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熄了屏，被扔到枕頭旁邊。

    路堯把自己埋進被子里，睜著雙眼睛看黑黝黝的天花板，發了會兒呆，手機又響起來——這回是真的何亞蘭女士。

    今天何女士的電話晚了一些，總感覺等下不太妙。

    果然，剛接通，她劈頭蓋臉就是一堆發問：

    “今天在學校認真聽講沒有？老師布置的任務全部完成沒有？有沒有和其他同學鬧矛盾？下次考試能進步幾名？什么時候才能考到年級前兩百？”

    “我看你成績怎么一直在原地踏步，下次我和小琛說說，讓他幫你找個好的家教吧，這么下去也不是辦法?！?/br>
    “你都快十八了，記得乖乖聽老師的話，別讓我cao心。還有你哥，人家天天對你那么好，平常連聲哥都不愿意叫，他前兩天還和我抱怨這個呢……”

    路堯沒出聲，莫名覺得有些喘不上氣，好像周圍的黑暗都變成了濃稠的實質，隨著呼吸滲進肺里，黑壓壓的填滿。

    他把手機放遠了點，依然能夠清楚地聽見他媽已經把話題從詢問向囑咐轉變。打開床頭燈，肺里的黏膩沒得到什么緩解，但被黑暗中過分奪目的屏幕吸引的眼睛得以解脫，直盯著發亮的燈泡瞧。

    直到視線冒出一團半透明的白，眼皮發干發澀，那邊才意猶未盡地停下。

    “說話呀，堯堯?！币娮约菏瘴埠鬀]有獲得立刻的反饋，何亞蘭不悅道，“mama和你說話要及時回答，這是最基本的禮貌?！?/br>
    你說話都沒空隙的，我怎么回答。

    路堯心下嘆氣，揉了揉眉心，“我知道?！本吐爩γ嬲Z氣明顯有點冷了，“知道你還……？”于是緊接著解釋道：“我在整理措辭?！?/br>
    “但是別人說話不能插嘴，知道嗎？”

    路堯吸取了這么多年的教訓，犯不著不識趣地和他媽頂嘴，“知道了?！?/br>
    “光知道還不行，要做到?！焙蝸喬m說。

    路堯垂下眼皮，臺燈的淡光順著他微斜向下的眼角勾出溫順的意味，“明白?！?/br>
    入耳的語氣明顯緩和不少，“那好，你開始說吧?！?/br>
    路堯盤起雙腿，這個姿勢被他媽看到了一定會斥責不雅，但對面又看不到自己在做什么。

    手機貼近耳朵，說出的話幾乎不過腦子就自己從嘴里冒了出來，聽何亞蘭時不時應兩聲的調子來看——她應該是很滿意的。

    直到結束，能聽出何亞蘭應該已經在高興地點頭了。

    對方還在從他的話里摘取片段和自己說過的問題結合，很驕傲的語氣，實際上路堯聽著有點陌生——他對自己的話完全沒有印象。

    他媽每次都問很多，說很多。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記住的，什么時候記住的?；蛟S這么多年來，應付何亞蘭的話術已經變成了一種本能。

    等何亞蘭提到找家教，路堯才出聲接上她的話，“我不想要家教?！?/br>
    “看你下回成績?！焙蝸喬m似乎今天心情很不錯，沒有過多為難他，“mama掛了，明天還有應酬。你現在就睡，不要熬夜，讓我省心點?！?/br>
    掛斷聲嘟嘟。

    路堯盯了手機好一會兒，走出臥室，把它扔進了客廳沙發。

    回到床上，睡不著，心里像濕柴火垛里捂出的一把悶悶潮潮的火，讓他又難受又煩躁。最后直起身，琥珀色的眸子被光線淺淺映亮，靠近睫毛的那一片兒落下羽狀的陰影，眸色沉沉。

    半晌，他雙腿分開，蒼白細長的手指摸上腿間深紅rou欲的花——干的，但是捻著陰蒂揉擰幾下，又濕透了。

    他身體敏感，很容易被玩到潮吹，yin液被墊的厚厚一層衛生紙吸完，還是不可避免地在床上留下了點水漬。

    等多巴胺效用減退，飄浮的意識回籠，沉淀成濃沉如潮水的困意，路堯倒上枕頭，一卷被子，睡了。

    要趁那些惹人討厭的情緒還沒來得及追上自己，否則又會想靠那種方式來抵御，如此循環往復，周而復始——

    他無法想象自己以后會變成什么樣子，在這樣一個欲望編織的牢籠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