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堯哼著歌走進餐廳，他覺得聞靖雪很貼心不是沒有理由——餐桌上擺著兩碗粥，沒有冒熱氣，大概是特地涼著的，雖然賣相一般，但聞起來特別香。

    路堯嘗了口，覺得聞靖雪對自己的廚藝自謙了。

    作為一個廚房殺手，他很羨慕。

    心情好，一上午聽課都全神貫注，積極答題，惹得顧星星眼神意外地看了他好幾回。

    等對方又一次投來好奇的目光，路堯作業一攤，指著倒數第二大題問道，“顧星星同學，請問這題怎么做？”

    “這題你都不會？”顧星星皺起眉頭，拿只筆開始畫草圖，“我只講一遍，你給我認真聽好了?！?/br>
    “一定一定?！甭穲蛄⒖搪冻鰝€招牌的陽光笑容。

    顧星星滿臉不信。

    結果路堯真的從頭認真聽到了尾，把她著實驚訝了一把。

    到了中午，顧星星端著泡面回教室，見路堯還在算數學，她站在桌旁說，“你今天學習好認真?！?/br>
    “大概是年級倒數在極度的頹廢后轉性了?！?/br>
    路堯合上作業，眼見教室只剩幾個吃泡面的，心想再晚點下去好吃的菜都讓人打完了，瞥了眼顧星星桌上的桶裝泡面——日式豚骨味。

    “少吃點泡面?！彼扬埧ùнM兜，“沒營養?！?/br>
    顧星星翻了個白眼，揭開蒙上一層細密水珠的紙蓋，“明明你自己也喜歡吃?！?/br>
    “我只偶爾吃一回，哪兒像你天天吃這些?！甭穲蛘f，“給你帶辣條嗎？”

    “帶！還要上次那種，謝啦！”

    顧星星不喜歡去食堂，平時要么帶飯要么吃泡面，所以路堯都是和裴昀周利安一起。

    來到二樓，這層教室基本都空了。

    七班居然還在拖堂。

    站在門口的老師看了看黑板，又看了看底下雙腿躁動的學生，眉心間擠出條豎線，對神色淡定謄抄筆記的課代表說，“不用抄了，先下課，吃完飯回來了再記?！?/br>
    教室立刻爆發一陣歡呼，緊接著躥出來幾個身穿藍白條紋校服的男生，有一個不小心撞到路堯，邊跑邊回頭高聲喊，“對不起啊哥們兒！”

    路堯見怪不怪地抬手揮了揮。

    他往后兩步靠著墻，等擁擠的人潮過去。

    裴昀跟周利安坐在第一排，兩人奮筆疾書，頭一抬一低的，節奏詭異的和諧。

    裴昀寫字速度快，率先記完筆記，抬眼往外瞟，見路堯站在門口等他們，一巴掌拍上周利安的后背，“Let，s　go！”

    “cao，你他媽怎么這么快？”

    周利安罵罵咧咧地撈起校服套上，他就沒一次能快得過裴昀，總是差那么一點，簡直要郁結于心。

    “這誰知道？”裴昀聳了聳肩，轉頭問路堯，“待會兒吃什么？”

    “估計菜都被搶完了，吃白飯吧?！?/br>
    路堯雙手插兜，和他倆拉開距離走在前面。他身材比例好，校服穿著寬松卻不顯肥厚，雙腿修長，走個路跟走T臺似的。

    裴昀見狀伏周利安耳邊小聲說：“我怎么總感覺他和咱們不是一個次元的？”

    周利安斜睨他，“你是不是太自卑了點？”

    “不過也沒毛病，畢竟你是小允子?！彼f，“人家可是三皇五帝之一?！?/br>
    “滾?！?/br>
    這屆高一新生比往屆人多很多，學校剛取消食堂外包不久，還沒來得及做出調整，仍然按之前的量來提供菜品，種類也單一，導致放學最晚的高三經常吃不到飯。

    學校領導體諒高三生，讓他們比高二提前十五分鐘放學。

    于是搶不到飯的就變成了高二。

    三人到食堂，一眼望過去人山人海，不死心地擠到窗口，果然好吃的菜全被打完了，只剩點可憐的rou沫。

    雖然但是，光吃白飯是不可能的。

    裴昀和周利安還在爭論下次還比不比，唯有路堯看到角落那一桌人都在吃泡面，和顧星星吃的一個牌子。

    被日式豚骨面勾起饞蟲，他提議說：“去小店買點兒吃的？”順便還能給顧星星帶辣條。

    “方便面吧，聽說新進的海鮮味還挺不錯的?！?/br>
    周利安說著，被人撞了一下，趕緊拽住裴昀袖子，聽對方來句“那多沒營養”，不由得無語，“那你別吃?！?/br>
    最后裴昀挑了桶酸湯面葉，刷卡機器一響立刻沖出去接熱水，路堯和周利安跟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把蓋子蓋好了。

    周利安問他：“這個就有營養了？”

    “沒看見這里面還有紫菜和小蝦米嗎？”裴昀理直氣壯。

    “不信你看看?！?/br>
    他轉過頭朝路堯嚷嚷，“堯兒你也看看?！?/br>
    “……”

    路堯指尖挑開紙蓋，看了眼那兩只浮在水面上的干癟的小蝦米，還沒指甲蓋長，選擇保持沉默。

    小店對面是露天籃球場，三人圍聚在靠近食堂后門的臺階上，邊看人打籃球邊吃飯。

    路堯看得專注，心癢手癢，打算等下也上去湊個熱鬧，正想問兩人要不要一起，發現他們的話題已經從“老子他媽的永遠喜歡歷史”偏移到“周利安家的二哈前兩天又拆新沙發”了。

    裴昀有只非常漂亮的布偶貓，性情乖順，每次聽到這種話題都要把自家閨女拎出來夸一夸，最后得意洋洋地總結陳詞：“我家毛毛就是乖?！?/br>
    周利安一直對他的取名能力表示鄙夷，聞言戳穿他，“上回你還說她把你媽新買的瑜伽墊撓壞了?！?/br>
    “偶爾任性一下也沒什么?！迸彡篮攘丝跍?，咂咂嘴，放下豪言壯語，“再說了——我閨女！她想撓多少我給她買多少?！?/br>
    周利安表情一言難盡，“……講真的，霸總人設不適合你?！?/br>
    裴昀右手在頸邊暗示性狠狠一劃，作勢要刀了他，得到周利安搖頭晃腦的一句“有病”。

    鬧夠了，轉頭看向安靜吃面的路堯，伸筷子過去偷了塊rou，“話說堯兒怎么不養只貓玩？我看你平常挺喜歡小貓小狗的?！?/br>
    “沒養過貓，但是養過鳥?！甭穲蛳氲侥侵恍▲B就有點難過，主動給他夾面條。

    “什么鳥？”

    裴昀嘴角咧開個笑，捧著碗湊過去拜了拜，“夠了夠了，謝了啊?！?/br>
    “一只白虎皮鸚鵡，我哥從他朋友那兒要來的，很乖，但是有很嚴重的抑郁癥，來我家的時候羽毛都被自己拔光了，沒過多久就死了?！?/br>
    裴昀快放到嘴邊的筷子低下來，“啊”了一聲，“鳥也會得抑郁癥嗎？”

    周利安拍他一巴掌。

    “都有腦子，為什么不會得，也就你不會?！?/br>
    裴昀瞪他一眼。

    “當然會，它很聰明?！甭穲虼瓜卵?，目光落到濃色鮮香的面湯上，鼻端縈繞的香氣發膩，挺倒胃口，他把東西放到一邊，“喂藥也不見好，可能是我天天上太多興趣班，陪它不夠久吧?！?/br>
    “鳥本來就不好養?！敝芾舱f。

    路堯搖了搖頭，“除了鸚鵡，還養過兩只小烏龜，就是路邊很常見的紅耳巴西龜，很好養活?！?/br>
    “大概養了兩三個月，有次我把它倆放到陽臺上曬太陽，從缸里拿出來扒拉著玩兒，忘記放回去，就雙雙從排水管鉆出去摔死了?！比缓笏е舞∨艿綐窍?，把小烏龜的尸體指給他看，晚上躲被子里一直哭，后來再沒養過寵物。

    他喜歡有小動物陪著，但不喜歡見證它們的疾病和死亡，更愧疚自己害死了它們。

    “既然每次下場都這么慘，干脆就不養了?！甭穲蛘f。

    裴昀不能太理解他這種思維，挑了一筷子面條嗦溜，嘴里含糊不清地說，“你養魚??！金魚！”

    “是啊，金魚很好養?！?/br>
    周利安難得贊同裴昀的話，“我姐就養的金魚，她特別懶，上次去她家看魚缸水都渾了，我都驚奇那條魚居然能頑強活到現在?！?/br>
    “臥槽！”裴昀說，“你姐怎么和我爹一樣？”

    周利安緩聲說，“嗯，乖外甥?！?/br>
    “傻逼吧你?！?/br>
    路堯首先注意到的是周利安可以立即反應過來親戚關系，然后才想起自己很小的時候其實養過魚。

    當時他七歲，何亞蘭也還沒再婚，每天忙的不著家，有天突然帶回來一魚缸的小金魚，說它們是小精靈，專門來給他作伴的。但是陸州夏天氣溫太高，一夜過去小金魚全都翻白肚了。

    ……

    算了……還是別養了吧。

    他這么想，直到傍晚經過花鳥市場，還是沒忍住看了幾眼——

    大型長方形魚缸擺在店門前，伸個管子到底，大大小小的氣泡成串浮上去，翻騰起雪白浪花，花花綠綠的小魚擁擠在里面。

    路堯看那些搖曳飄逸的魚尾巴感覺跟有鉤子似的。

    何琛通過后視鏡看他，“看什么呢？”

    路堯收回目光，把車窗又降下一些，風吹進來頭腦清醒不少。

    “金魚，只是看看，我不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