手里接過體溫計,一邊回答他的問題。 每天定時測量體溫,是醫院在這場流感戰爭期間的規定。盡管梅格現在每天被關在這里,沒有和外人接觸的機會,拉瑟福德還是得遵守規定幫他測量,然后記錄。 他在表格上草草寫下梅格正常甚至有些偏低的體溫,然后突然才意識到剛剛梅格問的問題:“……請你——如果有的話——不要打什么壞主意?!?/br> “嗯?”梅格歪頭盯著他,一副裝出來的天真模樣。 如果不是看見過他在酒吧里和那幾個男人亂交的場面,拉瑟福德或許還會相信他真的如此天真。 “我是說,你別想和他打什么交道。他快要結婚了,如果不是流感突然爆發,現在已經結了?!崩5聦Ⅲw溫計裝回套子里,解釋道。 他沒料到梅格聽完“噗”的一聲笑了。 “我只是覺得他很可愛而已。雖然,找我的那些人里據我所知也有不少結婚了的……不過總而言之,我在你心里就是那樣的人么?” 最好不是。拉瑟福德不太想去看他,只好把注意力放在剛才拿來的托盤上。 “你還和他們聊天?”他不想讓氣氛太尷尬,所以盡量找話來說。拉瑟福德.霍爾一向是這樣一個擅長讓病人感到輕松的好醫生。 這也是他的習慣,只不過是維持這樣的習慣在梅格面前稍微困難了些。 不過也還好,他見過太多讓他匪夷所思卻必須要強行接下去的話題。譬如前段時間一個黑眼圈深邃的女病人堅信她自己的吸血鬼,并借此不斷威脅隔壁床的病人,還想方設法要求拉瑟福德為她找來新鮮的血液。 新鮮的血液,拉瑟福德沒辦法帶給她,小劑量鎮定劑倒是很有可能。 “是啊,不僅是等著他們cao我,那樣聽起來確實有些無聊。偶爾也會聊聊天,那時候就會談到這些?!?/br> “是否結婚……之類的?那為什么還?” “為什么還來找我么?”梅格敏銳地猜測出了拉瑟福德想問的問題,“這問題可太復雜了,我也沒有具體問過,不過要我猜……可能是因為干我不用負擔太多吧,一杯酒就夠了?!?/br> “有意思?!崩5抡Z調生硬地道。 “那么……你呢?” “我——我什么?” 拉瑟福德正在配制手里的針劑,因而隔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梅格想要問他什么。 梅格好像確實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他往前傾了傾身子,支在膝蓋上的手撐著臉,深陷眼窩中蒙著霧似的眼睛盯著拉瑟福德: “你結婚了嗎?拉瑟福德先生?!?/br> 醫生沉默了一會兒:“嗯?!?/br> 聽他從鼻腔里應了一聲之后,梅格又看起來很喪氣地重新靠回了床頭上:“噢……那可真好?!?/br> “什么好?”拉瑟福德不解。 “‘那位’女士。我是說,想想可真好……和體面的拉瑟福德醫生上床,脫下他的老式紳士上衣,貼在他的胸口上,說不定還是被抱著cao——對不起,你喜歡把人按在下面干,還是讓對方騎在上頭?拉瑟?!?/br> 梅格的胡言亂語還沒結束,他的笑也凝固在了臉上。因為拉瑟福德突然靠過來,一把揪住他胸口的領子,將他拎得背部離開了床頭。那瞬間他眼神兇惡得甚至快要不像他了。 梅格瘦弱的身體很輕,把他上半身提起來根本就不費勁。在拉瑟福德的身軀擋住了吊燈的陰影里,梅格終于收起了之前那副討厭的輕浮笑容。他好像的確是被嚇到了,肩膀縮得緊緊的,眼神倉皇地看著拉瑟福德。 拉瑟福德這才突然恢復了大部分的理智,意識到自己的動靜實在太過粗暴。 他慢慢松開梅格皺巴巴的病號服,讓他能重新躺回去。但隨后又“砰”的一聲用力將手撐在了床頭,俯視著他臉色蒼白的病人。 “她已經走了。你最好一次性就記住,別再用你自以為幽默的污言穢語玷污她?!崩5碌穆曇羯硢?,壓低聲音一字一句地警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