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故人
秋雨棠一不在,溫浪的心自然也就不在了,替趙琦針灸這件事早就被他拋到腦后了。 秋雨棠在哪里,溫浪就會老實在哪里,秋雨棠進宮參賽的事情并不是個秘密,雖然知道秋雨棠現在身在何處,但是那個地方畢竟是皇宮,溫浪自然不會馬虎對待。 按趙琦如今的情況來看,一雙手還能動便是萬幸,其余的,他也不強求了。 恕恕收拾著房屋,她抬頭望了望趙琦,小心翼翼的問道:“公子,秋老爺也沒趕我們,我們為何還要如此匆忙的離開?” 趙琦雙手抱拳疊放在膝上,淡然的應道:“寄人籬下終究不是個法子,太過安逸的生活也不是件好事?!?/br> 恕恕皺眉,還是順從了趙琦的想法,應了一聲:“是,公子?!?/br> 秋家主人不在,趙琦便跟安管家打了聲招呼:“煩勞安管家替我向秋老爺轉達一聲謝意,來日若有機會,趙某必報答今時搭救之恩?!?/br> 咳咳。 安管家捂嘴咳嗽了兩聲,回道:“若趙公子執意要走,老奴便不加挽留了,這幾日府中若是有怠慢趙公子的地方,還望趙公子海涵?!?/br> “客氣”,客套話說完之后,趙琦微微側頭示意了一下身后的恕恕,恕恕慌忙扶正背后的包袱,沖著安管家行了個禮,安管家微微傾身算是回禮。 就這樣,恕恕推著趙琦離開了秋府,主仆二人出現在皇都的街道之上顯得格外的茫然,恕恕不免擔心了起來,問道: “公子,現今咱們該去何處?” “恕恕,現今我已是廢人一個,趙家滅門,我也不似從前那般風光,你若是動了想走的念頭,我也不會怨你,畢竟不能耽擱了你?!?/br> “嗚嗚嗚”,還沒說話,恕恕就先哭了起來,“公子這是說得什么胡話?恕恕自然是要跟著公子的,公子您可千萬別不要恕恕??!” “你果真忠心,不枉若絮meimei對你的一番教導,好了,你也別哭了,我們去找智勇表哥,興許他會幫我的?!?/br> “可……是”,恕恕一副欲言欲止的模樣,趙琦詢問了一聲:“怎么了?” 恕恕連忙搖頭,哭喪著一張臉,沒有應話。 再次回到崔家,恕恕的心情很是復雜,那日她匆匆跑去找趙琦,將對自己如同姐妹的小姐拋下,她已是不義,令她萬萬沒想到的是自己的心思終究沒能瞞得住柳若絮,原來柳若絮都知道,所以才會替自己安排好了全部的事情。 自從柳若絮死后,崔家發生了好多事情,先是表少爺出家作了和尚,再是崔老爺駕鶴西去,現在崔家就只剩下崔老夫人一個人,如今的崔家也成了一個救濟災民的善堂,崔老夫人天天誦經念佛,祈求佛祖慈悲保佑自己那個已經了斷紅塵的兒子。 趙琦隨柳若絮喊崔老夫人為姑母,如今的崔老夫人比起趙琦之前見的蒼老了不少,看著如此清寡的崔家,趙琦蹙眉:好歹也算是個落腳的地方。 第二日,趙琦去了一趟來音寺,見到了已經化名為了緣的崔智勇。 見到趙琦如今這副慘樣,了緣也不吃驚,而是沖著趙琦拜了拜。 眼前這個曾經將自己打得半死的男子,如今卻成了這寺廟里的和尚,當真諷刺至極。 二人來到一棵常青樹下,趙琦開口問道:“智勇表哥為何突然遁入佛門?” “阿彌陀佛”,了緣對趙琦拜了拜,說道:“這位施主,你要找的崔智勇不在此處,此處就只有一個了緣而已?!?/br> “叫什么都無妨,我只是好奇為何你會突然出家當了和尚?” “小僧既已遁入空門,前塵往事又怎么記得?” “智勇表哥當真忘了嗎?若絮meimei是如何慘死的?!?/br> 了緣的眼神終于看向了趙琦,說道:“我沒忘,也忘不了,表妹太痛苦了?!?/br> 寥寥數字,趙琦已經猜到崔智勇出家的理由,他不覺得崔智勇有多長情,倒反覺得崔智勇懦弱無比,跟那日狠揍自己的時候簡直就是判若兩人。 趙琦問道:“難道你不想為若絮meimei報仇嗎?” 常青樹的葉子簌簌往下落,了緣的臉上沒有任何的怒氣,而是平靜如水,他勸道:“趙琦,你有沒有想過,表妹是不會想讓你被仇恨所左右,為何你不放下一切,珍惜眼前呢?” “放下一切?”趙琦的語氣夾雜著無盡的凄涼,他嘲諷道:“看看我如今這副鬼樣子?你讓我如何放下這一切?” “阿彌陀佛”,了緣又拜了拜趙琦告辭道,“小僧還有早課,施主若執意如此,只怕施主會越陷越深?!?/br> 哼,趙琦冷笑:即便自己現在已經到了地獄,他也不會是一個人。 了緣經過恕恕的身旁時,恕恕下意識的躲了躲,眼神里充滿了戒備,了緣只是沖她拜了拜,沒有做任何的停留。 恕恕跑到趙琦的身旁,趙琦的臉陰森的可怕,那狠戾的表情嚇哭了恕恕,眼前的趙琦已經像是變了一個人,他再也不是從前的那個趙公子了。 趙琦的思緒被恕恕打斷了,他沒沖恕恕發火,而是緩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又恢復以往那副看似溫文爾雅的面孔。 趙琦極為冷靜地說道:“走吧,現在留在這里也沒用了?!?/br> “表少爺有跟公子說些什么嗎?”恕恕提問道。 恕恕突然發問,趙琦愣了愣,隨即沖她搖了搖頭:“不曾,不過,我看你倒是有什么事瞞著我?!?/br> 恕恕的臉下的雪白,隨即又是委屈的哭泣。 趙琦笑了,輕描淡寫的安慰道:“不過是句玩笑話,只有你會當真?!?/br> 好久沒見到趙琦笑了,他這一笑,恕恕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她一改哭臉,陪著趙琦笑了,邊擦去淚水,邊問:“公子,那我們現在要去哪?” 嗯~ 趙琦思索了一下,他攤開自己的雙手動了動,從容地應道:“得先找份活才行?!?/br> 少了稚氣,多了幾分成熟的韻味,趙琦越來越會隱藏自己的怒氣,少了一枚棋子,自己可以再去找,反正,這棋是要下到后面才知道誰輸誰贏。 …… 黃昏時刻,高恒送秋雨笙回宮。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秋雨笙出宮的事情必須瞞住,這對高恒來說小事一樁。 馬車上,高恒一言不發,因為秋雨笙提起的龍陽之癖而一直有些耿耿于懷,故意冷落秋雨笙,不跟她對話。 即便認識的時間不長,高恒這奇怪的性子,秋雨笙也算是領教了,她依舊沖著高恒喋喋不休,只是偶爾要探出頭的時候會被高恒狠狠地壓了回來。 知道高恒要如何才會理會自己以后,秋雨笙便故意搗亂,不住地想要探出身子去。 一次。 兩次。 三次。 …… 終于,高恒發怒了:“老實點!” 秋雨笙直視高恒的眼睛,一點害怕的意思也沒有,相反笑了:“肯理我了?” 真的是個不可理喻的女人,高恒的怒氣竟然消失了大半,他又開始沉默了,擔心自己一開口就會被秋雨笙牽著鼻子走。 這點,高恒錯了,即便他不開口,他也會被秋雨笙牽著鼻子走。 秋雨笙起身轉到馬車的另一邊,挨著高恒坐,竟然還安慰起了高恒:“唉,要不是突然殺出來一個王爺姐夫,黑鷹,你真的是雨笙心中姐夫的最佳人選?!?/br> 這莫名涌上來的煩躁是怎么一回事? 恰好這個時候,馬夫按高恒的要求在人煙稀少之處停了下來。 乘自己還沒被秋雨笙氣死之前,高恒一把提起秋雨笙,掀起車簾就往外丟了出去。 這明顯的怒氣,秋雨笙立馬感受到了,以為是自己說的話沒有誠意,她連忙用誠懇的語氣補充了一句:“真的,雨笙可以對天發誓,句句屬實?!?/br> 果然好好跟秋雨笙說話是不行的,高恒威脅道:“你要是再說一句,我就殺了你?!?/br> 不知為何,秋雨笙就是心中有數:黑鷹不會傷害自己的。 因為這個想法,秋雨笙更是有恃無恐,笑容更加燦爛了:“你說謊,你才不會呢!” 果然是個讓人冒火的女人,高恒甩下車簾,命令道:“阿達,回府?!?/br> 車夫應了一聲是,立即調了個頭,揮動馬鞭,指揮著馬兒朝著宮門的方向出發。 秋雨笙樂了:“切,說不過我就跑?!?/br> 好不容易出了趟宮,秋雨笙自然不會空手回來,經過玉緣閣的時候,秋雨笙還特意為秋雨棠帶來了玉緣閣的芙蓉酥餅,她知道秋雨棠喜歡吃,所以特意去買來的。 錚錚……DuangDuang……噔噔。 這聒噪的琴聲,秋雨笙還沒進入書塾就聽得一清二楚了。 聽得清楚的何止是這煩人的琴聲,還有玉潭師傅的訓斥聲:“錯了,錯了,當真無可救藥!” 秋雨笙跳了進來,打著圓場:“玉潭師傅消消氣,吃點東西吧?” 玉潭師傅眼里冒火,丟下戒尺,哼了一聲背手離開了。 秋雨笙與秋雨棠對視了一眼,默契的笑了。 秋雨笙搬了個板凳在秋雨棠身旁坐了下來,見秋雨笙替自己買來了自己愛吃的芙蓉酥餅,秋雨棠自然心生歡喜,打開包紙便吃了一塊,隨即“嗯嗯”的贊嘆道:“想不到這宮里也有如此好吃的芙蓉酥餅,這味道一點也不比玉緣閣的差?!?/br> “哈哈”,秋雨笙笑道,“阿姐,這就是玉緣閣的芙蓉酥餅,知道你喜歡吃,雨笙這才帶回來的?!?/br> 秋雨棠不信:“你又胡說,這宮里戒備森嚴,你如何能出得了宮?” “山人自有妙計,阿姐,你還記得我在破廟里救的人吧?” “好像是有這么一回事?!?/br> “就是那人帶我出得宮,雖然黑鷹老是兇著一張臉,不過這人倒是仗義得很?!?/br> 黑鷹?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叫秋雨棠頓時警惕了起來,詢問了一聲:“這個黑鷹在宮中是何差位?” “這個雨笙也不清楚,不過應該就只是個小官吧,不然也不會被高恒追殺了吧?!?/br> 秋雨棠梳理了一下頭緒,結合了趙琦與秋雨笙所說的話,但兩人的話語明顯對不上來,難不成高恒去秋府其實是為了這個黑鷹?而當時身受重傷的趙琦迷糊之間聽錯了,將這兩人混為一談? 秋雨棠輕咬了一口芙蓉酥餅,細想之后也只有這個最為合理,說了一句:“若有機會,阿姐也想跟這人見上一面,好當面謝謝他給我帶來如此美味的點心?!?/br> 秋雨笙瞇眼一笑,沒有想這些,相反她還惦記著宇文南交給自己的事情,她再次試探性的詢問了一句:“那日,阿姐說,阿姐的夫君可以由著雨笙來挑這句話是否作數?” 秋雨棠無奈,這孩子永遠記得的都是這些閑事,不過她還是鄭重的點了點頭:“自然?!?/br> 秋雨笙的眼睛瞬間就亮了:“真的真的?原本呢,雨笙是想讓黑鷹當雨笙的姐夫的……” “等等,等等”,秋雨棠打斷了秋雨笙的話,語氣頗為無奈,“就算阿姐讓你選姐夫,你也不必如此心急,凡事順其自然就好?!?/br> “什么才算順其自然?” “那得看緣分,緣分到了,是那個人就是那個人,你這般急于求成倒反不見得是件好事?!?/br> 秋雨笙不懂什么緣不緣分的,費解的斷字取義道:“阿姐的意思是要慢慢來,就好像月老牽線?” 秋雨笙的話才是最讓人難以理解的,簡直就是不知所云,秋雨棠沒有回答,秋雨笙卻當秋雨棠這是同意了,瞬間有了活力,大呼一聲:“那雨笙明白了?!?/br> 這場對話實在滑稽,秋雨棠甚至都想不起她究竟想要說個什么事。 一旁的秋雨笙便開始催促道:“那么阿姐,你好好跟玉潭師傅學彈琴,不要故意彈錯了?!?/br> 秋雨棠小聲嗔怪道:“噓,小聲點?!?/br> 秋雨笙吐了吐舌頭,小聲的問道:“阿姐,要我說啊,你就不應該如此,玉潭師傅那么兇,你還故意出錯,你不怕他的嗎?” 現在對于秋雨棠來說已經沒有什么好怕的了,她輕笑道:“那也總比給靜山公主當玩伴要來得強啊?!?/br> 秋雨笙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心里卻打著另外一個鬼主意:阿姐當了陵王妃好像也不錯。 秋雨笙實在好懂,只是一個藏不住的笑意,秋雨棠就知道這個孩子又開始打起了鬼主意,不過秋雨笙簡單,秋雨棠自然不會將她往壞處去想,因此也沒太將這件事情放于心上,心里卻惦記另外一件事情:這個黑鷹究竟是何方神圣?