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下班高峰期，車流擁擠。

    旁邊兩個女生聲若蚊蠅的悄悄話聽得路堯有點犯困，懶懶抬眼，傍晚日光昏黃，視線蒙了層虛化的濾鏡，到處都透出點莫名浪漫的氣息。

    自覺自己這“熱愛生活中的一切”的矯情病又犯了，心笑了下，拿出手機拍張落日照。

    調濾鏡的時候，路堯發現了有趣的地方。

    同一條斑馬線的對面有家奶茶店，門前站著聞靖雪，她臉色難看，腳邊濕了一地——那杯倒地的奶茶大概是罪魁禍首。

    聞靖雪面前站著個白白胖胖的小男孩，梗著脖子仰臉看她。

    變燈了，他把自己匯進人流。

    吵嚷聲漸大，路堯不由自主豎起耳朵，隱約聽見聞靖雪問：“……不是你要的這個嗎？”

    小男孩嫌棄地說：“誰知道那是抹茶味的！難吃得要死！”

    路堯瞇了瞇眼——抹茶可是他的心頭好。

    “既然不想喝就扔垃圾桶里，為什么要摔在地上？這樣很不文明?！?/br>
    “我樂意摔，你打我呀?！?/br>
    小男孩彎著眼睛，吐舌頭做了個得意的鬼臉。

    “……”

    路堯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在幾步遠的地方停下來——小男孩囂張的笑容和何琛親戚家的熊孩子簡直如出一轍，那小孩折磨何琛很久，最后是被路堯揍乖的。以至于他現在一看見熊孩子，就想把人按在腿上狠狠打屁股。

    只可惜別人家的不好動手，他頗為遺憾地想，問店員要了杯奶茶。

    聞靖雪眉頭微皺，儼然快要失去耐心，把鞋邊漏了大半的奶茶撿起來扔掉，牽上侄子的手：

    “既然如此，走吧?！?/br>
    “我不！”聞向東拽著她的袖子往反方向扯。

    “那你到底想怎么樣？”

    聞靖雪把自己的袖子從那雙攥得死緊的魔爪里解救出來，下一秒又被抓住，“別鬧了行不行？”她語氣顯而易見的不耐煩。

    “你把我奶茶潑了！你…”

    聞靖雪眼里僅剩的溫和凍成了冰。

    聞向東被看得氣勢一虛，惱羞成怒地叫道，“重新給我買，我要草莓冰沙奶昔！”

    一字不差地落進耳朵，路堯插好吸管，和閑下的店員jiejie談笑風生起來，心里已經開始替情敵生氣了，想把那個聒噪的小屁孩打哭，最好以后再也不敢賊喊捉賊。

    但聞靖雪對這番污蔑沒什么反應，把他手指一根根掰開，淡淡道：“沒錢?！?/br>
    “騙人——”小孩氣急敗壞，鞋子在地上擦出劇烈的響聲，感覺隨時會踹上去，“我昨天還看到你書包里有好多張一百塊！我不管，我要冰激凌！你要是不給我買我就去給太奶奶告狀！”說著說著從嗓子眼里扯出哭來，調子故意拖得又重又長。

    小孩聲音尖，站斑馬線前擋路。十字路口人來人往，頻頻厭煩地投來目光。

    聞靖雪神色冷下來——書包里的錢是mama給她的，她不會花給聞家的任何一個人。

    她血緣上的哥哥聞靖林從小手就不老實，也不知道這五歲的侄子有沒有學到他爹偷雞摸狗的習慣。

    不過現在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

    她要帶聞向東回派出所，熊孩子趁大人不注意居然自己偷溜出來了，要不是她路上看人在冰激凌店前傻站著，怕不是要走丟。

    越想越厭倦，聞靖雪毫不客氣地把聞向東提到路邊上——這里說話奶茶店那邊聽不到。

    路堯在聞靖雪視線輕輕掃過來時就知道自己被發現了，摸了摸鼻子。

    幾個選擇擺在眼前——跟上去，不動，離開。

    路堯自認自己臉皮沒厚到那個程度，離開又有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心虛，干脆就穩穩站在那兒，牙齒叼著吸管，微垂下眼吸了一口，甜味沁進舌尖，這才光明正大飄去視線。

    好在聞靖雪沒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